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嘀嘀,嘀嘀嘀。”淑玫的耳边想起一阵有节奏的喇叭声,她不去管声音的来源,依然闭着眼睛,头伏在身前的青色的旅行箱。
“不要睡觉了!”这一声带有命令口吻的声音,才让淑玫稍微在意,抬起头看看是谁在说话。
她看了一眼,原来是广州火车站的巡逻民警。没等她细看,民警开着巡逻车前行数米,继续喊醒在火车站周边睡觉的旅客。
“没啥事,就怕旅客睡着了,身边东西被偷了。”坐在淑玫旁边的陌生人提了一句,算作给民警的行为做注释。她回了声“哦”。
淑玫看了一眼手机,时间显示为11:30。这是农历年二十九晚上的时间,再过半个小时,就进入农历年三十的凌晨。她是要搭乘凌晨四点的火车回揭阳。
淑玫十一点二十分就到了火车站。她去检票,检票员拿着火车票面露难色,说:“这票过期了哦”!“怎么可能?”“你看!”
票面显示的时间为2019年10月1日。原来淑玫拿错票了。她拿回过期票,再从身上粉红色小包包掏出正确的票。
“三点半,才能进。”检票员把票还给淑玫,看了她一眼,“你眼睛红红的,没事吧!”
“没事!”她拿回票,转身拉着旅行箱往外走。
没事了,再也不会有什么事了。一切都放下了,还有什么事呢!这次离开意味着淑玫一段恋情的终结,她也给过去的时光来了一次颇具仪式感的交代——在扶光书店的治愈博物馆上留下了带有曾经代表爱意的物品。
淑玫晚上九点就从上社出发了,路上翻朋友圈时,看到了文章《扶光书店×酷狗微剧场 |〈治愈博物馆〉首创故事性沉浸式音乐体验》,决定中途在白云宾馆站下车,去看看。
书店的治愈博物馆虽布置简单,但能触动人心。正中间的墙上贴着一些歌词和“治愈博物馆”,两旁柜子上放满了物品,物品旁边是一张写满故事的明信片。
淑玫跟店员说:“你好,我有东西要展览!”“好的,给你笔和明信片,写下你的故事吧!”
她拿着笔,俯身在桌子上写下她与陈超的故事。
白色耳机
这是个小米耳机,入耳式的,白色的。它是我们相识的信物。
高三上学期,我为缓解备考压力,经常将耳机放进耳边,沉浸于五月天的歌声中。除了上课时间,其他时间都会听歌。五月天的歌声将我带入另一个世界,我才得以专注地学习。
有一次晚自习结束,我走出教室,依然戴着耳机。我来到饭堂,看着食堂窗口里面台子上的东西,正想着要一个红薯,还是一碗绿豆糖水。
我还没想好,食堂阿姨在另一边端出红豆糕。正合我意,我一往前迈出一步,左耳边的耳机就飞了出去,划了一个弧度后就与台面撞了一下,发出清脆的声音。它裂开了。
我看向旁边,一个高大的男生正愣在那。
“那个,我捡到了你的饭卡,喊你几声,都没回应,想拍拍你的肩,手伸出去的时候,你人就动了,牵到了你的耳机。”
后来,我才知道他叫陈超,和我是一个班的,语文成绩不错。
过了一个星期,我在图书馆自习室翻看课外书,只用右边耳机听歌。陈超走到我面前,将小米耳机推向我。
“这算我赔你的”
“不用了,我这个还能听。”
“我弄坏的,就一定要赔你。”
说完,他就走了,不再等我回应。
我们算是因耳机而相识了,我还是独来独往,可他总会出现在我面前。有时,我听着歌睡着了,他会悄悄取走左边耳机,戴在他左耳听。我醒了,问他干嘛,他就笑着说听听这个耳机效果如何。
一张明信片
这是一张与电影《致我们终将逝去的青春》相关的明信片,上面写着一首歌的歌词。它是他表白的信物。
也许是缘分吧,我和陈超在同一所大学。我是学会计专业,他是学汉语言文学专业。他的选择符合他一贯的文艺青年的样子,还记得他曾给我看他上课无聊模仿古诗写的诗。
大学里,不同专业的人要有交集,就主要是因加入同一个社团。我们是在报名吉他社团时重逢的,那也使得我在异乡有了熟悉的人。
陈超对文学、音乐都有一股热忱,作为初学者,他弹吉他的技巧进步很快。我们经常一起练习弹吉他,选择的曲目也还是五月天的。
在一次练习结束,陈超递给我一张明信片。明信片图案是《致我们终将逝去的青春》的剧照,另一面写着字。
他说:“这是我写的,你看看,我想参加校园原创歌手大赛。”
我只大概一看,说真不错,加油!
