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言】洵珺天下（166） 燕洵番外（3）

第一百六十六章 燕洵番外（3）

第一百六十六章 燕洵番外（3）

那天，燕洵怒气冲冲地到了坤宁宫，宫灯的烛火摇曳下，拉长了女子的身影，她带着一众宫人，恭恭敬敬地行礼：

“臣妾参见陛下！”

燕洵看着她的身影，觉得很熟悉很熟悉，这是从未有过的感觉！

他欺身压近，猛地捏着她的下巴逼她抬起头直视自己。

她微笑着，冷静自持地看着自己。

燕洵凝视了她许久，漫长得像是过完了这起起落落的一生，那些本想教训她不要打琛儿主意的话，忽然就一句也说不出来。

有些人，容颜可以改变，声音可以改变，但是眼神，永远无法改变！

不……太荒谬了？燕洵觉得自己的想法太荒谬了，他是太想念她了吗？竟然会觉得眼前害死了自己妻子的人像她？

“陛下，外面很冷，有什么事，陛下进去说吧！”她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清淡，双眼避开他的目光。

燕洵想了想，没有拒绝，真的随她进了正殿，这个从前他厌恶至极，不愿意靠近一步的地方，他今天居然走进去了！

宫人也都很讶异他的举动，留在原地一言不发。

燕洵已经记不得那天跟她说了什么了，该警告的，该羞辱的，他都说了。可是临走时，他记得她冷漠倦怠的眼神，带着些许难言的委屈，那么像……像极了当年穆宁珺失去孩子那段时间常有的眼神……

他脑子里满是疑惑，当年他昏迷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

从那一次心里有了疑惑之后，燕洵便常常去坤宁宫，并且时时带着琛儿一起去！燕其琛本以为自己的父亲是生他的气，要找皇后的麻烦，没想到那天，燕洵竟然答应让他常去坤宁宫跟着皇后学习。

之后，燕洵不停地找离湘、离潇和楚云问当年的事情，可是谁也不肯松口，都只是告诉他，当年穆宁珺是真的产后病逝。连玄墨手中的灵蛊也救不了，他因为悲伤过度，才把很多事情都忘了。

他气得差点就要把三人关起来。时至今日，还要再骗他吗？

尽管是与纳兰红叶一模一样的脸，但她的眼神，她的一颦一笑，都与纳兰红叶不一样！他内心深处的直觉告诉他，他苦苦找了多年的人，就是他如今的皇后！

何况，母子连心，琛儿一直偷偷地跟她接触。他不是不知道，只是以前觉得，琛儿毕竟小，他还是不忍心孩子享受不到母亲的疼爱。伊妃自己有子嗣，肯定不喜欢琛儿，其余妃子更不用说了，当年对穆宁珺恨之入骨，怎么会愿意真心疼爱琛儿。他原本害怕纳兰红叶伤害琛儿，后来发现没有，她待琛儿很好！所以他选择对琛儿偷偷去坤宁宫的事情视而不见。

直到……直到琛儿说，他觉得皇后就像他的母亲……

在那一瞬间，燕洵除了震怒，还有惊愕！孩子的直觉是最准的，他不会主动亲近一个害了自己母亲的人。

那个时候，他就联想起了很多很多事情，纳兰红叶为什么在他醒来以后，就一直躲在深宫不见任何人？他试图去见过她几次，可是每次都被拦在门外。

一开始是纳兰红叶不见他，后来慢慢地，他想起了很多事，知道了很多以前的事情，知道是她逼死了穆宁珺，是她害得他忘记了一切，所以他根本不想见她。

可是再次见到她，他却觉得事情好像更复杂。那样温柔的眼神，实在太熟悉！是以前他认识的纳兰红叶从不会有的！

所以，那天之后，燕洵就开始一步步地试探。

他常去皇后的宫里久坐。有一日，最后他要离开的时候，一眼瞥见了八仙桌上的果盘，那几个鲜红的柿饼和金黄的栗子赫然映入眼帘，他忽然停住，问道：“皇后也很喜欢柿饼？”

他看到她眼里一闪即逝的惊讶和慌乱，脸上仍旧镇定自若，摇了摇头笑道：“不是，是琛儿喜欢吃！前些日子他常常到臣妾这里来，所以臣妾给他准备了一些。臣妾自己不喜欢吃！”

