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毛老鼠

红毛老鼠

小王一上任，刚退下来的李局就决定给小王讲那个故事。那个故事是有关红毛老鼠的，也有关小王的明天。

李局打电话催了三次，还没见到小王的人影。望着茶室里各处一隅或热闹或冷静的聊天场面，李局再一次拔通了小王的电话，王局长，如果你真的日理万机，那我就先告退了。李局忍不住将“王局长”和“日理万机”这几个字吐得咬牙切齿。

电话那头传来小王夸张的道歉，李局长，我的老领导啊，改天吧，改天我请您。今天临时有事，实在走不开……没等他说完，李局就挂了电话。

新官上任三把火，那就等他火罢了我再说，李局想。可现在李局又实在想讲那个故事，如果憋得住，他也不会用这种口气和小王说话。一直以来他都是宽宏大量的，何况对待一个亲手提拔起来的年轻人。

其实那不能算一个故事，只能说是一个梦。那个梦整整在李局的脑海里盘旋了二十多年。正是有了那个梦，才让他在任时心胸坦荡，卸任后吃啥啥香。

李局回到家里，烦闷地把自己锁到书房里。在一浪高过一浪的失望中，二十多年前的那个梦随同与梦有关的往事一下子浮现在他的眼前。

李局蹲在简陋憋闷的牢房里，双手不停地往后梳拢着头发。也不知是想将头发弄顺，还是想将思绪理清。一只红毛老鼠从角落里慌慌地跑出来，那双黑黑的小眼睛死命地盯着他看，看得他直发毛。

一大群老鼠随即出现了，围着红毛老鼠嘶咬，红毛老鼠哀哀地发出了“吱吱”声。李局屏住呼吸望着眼前惊奇的一幕，渐渐地听懂了红毛老鼠的话。你们已经咬残了我的孩子，抢走了我的妻子，我只不过是当族长的时候多挖了几个洞，多藏了些粮食，你们至于吗？你看看身边的人类，比我犯的罪大多了。可人家的孩子还是孩子，妻子也还是妻子，有种你们也去咬他们的孩子，抢他们的妻子。

那一群老鼠转身朝着李局家的方向奔去了。李局想去追，可挡住他的并不是牢房的门，而是那只被咬得鲜血淋淋的红毛老鼠。它轻蔑望着李局，昂着头不停地“吱吱”叫……

李局大叫着从梦中醒来，紧紧地抱住身边的妻子和三岁的儿子颤抖不已。

第二天，李局就在空调右边的墙上钉了一个红木板。在木板上面铺了妻子的手帕儿子的围嘴，再用一块黄色的绸缎将其盖住，请人做了一只他印象中的红毛老鼠放在上面。

他每天下班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站在那只红毛老鼠面前回忆一下有没有做什么不该做的事。

平日里，空调上纷繁碎小的塑料花也罩着那只小眼睛闪着贼亮黑光的红毛老鼠。惹得那些拎着礼物的客人忍不住寻问红毛老鼠的由来。李局什么也不说。妻子不明真相，偶尔会解释一句，没什么，那是老李心血来潮的作品。也有人费尽心机地做一只同样的红毛老鼠送来，肚子里填满了诱惑。李局将那些馋人的好处从红毛老鼠的肚子里取出退回，只留下那只空空的皮囊。

小王第一次来李局家是在六年前，他也问起那只老鼠的事。李局说，你是一个不错的年轻人，好好干，等到时机成熟了我讲给你听。

时机成熟了，小王却抽不出时间听了。这次在茶室没约来小王，完全出乎李局的意料，小王怎么看也不像一个浅薄善变之人，也许真的很忙吧。

星期天的下午，李局再次约小王出来听故事，并且带来了那只红毛老鼠。小王很快如约而至，一如从前般对李局敬重有加。他认真听完了故事之后，郑重接过李局递上来的红毛老鼠，太感谢老领导了，您不但给了我现在，还要操心我的明天，我一定好好干，绝不辜负您老的厚望。

李局神清气爽地陪着小王喝了几杯茶，深感欣慰地回家了。小王呢，走出茶室没多远就扔了那只红毛老鼠。心想，老李啊，你也太霸道了，退下来了还费尽心机地想要控制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