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东京不快乐

如果东京不快乐，铁塔亦能快乐，巴黎无快乐

1

胖子踉踉跄跄地推开了寝室门，“哐”的一声就跪了下去。我跟室友面面相觑，才两个月没见，也不用行这么大的礼呀。我急忙上去想扶起他来，没等我过去，胖子就倒在了地上，肚皮上的脂肪触碰地面一声巨响，接着就是非常有节奏的呼噜声，像非洲鼓单曲循环。

四人寝没有下铺，所以怎么把胖子扶上床成了最大的难题。我站在床梯子上，室友把着胖子的手，把他扶上床梯，我在床梯上拉着胖子的手往上拽，室友在下面托着胖子的屁股，跟奥运会举重运动员在练习挺举一样。忙活十分钟之后，胖子躺在一张光秃秃的床板上，呼吸急促鼾声震天。

室友说:“胖子酒精过敏，他今天喝这么大，会不会出什么事。”

我看了看躺在床上屁股朝天的胖子，对室友说:“你听听这声音，再看看这身材，像是喝点酒就出事的吗？！”

2

两个月前，胖子卷起被子，背着包带上凉席和淘宝上买的电饭煲，离开了寝室。

我跟胖子说：“你这是去走西口，还是去闯关东。”

胖子说:“哥们这是在体验爱情。”说完带着他一大推东西昂首阔步地走出了寝室。

女孩叫秦臻，是外语系日语专业的。我认识她是因为她每天早上都会出现在外语角，比定时闹钟还准时，晚上都会出现在图书馆，奋笔疾书写一大推我看不懂的文字。

一天晚上胖子心血来潮，一定要拉着我跟他一起去图书馆，我开始奋力反抗，但最终还是屈服在一顿饭之下。

我和胖子坐在秦臻对面，胖子先扫视了一眼坐在对面的秦臻，然后才翻开手里那本《挪威的森林》。整个图书馆阒无人声，因为安静学霸会到这个地方来看书，学渣会来这个地方玩手机。秦臻照例再不停地写半繁体半符号的文字，嘴里偶尔蹦两句“咒语”。胖子的眼睛直盯着那本《挪威的森林》，只是十分钟之前是第二页，现在还是第二页。

我说：“胖子，我们还是回寝室吧，这种环境真的不太适合我们，还是召唤师峡谷比较好一点。”

胖子略有不舍，但还是合上了书。走出图书馆的时候，胖子问我：“我喜欢了一个女孩，不知道该不该说。”

我说：“只要不是我女朋友你就说。”

胖子说：“那好。”

说完胖子就冲进了图书馆，心花怒放姿势飘逸。我跟了进去，发现胖子果然是去找秦臻。胖子还是坐在原来的位置，对秦臻说：“你好，可以加微信吗？”秦臻连头也没有抬一下，场面气氛很尴尬，胖子并没有因此放弃，继续追问：“你好，可以加个微信吗？”结果如之前一样，胖子依然不放弃，从兜里掏出一张餐厅纸用笔写了点东西，递过去：“这是我的微信，可以加一下吗？”

这时候秦臻才抬起头看胖子，胖子很兴奋随口说了一句：“空里起挖！（你好）”然后接着说：“可以加一下吗？”每个胖子最大的优点除了冬天不怕冷以外，就是有一张白胖胖圆嘟嘟的脸，这种脸总是让人不好意思拒绝。

其实秦臻也很胖，我跟胖子说，你们就像是《隋唐英雄传》里程咬金喜欢裴元庆的表姐一样，天生绝配。胖子反驳说，秦臻不胖，就是有点婴儿肥。

3

直到第二天晚上胖子才醒过来，比吃了安眠药还睡得久。胖子醒过来的时候一只裤衩罩在他的脑袋上，看大小应该是他自己的。

胖子扯掉裤衩，从床上爬下来非常认真的对着我说：“芥末，我今天要跑五公里，你陪我去。”

我还是奋力反抗，但是还是屈服在一顿饭之下。

晚上九点，操场上屹立于旁的路灯有点黯淡，被太阳烘制一整天的跑道还没有褪去炙热。偌大的操场空无一人，因为大家都觉得这个天气去操场的感觉就像烤架上正在翻滚的里脊肉。

胖子跑了两圈就已经在喘大气了，衣服已经湿得通透，速度渐渐变慢，然后变成步行。胖子走到便利店买了两罐可乐和一瓶大怡宝，大怡宝顺手给了我。我看了看他手中的可乐，默默选择了接受。

胖子拿着可乐，用力的晃了几下然后打开，“呯”的一声，可乐伴随气泡一起涌了出来，顺着可乐罐子落在地下，短暂的享受，接着粉身碎骨。

我说：“这是可乐，不是香槟。”

胖子说：“芥末，你知道吗？这些气泡只知道拼命的往上拥，可是它们不知道遇见空气会炸裂的下场。”

没有摇晃的可乐打开后也有气泡，只不过上升缓慢，看似平静，当你喝下去几口的时候，它会呛得你直打嗝。摇晃后的可乐打开后轰然炸裂，看似汹涌，当你喝下去的时候，会发现一切又是那么的平静。

“你听过一首歌叫《如果东京不快乐》吗？”胖子一口气喝完了整罐可乐，表情平静。

“没有。”我也迎合地喝了几口怡宝，什么味道都没有，真的很难喝。

胖子说：“其实不只是巴黎有铁塔，东京也有铁塔。”

4

其实胖子有真正努力地跑过五公里，在秦臻去日本留学的那一天。私家车送秦臻到机场，司机是她爸。胖子没工夫打的，所以就跟着车一直跑。

很累，累到用鼻子和嘴巴一起呼吸都满足不了对氧气的需求，明知道不可能赶上她的脚步，可是胖子还是再拼命地奔跑。突然车子在开到五公里的时候听下来，胖子以为看见了希望，猛冲了上去，用尽最后的力气作百米冲刺。车窗摇了下来，秦臻伸出手来，对着胖子不停地挥，然后就开走了。

胖子停下了脚步，眼神绝望，走到墙角边猛的坐了下去，一脸水珠已经分不清汗水的眼泪，背后依靠的墙角也湿了一大片。

胖子说，街道飘落的树叶真的好美。

5

傍晚时分，学校的广播破天荒的不再读一些无关紧要的新闻，而是播放了杨千嬅的一首《如果东京不快乐》。主播说这是首歌是送给一个去日本留学的姑娘的，还写了一段话：

每日里听着轰鸣入眠，看着飞机起落，来回天桥奔波。心想：没有梦想是不是就不会有分离。图书馆里一个姑娘浓眉大眼衬着小酒窝，一瞪就萌，一笑就呆。记得一路走过的天心阁，沿着湘江见过的东逝水，听她说日本的美食，东京的文化，北海道的鱼会打挺，日本海的波纹被太阳照得晃眼。 愿她在异国他乡吃的开心，玩得快乐。撒杨拉拉！

后来胖子还是忍不住联系了秦臻，准备了很多话，和千万句问候语，最后变得不知道从何说起，琢磨了一阵子，才说出“你好吗？”这种心情只有自己明白，答案也是固定的模式“挺好的。”

明白就好了，有些事情是必须要经历的，因为它迟早要发生。有些人是根本不必等的，因为她不会回来找你，如果一定要等，还不如等死好了，至少死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