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农活中的门道

作者: 狂言 | 来源:发表于2018-12-11 21:18 被阅读55次

说说我的父亲吧。我父亲最出名的事是他没考上大学。在我小时候,村里很多人不止一次地对我说我父亲学习很好,好到某道题在课本的第几页都能说出来,好到全村人都认为他一定能考上大学。然而结果却让人大跌眼镜,而且这个眼镜让人一连跌了三年。到第四年,父亲认命了,决定回家种地。前两次没考上的原因我不甚了解,对于最后一次没考上的原因大家说法比较一致——作文写跑题了,那年的作文是根据图画写一篇作文。图上有一个人,手拿铁掀站在黄河岸边,黄河里的水已涨到河岸,更危险的是河岸上的一条小沟已经在流水了。要求以此图写篇作文,立意不限,题目自拟。我父亲在作文里严厉抨击这个人,说此人居然在黄河岸上挖沟,无视下游千万人的生命……考完后经老师分析才恍然大悟。出题人的意愿是歌颂此人,他发现黄河岸上有一条小沟在流水,再次千钧一发之际,用手中的铁掀把这条流水的沟堵上了,从而挽救下游千万人的生命。

父亲的作文虽然跑题了,但毕竟是学霸,最后总分也只距分数线差了一点而已,至于这个“一点”具体是多少,就没有一致说法了。有人说差一点五分,有人说一分,有人说零点五分,还有人说零点二分,具体差多少我也不知道。我爷爷早年未解放之际就牺牲了,不知是死于抗日战争还是解放战争,我父亲上学一直靠我大伯、二伯支助。在第三年高考失利后,恐怕不止我两个伯伯,我父亲也认为没那个命了吧。我父亲结束了他漫长的学习生涯,回到谭楼村和我两个伯伯平分了我爷爷留下的地,一家四亩多些。对于我父亲这样从小没怎么干过农活的人来说,突然要独立种地了,确实很难。不过农村人常说“庄稼活,不用学,人家咋着咱咋着。”既如此,如果再抱怨种地难那就是矫情了,况且抱怨又有何用!

如上文所说,豫东地区一年有两个收成,五月底收麦,收完麦再种上棒子或者棉花,九月底收完棒子或棉花后种上小麦,这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种地次序。然而,我家斜对门的宗哲家在一九九六年五月收完麦后标新立异的种了几亩大蒜,到了九月,大蒜被中牟县的人以两块钱一斤的价格买走了,而村里种的棒子依旧是三毛八一斤。这一次,次年,全村人都鉴于“人家咋着咱咋着”这一常理,全村清一色地种上了大蒜,村里地多的人家由于忙不过来,还把我们这些天天无所事事的小孩雇去干活,一晌给五毛,我们一个个地抢着去干。干的活就是拿个钢钉在薄膜上戳个洞,让发了芽的蒜苗从这个洞里钻出来就行了。

大蒜种好了,家家松了一口气,焦急地等到了九月收获季,家家把大蒜急急忙忙收到了家里,开始盼着中牟县的人来收。左等右等,总算把中牟县收大蒜的车等来了,然而他们给的价格确实让所有人傻掉了——五分钱一斤!大家气呼呼地回家了,然而回到家看着一袋袋的无论如何也吃不完的大蒜更加生气。最后打碎门牙咽肚里,把收大蒜的大车叫到家门口,一袋袋称好卖掉。事后再看宗哲家,他家去年种大蒜发财后今年没继续种大蒜,反而按照祖辈的次序种了棒子,只不过他们把种的时间提前了,以前大家都是六月收完麦后再种,而他家是在四月份收就种在麦垄里了,而且他们在棒子皮青青时就把棒子掰了下来,然后用架子车拉到民权县城,一个青棒子以四毛一个的价格卖给了城里人。最后,村里人除了佩服宗哲爸的头脑灵活外,还又无奈又自嘲地说:“这事弄的,算熊咹!”从此,村里家家又开始像祖辈那样种玉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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