缓缓地伸出左手去,却是摸了一空。
这已经是第十一天的早晨了。
郝久略有不满,可他不敢把这个不满说出口。
因为,他和她本就是在互相取暖。
01
餐桌上是布一做的早点。布一就是那个她。郝久第一次没有去动桌上那绝对营养又可口的早点。他留下了一张纸条:晚上别出去,等着我,我们谈谈。郝久负着一份略有前途的职业。体面又有足够的经济。黄昏中,郝久回到了家,家中冷冷清清的,一派没有烟火的样子。进了厨房,他弄了好一桌饭菜,专门等布一。在这个等待的过程里,郝久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布一时的样子。
郝久喜欢上网玩游戏,那个时候和一伙玩友经常到网吧去开战。布一就是他在网吧里捡回来的。那天,是郝久休假的日子,他放肆地在网吧里呆了一整天,期间他注意到了隔他一台机子的一个女孩子,她就是布一。她也在电脑前呆了一整天,而且没吃没喝。郝久只看见她的侧脸,肤色不算黑也不算白,头发不算长也不算短,她几乎一直保持着一个姿势上网。夜里二点多,玩友们纷纷下马,均说撤了吧。郝久望过去,那个女孩子还在。或许是因为好奇,他站了起来,隔着一台电脑向她搭话。
“嗨,还玩哪!”
女孩转过头,郝久看见了一双绝对明亮的大眼睛,一尘不染地望着郝久。
“都已经二点多了,你就不累不饿啊!”郝久进一步说。
“那——你能请我吃一碗热呼呼的面条吗?”女孩开口说话了,郝久一听这话,觉得这人超有意思,“那好啊!”
“走吧!”女孩噌地一下跳了起来。哇——可够高的啊,郝久身高1米78,眼前这女孩高好齐耳垂。郝久带女孩来到了他和玩友经常去的夜摊上吃宵夜。女孩一边吃一边拿出了一个长方形的物件给郝久,竟是一张身份证。姓名:布一出生年月:一九XX年四月一日
“我可不是要骗你吃喝,我可是有来历的。”
一九XX年,比我大二岁。郝久心里想着,可是根本就不像,她的眼睛那么大,黑眼仁多过白眼仁,而且眼底呈现出一种淡淡的蓝色。在他的印象里,应该只有没长大的孩子的眼睛才会这个样子的。
那天,吃完了东西以后,布一提上背包就跟郝久回了家。原来,布一来这个城市是来见网友的,见完之后,没有喜欢上网友,却喜欢上了这个城市。就是在这个没钱又没朋友的状态下遇到了郝久。
“你胆子了真够大的。”
“你是说我独自一人跑来一个陌生的城市见一个陌生的人?”
“是你在吃了一碗面条之后,就敢跟个陌生人回家。”
“呵呵……”布一开心地笑了起来,“我想,一个可以请我吃一碗热呼呼的面条的人的家里,也应该有一张软呼呼的床来安置我吧!”
这就是布一的逻辑,那么的不可思议,却又合情合理。
“床?有啊!双人床,要不要?”郝久也开起了玩笑。
“要。”布一满脸的笑意。郝久看着她,如果是换做别的某些女孩子这么说,他会觉得她们是在诱惑他,可是面对布一那小孩子一般的淡蓝色双瞳,郝久觉得连想起诱惑这个词都会是一种羞愧。
02
时针转到了三点二十二分,门开了。布一回家了。郝久一直在客厅里等着她。布一脸色苍白,但双眼明亮。在这样病态的苍白的映衬下,布一嘴角的一颗黑痣愈发分明。她看见了郝久。
“明早不是还要上班?”
“我可以请假。”郝久站起身,“饿了吗?我去给你煮面。”
“我冷。”布一吐出了这两个字。郝久走上前,把布一揽在怀里,布一的头正好可以很舒服地靠在他的肩头上,双手依然垂着。
“我眼睛好疼。”布一轻轻闭上了眼。
“我们来找一份正常的工作吧,好么?你这样没日没夜地帮人打游戏很伤身子。”
“这样很自由啊。有钱花呢就放自己假,没钱花呢就去帮人打打游戏。挺不错的嘛!”布一懒懒地靠着郝久。她需要的只是一种温暖吗?
“休息一段时间吧,好吗?布一。”郝久近乎一种请求。在他怀抱中的布一不易察觉地颤动了一下,然后,将头更深地埋进了他的胸膛。
布一是一个玩游戏的高手。这年头各种网络游戏纷沓而来,但并不是每一个玩家都有足够的时间来挂在游戏上。于是布一就成了一名游戏操刀手。
她帮别人打游戏过级,而别人或按时或按工或按游戏难度来支付酬劳。于是,布一打一场游戏的钱也从几十元到几百元不等。郝久没有告诉布一他心里的真实理由。因为,长时间面对电脑是一件极其伤害眼睛的事情。他不想布一那一双明亮如孩童般的眼睛染上不应该有的尘埃。
天快亮时,他们才躺上床。
“你可真够大胆的。”
“是因为我这么晚了还敢一个人从网吧走回来?”
“是因为你敢和我睡在同一张床上。”
“呵呵……”布一一下子笑了,“我只是因为怕冷。两个人却至少可以为彼此带去一丝温暖。况且,与你同床而眠了这十多天,你也没有侵犯我啊。”那双眼睛依旧一尘不染。“睡吧!”
郝久沉默不语。只是像往常一样牵过布一的手,冷冰冰的手,用自己的体温来暖和她。
在早饭兼午饭的餐桌上,布一拿出了一张纸条,正是昨天郝久留下的那一张。
“你想要和我谈的是什么?”
“……也就是昨天晚上和你说的那些。就是想要你好好休息一下。”
“哦,没别的了?”
“没了啊。”郝久不敢太长久地看着布一的那双眼睛,他也不敢说出那个想谈谈的真实话题。
03
布一留在了家里。整理房间,整理书籍,重温旧杂志,研习菜谱。一个星期以后,布一仍然留在家里。因为,郝久带回了几幅十字绣,从简单的到复杂的,说是帮布一找到一份又自由又轻松的工作,替一些没有时间但又喜欢十字绣的人绣。也好,既可以离开电脑,又不至于太闲。
布一笑着接受了。时间移过去了二个月。寒冷的冬天已悄然过去。
在这个冬天里,布一第一次发觉自己的手脚原来也可以变得温暖。她很明白,是因为郝久的出现,才有了这样的久违的温暖。那天,布一带上她新绣好的一幅高难度的十字绣去了郝久工作的地方。之前,她从未走进过郝久的办公室。
郝久的办公室里有着整整一面墙的十字绣,共十九幅。布一站在门前,凝望。手心里不由自主地出了汗。那些汗无比的潮湿,蔓延开来,浸染了手中的第二十幅十字绣。它最终也是被拿来这里做一份珍藏吗?
布一停止了自己的思想,她想跳过这一段,更想删除了这一段。布一把第二十幅十字绣放在了桌上。来时,什么也没带。走时,也什么都别留。
郝久回了家,家里已经没有了布一的影子。只有一张窗前的纸条低低述说着:
——
你想要和我谈的是什么,是希望每次醒来都可以看到我?其实,我很希望你我的情意也和双手一样,可以紧紧握着的,也可以轻轻放开。宇宙做如斯观,我们便可以少有痛苦。
——
我要的只是一种温暖,而不是爱情。
——
我也只能给你一种温暖。而给不了,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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