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爆竹声声辞旧岁,欢歌振振迎新春的大年夜,碧华象征性地吃了年夜饭,然后借由头痛早早躺下了,她心里充满了恐惧,她恨不得立刻去医院,然而她也知道过年三天医院也是不开门的。好不容易熬到了初四,她早早起床,说自己最近一段时间胃疼的厉害,白展飞说要不他去村口的诊所取点药,冯迎丝说还是去医院检查下,万一有什么病,别耽搁了。碧华感激地看着冯迎丝,心里愧疚的只求老天不要开玩笑,她谢绝了让白展飞陪同,坚持要一个人去检查。
碧灵由于路途遥远,想错开返校高峰期,也在初四这天打算去学校。在镇上等车时,她正好遇到了刚下车的姐姐,她既惊又喜,忙问姐姐一个人在这儿干什么呢。碧华原本想隐瞒,可话还没出口眼泪就出来了,后来她支支吾吾说自己可能怀孕了,来医院检查下。碧灵说这是好事啊,这么大的事怎么姐夫没陪你来,突然她一想:不对啊,你才结婚一周的时间。她大惊失色,忙问是不是……碧华难过的地别过了脸,求她别再说了。
碧灵心跳的厉害,她感觉有一块千斤重的石头压在心口,让她喘不过气。她喃喃自语:不会的,有可能你的例假推后了,书上说了,这是正常现象……她不知道她是在安慰姐姐还是自己,或者是她们两个。
她想陪碧华去医院,也想留下来面对这一切,可是她能做什么呢?这一切想想都让人头痛,有些事情是有因果报应的,一步错步步错。最终她没有留下来,车到来时,她怀着复杂的情绪和姐姐告了别,她没看到身后的碧华怀着羡慕的目光注视着她,直到汽车消失不见。
碧灵到学校时,室友都还没回来,校园里同学寥寥无几,刚下过雪的校园显得庄严而静谧,林荫道上的雪刚刚融化,路面还是湿漉漉的,树干旁边堆满了高高的积雪,那是假期没回家的同学这两天的杰作。
图书馆还没有开,一个人待着索然无味,碧灵决定去外面走走,去什么地方呢?她不知道,只是漫无目的地沿着街道一直往下走,眼前浮现的仍然是碧华那张流泪的脸。她想了很多,不知不觉就迷路了。她四处张望,努力寻找路标。“嗨,你已经回校了吗?”
碧灵转身一看,是寇奇文。
她有点惊喜,有点迷糊,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寇奇文笑着问:“你是不是想问我怎么会在这里?”
碧灵说:“没有,我知道你家在北京,只是没想到离学校这么近。”
寇奇文说既然碰上了,就让他这个东道主尽一次地主之谊,无论如何都得给他这个面子。起初碧灵还推辞不去,可拗不过寇奇文真诚地再三邀请,才随着他去海底捞吃火锅。这是碧灵第一次来这么高档的地方吃饭,今天刚营业,来的人并不多,可即使这样,当服务员询问他们要点什么的时候,她还是局促不安,寇奇文好像看出了碧灵的心思,笑着说你想吃什么就点什么,随便点。可是上面的很多菜碧灵听都没听过,她难为情地让寇奇文代劳。
看着寇奇文绅士而优雅的对服务员说着,她真的很难想象他才是一个刚满二十岁的男孩子,他有着超过同龄人的成熟与大方,碧灵突然有点难过,为他们之间的阶层。她拼死拼活从大山深处一路披荆斩棘,来到大都市,而眼前这个人打一出生就住在这里,每天面对着高楼大厦,车水马龙,他们注定不一样。之前她逃避是因为她害怕,怕他只是玩玩,现在她更怕,怕他太认真。她无力承受他对她的好……
在她胡思乱想中,寇奇文在她眼前挥挥手,温和地说:“你别有什么心理负担,我们是同学嘛,吃顿饭不是很正常吗?”
哦,原来如此!碧灵如释重负,却又有点失落。她突然为自己的自作多情感到羞愧,原来这一切是她意淫出来的,对啊,他怎么会喜欢一个农村的土丫头呢?
鸳鸯锅开始沸腾,给这个冬天增加了温暖气息,碧灵一直不说话,为了打破僵局,寇奇文就问碧灵:“你们家乡那边是怎么过年的?你能说给我听听吗?”
这样一问,碧灵倒比较轻松了,她笑着说:“也没什么特别的,大年三十,一家人吃个团圆饭,初一迎喜神,初五有社火,只是我今年初四就回学校了,好像没有其他的了。”
“就没有什么禁忌吗?还有迎喜神是怎么个迎法。”寇奇文边给碧灵夹菜,边引导着碧灵,让她继续说。
“有一点吧。三十的晚上贴完对联就要祭拜老祖宗,所以在此之后不允许扫地扫院子,一直到初一迎回喜神才可以扫。迎喜神的时候,每家每户要拿着鞭炮、香表,牵着牲口去村口聚集,然后等所有人到场后,一起放鞭炮……”
“哈哈哈,那不怕牲口受到惊吓,东奔西撞吗?”
