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不起

芹和小亮是我的同乡，我看着他们两个孩子一起从乡镇初中考上洪泽县中，又从洪泽县中考上了省内的同一所大学。在大学里他们谈了两年多的恋爱，一毕业，芹跟小亮就订了亲，然后一起去了省城南京，在同一个公司上了班。

在小亮临离开南京前的那段屈辱的日子，有人偷偷对小亮说芹交了新的男朋友。别人即使不说，小亮也能感觉到芹在那两个月行为不太正常。

刚到南京时，芹与小亮同在一个公司上班，有很长一段时间，他们在公司成了让别人羡慕的一对。他们下班后常常形影不离，如有一会儿不见，他会去找她，她也会去找他。

在一起时，他们的手机彼此从不设防，彼此手机设置的密码是互换的，QQ和微信也是如此，因此彼此没有什么秘密可言。

芹当然不是没人追的那种女孩，在大学期间，她与她平时玩的那几个姐妹就是让校友们倾慕的姊妹花。

有人追，也许是女孩子引以为豪的光荣，芹常常打开手机，把别人追她的那些肉麻的字句翻给小亮看，尤其是她们班那个富二代胖胖强的，他们以此作为两个人私下里逗乐的小段子。

然而，在省城工作了一年多后，芹渐渐有了许多变化。2016年新年前后，南京的房价飞涨，购房自然而然也成了他们日常不可回避的话题。

一谈到房，芹就显得很反常，正是因为买不起房，他们慢慢变地不和谐起来。没两个月，一切都变了，芹竟然没与小亮有一点点商量，她就毫无征兆地私自换了个保险公司去上班了。

小亮一开始并没太介意，人往高处走，水往底处流，芹能找一个薪水高而人又轻松的单位去上班，那对他俩日后过日子岂不是更好？

然而，接下来，有了小亮一系列的不适应。

芹换了新手机，也换了锁机密码，QQ和微信的密码也跟着换了。

尤其让小亮受不了的是，芹开始嫌小亮总是给她打电话和发微信，以致她常常不再及时回电和回信息，她还把以前给小亮发的QQ和微信上的内容全清空了，而且有几次小亮给芹打电话发微信，芹竟然把小亮的电话和微信都拉黑了，让他怎么也联系不上。

小亮有时急了去找芹，芹说在班上，结果小亮去了，芹却不在。

后来，小亮再去班上找芹，芹就说她在外面跑业务。小亮出去找，芹说在东边跑业务，小亮提前去守候，芹却从西边出来了，这让小亮感觉到芹好似在与他玩捉迷藏。

芹这是怎么了？

小亮下定决心，放下自已手头上的一切工作，做一回侦探，他必须把这件事弄清楚，否则面对着芹，心里的那些困惑让他寝食难安！

小亮于是跟厂部请了两个星期的假，说他要去趟海南进修一种新的数控编程工艺。厂部批了小亮的假后，小亮收拾好东西一早去与芹道别。

芹好似与小亮还是以前那般依依不舍，然而小亮看出芹的举动明显有些做作，这从他们好久不在一起也是可以感觉出来的。

芹和小亮并不是婚前性生活保守的那一种，自从他们在老家凭着两家亲友订了亲后，他们虽然各有宿舍，但是却常常在一起吃，在一起住，他们已经提前过上了小夫妻举家过日子的生活，而近两个月，芹却常把小亮推出她的宿舍。

小亮背着行礼走了，他等芹回去后，他又折了回来，他钻进了在芹新单位附近前几日刚租好的一间房，从这里居高临下，正好可以看到芹现在上下班进出的大门。

不一会儿，小亮看到芹骑着他不久前省吃俭用给她买的那辆崭新的电动车来上班了。芹去公司办公室大概不到半小时，就见她走出公司大门，掏出手机在打，不一会儿，来了一辆白色小汽车，在芹的身边停下，芹随手打开后车门就上了车，还没容小亮看清车牌号，芹与那辆小汽车就转瞬不见了。

