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吾殇之伤
我合上了信封,把它按照南洛程折叠的纹路小心翼翼的折好,装进信封,与那幅卷轴放在了一起。
原来他都懂。
曾几何时,我以为这个世上再无懂我之人。
我把内心的难过与落寞,委屈与不甘,沉重与孤寂,用坚硬的外壳包裹。我以为这样的沈墨殇就可以开心,所以我武装自己,表面嘻嘻哈哈不经世事,好像无忧无虑自由自在。
但其实,都是我卑鄙的表演。
当然,这样的表演也就只停留在了青石板路上,那之后,沈墨殇已经把自己蜷缩到了透明。
可是那与生俱来的孤独,却没能被她完全藏起来。
我笑。
我笑我自己的自以为是。
我笑南洛程的简简单单。
我自以为是的以为,一个长相姣好的人,只要顶着他心心念念的名字,就会和他幸福的生活。我自以为是的以为成全就是全部的爱,我用可笑的方式感动自己,却把他推向了自责的深渊。
我自以为是的对他不信任,他明明不是那种以貌取人的人,我却自然而然的市侩的把他分在了那个行列。我以为普天之下的人,终究都和嘲笑我的那些人一样,我忘了原来还有特例。
我自以为是的胆小,让我恐惧他会像徐海琴、严砚黎一样,终有一天会离开我,我自以为是的以为永恒这个词汇,只是一个不值一提的包装纸。
可是南洛程啊,你又何尝不是。
你想的太简单了,孤单不是那么容易就可以被人分享的,也不是那么容易就可以被他人消除的。你可知我十几年来如一日的孤独,早已不单单只是孤独了,它吸取了太多的养分,已经壮大到我无法控制了。那里面有仇恨,有委屈,有眼泪,有血液,有痛苦,有变态……有太多了,多到我无法数清。
你太简单了,这些年伴随我的那些离别,已经把我打败了。不是我习惯了离别,而是被迫习惯了离别。我发现,我抓不住任何人,这任何人里,或许也包括了你。
你可知我每时每刻都讨厌着自己?讨厌活着的自己,讨厌成为沈家人的自己,讨厌面目狰狞的自己,讨厌心智阴暗的自己,讨厌冷漠的自己。
可是这些啊,这些并不能像你说的那样简单,说放下就能够被放下。十几年如一日的生活里,在那个青石板上的日子毕竟是短暂的,我承认你也真的给我的生活曾照进过一束光,你曾是我内心深处一片温暖的地方,是我可以毁掉一切放弃一切却还死守着的温暖地方。
时间太漫长了,在三里元那个小院子里被摔的粉碎的碗筷,还有到处散乱着的酒瓶,以及L城四十坪米的昏暗屋子里,到处乌烟瘴气的香火味,我不得不承受的谩骂,以及院子里,校园里那些不怀好意的笑声与闲言碎语,还有看到我就离得远远的同学们,以及那些丢下我的人们……
这所有的一切不是我说放下就可以放下的,这每一件事情,每一个瞬间,都在我的身上,我的心里,曾留下了一条一条无法磨灭的伤痕。
这些年来我看了很多书,书上都说,你受过的伤,吃过的苦,都会换成另一种方式回报你,书上说人生是公平的,上天是公平的。他们说人生是可以选择的,命运是可以掌握在自己手里的。
那谁来告诉我,为何现实不是这样的?
我想他们一定未曾尝试过这世间的苦痛,亲情的刻薄,友情的脆弱,人与人之间难以永恒的信任,他们也一定未曾吃过这社会的苦痛。
公平是什么?是恶者手中的剑,是贪者微笑下的面具,是富者的保护伞,只有他们,才谈的起这生活的公平。那些生活在泥淖中挣扎的人,是没有资格谈公平的。
刻薄的沈国利可以做校长,他的女儿可以在北京做喜欢的事,算计的沈晓棠成为了主任,他的女儿可以出国留学,而老老实实尽孝道的沈国强,他最后疯了。他的女儿却只能靠兼职和打工勉强维持生活。
你告诉我这是为何?
这个世界本就不公平。
你衣食无忧,有父母的庇佑,朋友的追捧,老师的赞誉,你毕业就会有好的工作,即使你不愿意工作,也不至于饿肚子。你是含着勺子生活的人,而我,是垃圾桶里食不果腹拼命才能生存的人。
这就是为何,我迟迟不肯与你相识。
我们,实在是两个世界的人。
我的懦弱里,不仅仅只有懦弱,还有我的自卑,我的自尊,我的不自信;我的隐瞒里,不仅仅只有我的丑陋,还有我挥之不去的过去,和我那没什么结果的未来啊。
即使如此,我也愿意等你。
我虽难以和自己和解,和过去和解,但是我愿意把这一切藏起来。哪怕是装,也会装作想要张开双臂拥抱这个世界的样子。
这或许是此时此刻我唯一能承诺你的事情。
我等你回来,我给你时间,这一个月你尽情的去和自己和解,尽情的放空自己,尽情的领略大西北的广袤,南方的细雨婆娑。
等你回来,我给你一个新的开始。
那时候我一定尽我所能大大方方的伸手和你打招呼。
“你好,我是沈墨殇,青石板上那个爱闯祸的沈墨殇,更是如今想要陪你左右的沈墨殇。”
你也一定会握起我的手,让我看到一个全新的你。
不知不觉,夜已深。
我关上灯,拿出手机。
“一言为定。”
点击发送信息。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