比赛那天,我答应为他打气助威,坐在观众席上,听他演唱。
他特意打扮了一番,穿着淡蓝色衬衫,有一道裂口的牛仔裤。他上台后,将袖子缓缓卷上来,手抱吉他,坐上高脚凳,款款深情演唱。
他最后取得了第三名的成绩。他拿着奖状,往台下望去,看到了我肯定的眼神。
“怎么样,有没有感动到?”活动结束,陈超来问我感受。
“还行吧,有点味道。”
“这是为你而作的,那你能接受我的表白吗?”
明信片上这样写着
淑女窈窕,我愿求之。
星光璀璨,我愿许之。
一个眼神也好,
一个手势也好,
一个微笑更好,
我就随之、随之
神魂颠倒。
玫瑰馨香,我愿献之。
春风十里,我愿念之。
粉色冷艳淡雅
黄色高贵典雅
橘色清新优雅
我就不选、不选
炽热红色
随之随之
神魂颠倒
不选不选
炽热红色
轻轻陈述我情
就是超喜欢你
再次细看,我才意识到原来这是这是一首表白词。
我有被打动,但没有答应他。他没有放弃,仍然展开追求攻势。
恐龙公仔
这是一个绿色的恐龙公仔,它不大,便于携带。这是我们恋情确定的信物。
我和陈超虽说一直有来往,但都只是朋友关系。关系升级是在我大四到外地实习时发生的。
一个女孩子出门在外,总想有人关心。这时陈超就适时地出现了。他对我嘘寒问暖,曾送来一条围巾,也送来一箱零食。我收到后都会说不要送了,他却根本不听。
平时我工作有什么不顺心也会找他聊,就算我不找他,他隔三差五就会主动找我聊了。有时,他还能远程帮我解决问题呢?
六一儿童节,我在朋友圈发文讨要礼物。他回复说等你回广州,就送你一个礼物。我回了一个开心笑脸表情。
我回到广州是晚上十一点。我没跟谁说要回来,只在朋友圈发过一张自拍照,身旁是旅行箱。
我正在广州火车站草暖公园站等公交,玩着手机。一只绿色恐龙公仔从我眼前出现,挡住我看手机。我顺着恐龙公仔往上看,看到了笑嘻嘻的陈超。
“当当当,送你的礼物,欢迎回来。”
我看着这恐龙公仔,说不出话来,想起来之前心情不好的时候,陈超发来小视频,视频中就有这恐龙公仔,他给它配音,讲故事逗我笑。
我给了陈超一个拥抱,从此,我们确定了恋爱关系。
“亲爱的顾客朋友,晚上好!由于本店营业时间即将结束,请您选购所需商品到收银台结账,扶光书店祝您晚安!”
店里响起了广播,书店要关门了。淑玫留下了三样物品,和三段故事。如此,看来无人知道淑玫与陈超为何会结束恋情。
农历年三十,扶光书店营业时间为中午十二点到晚上九点。在这个团圆的日子,只有一两个不回家的来书店逛逛。
其中有一个人看着淑玫留下的物品,一动不动,似乎全世界只剩下三样东西。他就是陈超,一个不知名的创作者,一个城市的流浪者。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离开。两点时,他再次出现,也向店员说有东西展览。“好的,给你笔和明信片,写下你的故事吧!”
两张电影票
这是两张《爱乐之城》的电影票,那是2017年的歌舞爱情片。这是他们恋情终结的缘起。
我和淑玫在一起之后有过一段一般情侣热恋时美好甜蜜的时光,但后来我没再继续创作,继续弹吉他,而是找了一份新媒体运营的工作。工资比较高,可是加班时间也比较多,就常会忽略淑玫。
2017年的情人节,《爱乐之城》上映,我刚好有空,就约淑玫看电影。
电影前部分情节是欢快又浪漫,后来米娅和塞巴斯汀的恋情也发生了问题。两人曾都怀着梦想,一个是要当演员,一个是要只弹自己喜欢的爵士乐。现实让塞巴斯汀背离了梦想,也冷落了米娅。
看完电影,淑玫说:“你还记得自己的梦想吗?你可记得你说过,你最讨厌写别人要求的文章!”
“那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现在能给你想要的东西!”
“如果我说我不想要呢,我想你继续创造呢?”
我沉默不语。
“做你想做的事,不要单单为了我。”说完,淑玫自己搭车走了。
当然,这时我们还没真正分开。分开是淑玫决定离开广州才提出来的。
2018年国庆,她外婆去世了,她回家奔丧。回来后就感慨父母长辈都老了,想回去多孝顺孝顺他们。
“我可以陪你回去的。”我想争取一下。
“不,你要留在大城市,最好北京上海都去闯闯,不要为了我。”淑玫拒绝了我。
写完,陈超将他的物品和淑玫的放在一起,然后离开了。
每一段相遇都有其意义,每一次分开都有无数个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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