见芹与那辆车走了，小亮的心咯噔地往下一沉，他的心里不由地显得慌慌的，他坐下来喝下了大半瓶矿泉水后，还是定不下心神。于是小亮换上新近才买的衣服，戴上了头盔，骑上从二手市场前两天买好的一辆电动车，循着那辆白色小汽车消失的方向盲目地追寻下去。

这省城的道路太多，行人也太多，一辆车、一两个人消失在这茫茫车海人流中，到哪里去找？

小亮瞎摸了一两个钟头，垂头丧气地回到了那间房，然后不死心地扒着窗口依旧去看那个公司的大门。

直到上午下班，芹也没有回来，那辆白色轿车也不见一点儿影子。

小亮不死心，泡了碗早就备好的方便面吃了，依旧守候在窗口，直到下午上班时，小亮才看到那辆白色小轿车停在了那个公司门口的不远处。

小亮看到芹打开后车门下了车，她下车后并没有急着走，而是在驾驶室门前停下。前车门茶色玻璃慢慢摇下，探出了一个男人胖乎乎的脑袋。

这个男人怎么那么熟，这不是芹以前拿来取笑的她的那个大学同学富二代胖胖强吗？芹怎么坐上了他的车？

更让小亮想不到的是，芹竟然看着那个胖脑袋在戏笑，不知在说笑着什么，说完后好似还亲了一下那个胖胖强的脸。小亮见了，立刻瘫坐在地，他虽然亲眼见到了这般情景，但他还是不能相信曾经温柔可亲的芹竟然会背着他去与胖胖强相好。

如此观察了三五天，胖胖强天天如此接送芹，小亮已用借来的相机拍下了他们亲热的镜头，也拍下了那辆白色轿车，记下了那辆车的车牌号。

小亮很是伤心，伤心之余，他又怎么甘心自已的未婚妻竟然背着他脚踏两只船？

小亮不想现在就把事情声张出去，他想找到胖胖强与芹约会的地方，他想好好地找胖胖强和芹谈一次。然而，他的电动车不容易跟得上胖胖强的车，于是他找到在交警队干交警的某同学，谎称自已前些日被某某号车刮了，那辆车刮了人就遛了，他想找到这辆车讨个说法。

他这个同学很是热心，带他进了自已工作的车辆信息查询室，输入小亮说的车号，很快找出那输白色车近日的行驶轨迹。只到这辆车今天又在某小区进了大门后，那个同学才停了下来对小亮说，你马上打的到这个小区去找，这车就是这个小区的，今天上午这辆车刚进去沒多久，按近些日这辆车进出的时间，这车要到午后才会出大门。

不用再查问了，小亮什么都已明了。小亮出了门，就打的直奔那个小区而去。

功夫不负有心人，小亮终于在一幢两层小别墅院子前的车位上找到了那辆车，这是一辆白色奔驰s600车。

小亮没有直接到那幢别墅去敲门，而是记下了那幢别墅的门牌号，然后去了小区物管的门卫处。小亮谎称自已是保险公司的，与小区门卫主动闲聊了起来，由进出的车和小区的住户，自然而然地聊到了那辆白色的奔驰车和那幢别墅。

谁知一提到那辆车和那幢别墅，那个保安就提起了精神。

那保安说：“你知道那车多少钱吗？"

"不知道。"

"那车三百多万啦！那家人真有钱，那套别墅三百多平米，现在至少也值个千把万吧！"

"这是什么人家呀？"

"这家人姓张，是太仓人，听说这房子是买给他儿子那个小胖子结婚做婚房的。”

小亮与那保安又闲聊了一会儿，确定那幢小别墅和那辆车就是胖胖强的，因为以前他听芹说，胖胖强是太仓人，姓张。

待一切都弄清楚后，小亮定了定神，大口大口喝完了自已带来的矿泉水，尽量让自已冷静下来。

等平伏下心情，小亮站在那幢小别墅院门口拔通了芹的电话。

芹的电话是通的。

“芹，你出来好吗？"

"什么？上班呢？"

"我在胖胖强院子门囗！"

