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最长情的告白

文 | 萧寒晨夕

01

今日下午回到小区楼下，又见最长情的告白。

他们在屋檐下。她和往常一样，坐在轮椅上，静静地坐着，时而看看他，时而看看来往的人，非常安静。认识三年来我从来没见她说过一句话，至少在我遇到她的时候她从没有说过话。而他，依然陪伴在她的身旁，这次他手里捧着一本厚厚的书，我在路过的时候扫了一眼，看文字的排版，大概是诗歌。他托着下巴，认真而自然。

在这个炎热的夏季，来来往往的人，大多汗流浃背，脚步匆忙而急切。玩闹的孩子们时不时地发出尖叫，嘻嘻哈哈，虽然让人不免有些烦躁，但依然被他们的欢乐所感染。围坐在他们旁边的，有两个老头子，坐在长椅上无所事事，看着读书的他。另外两个是老婆婆，带着看起来只有几个月大的婴儿坐在对面的长椅上，扇着扇子。大家眼光停留最多的，就是那个看书的人。他们也许真的不明白，书中到底有什么东西吸引着他，让他如此痴迷，连头也不抬，几乎不参与别人的话题。

他和她看起来应该在六十岁以上。没见过有儿女陪伴过，没见过他们像其他老人一样带过可爱的小孙子，从始至终，只要是遇见，无论何时何地，他们总是同时在场。关于他们身上的故事，我没有打听过，我从来不善于打听别人的生活，所以关于他们的一生，我不了解不知晓，他们呈现给我的，永远只是我所看见的故事。

02

从三年前，我在这个院子遇见他们开始，他们始终形影不离。

记得第一次遇见的时候，是一个阴天的下午。那个时候，他和她在院子的一个跳广场舞的角落，她坐在轮椅上，望着远方，痴痴地，没有表情，头也不转动。他站在她的旁边，身子斜倾着，两只胳膊抱在胸前，手里拿着一个正在播放的小音箱，他也是一句话也没有。空旷的院子里播放的是乌兰托娅的《高原蓝》，悠扬，多情，脱俗。

那样一次初见，他们的安静便从此吸引了我。在这个匆匆的世界，人们各自都在为生计奔波的时候，他们不问世事，不参与八卦，没有家长里短，像世外桃源里的两个人，真实而脱俗。

第二次遇见，是在一个周末，我在小区的院子里闲逛，走到一个活动中心旁边时，看到了他们。活动中心，其实就是人们休闲的地方，没有什么设施，一个乒乓球案就是唯一的娱乐设施了。她坐在离乒乓球案两三米左右的斜对角处，依然是那台轮椅，她两只手扶着轮椅两边的扶手，看着乒乓球前晃动的人影。他在她的一侧，和一个十几岁的中学生对打着乒乓球。看他那敏捷的步伐和灵活的反应，他的身体应该很不错。旁边围着另外几个中学生，等着接替即将被换下来的人。他的球技还不错，要想轻易赢他还真不容易。

第三次见面，他们坐在院子里面那一片浓密的石榴树下，那个时候，刚好是石榴花盛开的时节。满树星星点点的红色小花，衬托着树下的他们，就像一幅美丽的画，那么美。他在给她读书，她看起来并没有痴呆，情绪比上次见她的时候要平和些，脸上的表情要更加自然和舒展一些。但是她依然保持着一贯的动作，手扶在轮椅两边，望着前方，没有说话，安静地听着他读书的声音。他的声音沧桑，语速缓慢，没有戴眼镜，他站在她的身旁，手捧着书。那个画面，就像一幅温馨的画卷，画里的人不食人间烟火，让人不忍去打扰。

后来的好多次，我几乎都是在小区的不同角落遇见他们，他带着她远远地看一群老年人打麻将，看一群小孩子嬉戏玩闹，看别的老年人带着襁褓中的孙子在院中互诉家常，还有他给她吹的一口优美而婉转的口风琴。

03

他们始终是彼此眼中的风景，我从没见过他们吵架，他们就像对方生命中的百合，在每一个平常的日子静然开放，彼此陪伴着，彼此感受着对方的存在。

每一次，我都被这样的陪伴所感动，被这样的不离不弃所折服。

如今的生活中，很少看到有同龄的老年人，像他们一样，那么独立，那么坚强。面对生活的繁琐和苦恼时，他们平静，这份平静，一定不是简单的臆测所能感受到的，而是他们的言行中悄悄散发出来的。与世无争的他们，在生活的平淡中，选择了彼此陪伴，选择了乐观而积极地活着。

我们的世界中，有多少海誓山盟，有多少海枯石烂，曾经那么波澜壮阔，也曾经如此惊天动地，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在新的诱惑面前，太多的人选择了始乱终弃，选择了随波逐流，选择了沉沦堕落，选择了抛弃和放弃。

曾经有一句话，在朋友圈流行了很久——“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在我看来，这种陪伴，应该不仅仅指爱情，还包括所有人间真挚的感情。当然，人们最先更多想到的则是爱情。

当爱情从激情中陨落，从脱离面包的畅想中浮出水面，面对真正细碎而恼人的生活后，爱情便会变得不那么光鲜。这个时候，很多人变得现实，变得更喜欢拿爱情开涮，很少有人再去憧憬爱情的纯美，也很少有人能够耐心地为了爱情去妥协去改变。

最长情的告白，需要的是生活的勇气，是生活的激情和乐观。最长情的告白，需要的是一个平和淡然的彼此，是不刻意去定义对方的洒脱，更是耐心而真心的放下自己的身段，愿意为了对方改变，愿意为了彼此成为对方眼里更好的自己。

最长情的告白，确实是陪伴。不心疼时间，不惋惜生命，简单而自在的活着、陪着，等彼此年暮，等人生谢幕，看彼此最后一眼，为对方送上最后的一程。

这便是陪伴的力量，温暖，坚强。

愿他和她，还有更多的他和她，能够彼此陪伴更长的时间，感受更多的风雨和幸福，看更多的日出和黄昏。愿陪伴彼此一生的，也是最长的，永远是爱情。

愿有情人，天长地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