燕洵又轻轻问了一句：“皇后可知道，琛儿为什么喜欢吃柿饼？”

他看到她仍旧微低着头，轻声道：“臣妾不知！”

燕洵隐隐地有些激动，忽然又走近一步，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淡淡地说道：“是因为我告诉他，他的母亲最喜欢吃柿饼！他想念他的母亲，所以也喜欢吃柿饼，他还说，每次一吃，他都觉得有母亲的味道，觉得母亲就在他身边，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母亲，就是不愿意认他！”

他感觉到，她听着那些话的时候，一直低头不敢看他，她的身体也一直在微微地颤抖！

燕洵忽然一把将她拉进怀里，问她：“皇后觉得，琛儿的母亲为什么不愿意认他？”

她的身子僵硬，动弹不得，只得任他抱着，然而语气冷漠：“陛下，不是他的母亲不愿意认他。而是琛儿的母亲已经故去了。宁妃已经走了六年了，陛下今日是不是喝了酒，记不得事情了？”

燕洵的眼神随着他一点一点缓缓松开的双手渐渐暗淡下去，再次定定地凝视着她如玉容颜，看着那双眼睛，许久许久，才终于拂袖而去！

第二次试探，是那年的宫宴，他亲自请她出席，她答应了。宴会上，他提出让她弹上一曲，她却只是温和地笑了笑，委婉拒绝道：“陛下，臣妾琴艺不佳，唯恐污了圣听！”

他笑而不语，没有逼她。随后让之前主动献曲的琴师廖清音弹奏《山河颂》。他问大臣，廖清音弹得如何？

左相崔元安起身笑道：“不过尔尔！”

他亦轻笑，眼神却是一直在看她，“这等琴艺，竟然还敢弹奏《山河颂》！实在污了此等名曲！”

她默然不语！

大殿里也是寂静一片，人人都以为，他是在用当年宁妃所作的曲子故意羞辱皇后！

而那晚，燕洵亲自送她回宫。夜深人静时，他忽然问她道：“朕记得，皇后有个闺名，叫纳兰淑君？是不是？”

她微低着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半晌才笨拙地点了点头！

燕洵忽然一笑，紧紧地抱着她，眼里藏着欢喜，他轻轻问道：“那朕以后，叫你‘君儿’好不好？”

她身躯一震，从他怀里挣脱开，急忙道：“陛下，君儿这个名字虽好，可是毕竟与先前的宁妃之名相冲，为避名讳，臣妾不愿陛下如此称呼臣妾！”

燕洵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笑意，说道：“宁妃的名字朕都不记得，连内廷司也没有记录，皇后如何会知道她的名字？”

她猛然一惊，沉思片刻正欲解释，燕洵却不想给她机会了，低头深深吻住她，钳制着她的双手，辗转厮磨到了床榻上，她身上的每一处他都记得，背后有为他挡箭留下的伤疤，肩上有当年被他咬过的痕迹，左胸前有一块桃红的胎记，甚至手臂上有颗痣，他都记得……

当夜，如丝缠绵，在抵达云端之时，他抱着她，一遍又一遍地唤她：“珺儿……珺儿……”

她终于忍不住，簌簌落泪，紧紧咬唇，一言不发，最后还是缓缓地伸手回抱住他！

燕洵惊喜万分，停下动作凝视她的双眼，小心翼翼地问道：“珺儿，你是珺儿，对不对？”

她不停地落泪，眼神复杂，忽然摇了摇头，“陛下，臣妾不是……”

她正欲反驳，他却再次以吻封唇，堵住了她要说的话！

他不想继续听下去，他怕她否认！她的身体，她的眼睛，眼神，动作，习惯……除去那张脸像纳兰红叶，其他的都是她！

他已经能够肯定，她易容成了纳兰红叶！

他不知道她为什么要隐瞒这一切，也不知道她怎么会变成了纳兰红叶，但他知道，她一定又是为了他，所以才这样委屈自己变成另一个人！

但不管怎么样，她还在他身边，就足够了，是不是？

失而复得的事情他从未奢求过，如今她既然不愿承认，那就不承认好了！

只要他知道她是谁，只要知道她一直没有离开自己，只要知道他们以后还有很多时间共同度过，这就够了！

人真的不能太贪心，否则就会失去一切！

于是，人都说，从永宁八年的那一场春节宫宴开始，大燕的皇帝，突然爱上了他的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