那头无语。

过了好一会儿，那幢别墅的一楼的客厅门开了，胖胖强走了出来，见到小亮，他甩了甩长头发，然后见是小亮一人，就给小亮打开了院门。

小亮这时真想冲上去踹上眼前这个人两脚，但是他冷静后想过，这对自已、对挽回芹不会有什么好处。

两个男人不言不语进了一楼客厅，不见芹的影子。

胖胖强打手势请小亮坐下，然后从冰箱里拿出两厅红牛，一厅向小亮递去，小亮没接，他就放在小亮面前的茶几上。

“芹呢？"

"你既然都找到这里了，你还找她干嘛？”

“你们怎么能这样做？芹与我已经订过婚，我们已经谈了三四年恋爱，也已经共同生活一年多了，你怎么能……"

“我不介乎，芹都跟我说了，我一直喜欢她，为了她，我让我爸在这里买了房，让芹离开了你们那个破公司，到我爸朋友的公司上了班！"

“你，你们……"小亮是属于那种忠厚实诚的农村孩子，他已气地说不出什么话来。

听胖胖强讲了这样的话，芹听小亮无语，她知道小亮的性格，她还担心小亮，她还是走下了楼。

小亮看着芹，眼泪不由自主地滚落了下来。

小亮真地好爱芹，他忘不了她温柔的话语，他忘了他们在一起缠绵的日子。

可是……

芹站到客厅，低垂下头，尽量让秀发遮挡住自已的脸。

好久，那房里没有一点声音，没有别人想象的那般激烈冲突。一切也许是因为小亮太憨厚太实诚，一切也许因为小亮太爱芹，他不忍让芹太难堪。

好久好久，胖胖强上楼拿下一个皮包，拿出数叠百元大钞，放到小亮面前。然后非常虔诚地悦：“亮哥，是我们对不起你，我现在跟前只有这十几万，我都给你，你就成全我们吧！我真地爱芹！你知道我在大学里就一直在追她，这次为她，我也跟到这里买了房，我打算就跟她在这里结婚过日子！"

“你们！……"小亮终究还是说不出话。与胖胖强相比，他买不起这样的房，哪怕这省城的筒子楼上的小房子，他也买不起，他更买不起三百多万的豪车。

小亮无力地抬头看了看站在不远处的芹，芹依旧低着头，不言语。

还是胖胖强继续说：“亮哥，你对芹好，就为她作想，你能给她什么？有房？有车？有好工作？她跟你，只会在这城里吃辛受苦，只会……"

"你不要再说了！"芹抬起头，生气地睁开眼向胖胖强望去，她打断了胖胖强的话。

“亮哥，是我辜负了你！我对不起你，希望你原谅我，你以后照顾好自已，我们以后做个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好吗？"芹对小亮说。

小亮从芹的话里，已经听出了她的态度。这样的爱情，如果用金钱来衡量，那真是太贵！他真地爱不起，他只有放手！

小亮听了芹和胖胖强的话，紧咬着下唇，掏出纸巾，背过脸，抹去眼中的泪。起身，最后看了一眼芹，然后踉踉跄跄地迈出了进来的门，他原先想好的话什么也不想再说。

见小亮走出院门，胖胖强在芹的示意下用一个塑料袋装好那些钞票追了出来。

胖胖强拉住小亮的手，把那个塑料袋硬塞到了小亮的手中。小亮拿住，走到路边垃圾筒边，把那一袋钞票随手扔了进去。

小亮走了，后来去了深圳，接着到了珠海，他在什么厂研制了一个什么六轴连动的数控编程，又在那什么厂生产出了什么比欧州还先进的数控车床，他以自已的发明入了股。

今年国庆，小亮找了个心怡的女孩子回来结了婚，小亮开的车是辆红色的法拉利，他所在的那个公司已经上了市，他还成了那个公司的副董。

据小亮说，他结婚前芹去珠海找过他，想与他重归于好，小亮没同意。芹说她这两年过地并不幸福，她与胖胖强结婚后，胖胖强妈知道了她与小亮同居的事，便不待见她。

后来，胖胖强在他父母干预下又有了其他女人，便说芹是只破鞋，与芹协议离了婚，拋下芹和一个不满周岁的女儿，留下那幢别墅，开着那辆车只身回了太仓，而那房和那车名字都是胖胖强他爸的……

爱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