碧灵被这个玩笑话逗的不好意思,她有点脸红,说:“牲口都牵着的,不会跑啊。”
正聊着,寇奇文的手机响了,估计是家里打来的,他简单地说“我和朋友在吃饭,中午不回家吃了。”就挂了。他问碧灵:“你有没有手机号,我留一个。”这么高档的东西,碧灵想都不敢想,只是她不想让寇奇文看穿这一点,就撒谎说手机落在家里了……
吃完饭碧灵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再和寇奇文待在一起了,寇奇文也没有勉强她,就给她说了回学校的路线,确保她记住了之后,就沿着火锅店对面的马路走去。
天气很冷,但他的心很热,他竟然发现自己额头还有一点点汗,一定是火锅店里太热了!但是狂跳的心不会欺骗自己,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听她说话,看她笑,这一切曾经只敢出现在梦里,今天却意外实现了,此刻还去什么朋友家呢,他要立马回家,收拾一下直接返校!
下午碧灵打算好好休息休息,可是右边的眼睛狂跳,她使劲地按着,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她首先想到了碧华,又觉得应该没什么事,就算怀孕了,一时半会也不会被白家发现,还有回旋的余地。她又想到父亲母亲弟弟妹妹,不过马上也排除了,她才离开家两三天,这会天寒地冻,又正值过年,他们都在家待着,能有什么事?肯定是这两天坐车劳累所致,干脆趁这个空闲时间好好睡一觉。
可谁知,就在初五这天,李家沟连一年一度的社火都取消了,大家正手忙脚乱地送昏迷不醒的乔鸿禧去医院。这是怎么回事呢?
事情还得续到碧华去医院检查的时候。碧华在送碧灵走了之后,就一个人偷偷摸摸去医院做了B超,医生说显示出了妊娠光环,证明她已经怀孕了。碧华说她想做人流,医生说她有妇科炎症,并不适合做人流,实在要做等炎症好了再来,但时间不能拖得太长,而且人流有副作用,可能会导致不孕,如果不是迫不得已,并不建议她做人流。
碧华一个人哭了很久,她心乱如麻,突然她脑海中闪过一个字“逃”,她被她这个大胆的想法吓了一跳,但是这是她唯一复活的机会,或许毛昌勋得知这个消息会回心转意,原本他对她也不差,不然怎么会在她生病的时候照顾她呢?他的不辞而别或许只是因为失望,那也是因为太爱她的缘故啊!
张爱玲有句经典名言“见了他,她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从尘埃里开出花来。”用在碧华身上也名副其实,碧华天真地为毛昌勋找各种理由,只为让自己还能活在那个美好的梦中,无论如何,她爱他!一念之间,碧华顾不上想她这样做的后果,直接选择了一走了之。
直到最后一趟车都从门口开过,白家发现碧华还是没有回来,一时非常担心,他们甚至猜是不是碧华得了什么重病,一时难过回娘家去了,但碧华娘家并没有电话,无论怎样,白运良还是让白展飞连夜去一趟乔鸿禧家。
白展飞的到来让乔家大惊失色,他原原本本说了事情的原委,当得知碧华并没有回娘家时,白展飞也吓坏了,忙又往家赶。这两家人一夜没睡,动员所有能动员的亲房邻居,拿着手电筒在去镇上的路上找了个遍,依然没有碧华的踪影。
第二天他们拿着碧华的照片,在镇上逢人就问,最终有个在医院边卖油饼的老人瞅着照片半天后,说昨天下午看着她坐在医院那个台阶上哭,然后又上了一辆去外地的大班车。白展飞问他能否确定,老人说八九不离十,他看着那姑娘可怜,还过去询问过几句。
这下白家彻底被激怒了!他们没想到一个弱女子竟如此胆大包天。他们联想到这两年对乔家的付出,以及碧华婚礼上的不识抬举,他们绝对不相信这是碧华的自作主张,肯定是乔家这样教唆女儿的,再加上白展飞说碧华根本没有和他同房,更让白运良确定这是乔家早都蓄谋好的!他们的女儿在外面勾搭上男人,他们觉得还不起白家的彩礼钱,便教唆女儿走个过场,然后出逃!到时他们反咬一口,向我们要人,我们倒成了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了,好一个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亏我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还认为乔鸿禧老实巴交、不会耍诈!我白运良这次不给你点颜色你还不知道你姓什么了!
白运良怒发冲冠,连中午饭都不想吃,便撩着大步,气冲冲地向李家沟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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