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南京城的第一场雪来临前夕，东北女孩白晶晶总是做着“+1”“-1”的计算题，留在南京的理由“+1”，留在南京的理由“-1”。
初雪那夜的咖啡馆，在方糖燃烧的火焰中，白晶晶终于找到了心中的答案……
1
我们之间
横着五年的岁月
初雪的火焰咖啡
那是只有一次的青春
……
“今天又是一个绵绵的阴雨天，早起赶来做直播的路上，啊，真是冻得不行。看来，今年南京的冬天可能会比往年来得稍早一些，网上呢，有专家预测说再过半个月就要下初雪了。初雪那天你有什么样的愿望呢？欢迎大家在我们的微信公众平台留言，一起讨论今天的话题‘初雪那天，你有什么样的愿望呢？’……这里是调频FM……我是主持人……初雪那天，你有什么样的愿望呢？”
真的快要下雪了么？我关上手机里的收音机播放器，爬起床，拉开窗帘。
窗外的世界一片朦胧，或许是上一位租户留下的门窗防风条太过给力，一夜的冷雨，窗户都白擦了。
我抬手去抹玻璃上的水汽，想看清楚外面的天气。
2
“啊！吓我一跳！”
打开房门的时候正好撞见小慧从对面房间里出来，她是跟我一起合租的朋友。
“刚真吓我一跳，都是交了辞职报告的人了，还这么按时起床？”小慧正揉着睡眼惺忪的双眼问我。
“没办法，答应了领导要妥善交接，总得善始善终，站好最后一班岗。小慧，你先用卫生间吧，我再去晕一会儿。”我伸手抓了几下后脑勺被枕头压变形的头发，然后转身去客厅，想着窝在沙发里完成清晨的最后发懵。
“等一下，”小慧叫住我，“你的睡衣袖子，是不是又当抹布用了，都湿了！”
“哦，可能刚才擦了下窗户，水汽太大。”要不是小慧提醒，我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没事，擦干就好了，你快去洗脸吧，要迟到了。”
我坐到沙发的边缘，伸手拽出几张茶几上的面巾纸，捏在袖口上吸走潮气。
“怎么老喜欢拿袖子当抹布呢？袖子怎么能当抹布呢？”小慧一边碎碎念，一边走去卫生间洗漱。
3
“袖子怎么能当抹布呢？”
几年前的那个日落时分，弘曦学长也是这样对我说的。说这句话的时候，他正在攒眉，还是正在微笑，我已经记不清了。
只记得那天尚未落幕的晚霞红得让人沉醉，还有我正一个人傻愣愣地站在走廊的窗台前擦着袖子。
“你还要面巾纸吗？”
我摇头说着“不用，不用”，却还是伸手接下弘曦学长递过来的那包面巾纸，着实有些尴尬。
确实是有些尴尬啊，今天是学校学生会招新后的第一次会议，还特地借用了团委老师的会议室，非常正式，可是我却不小心碰翻了面前的一次性纸杯，整杯水全倒在桌子上。
“袖子怎么能当抹布呢？”
此刻，我也是很懊恼，刚才一慌张，直接拿自己的袖子擦起水来，糟糕的条件反射，感觉整个会议室的人都在诧异地望着我，丢脸丢大了……
“会开完了你还不回去？留在窗口吹风？”
好在弘曦学长换了话题问我。
“吹一吹风，袖子干得快，呵呵。”这当然是违心地回答，总不能直白地说其实我是想等学长你一起走吧，打死我也没有那样的勇气。
“你叫白晶晶，我猜你爸妈是《大话西游》的粉丝！”学长问我。
“不是，不是，只是巧合，我出生的时候《大话西游》还没播呢，取这个名字跟那个白晶晶没有关系。不过呢，《大话西游》的电影我看了至少有二十遍，呵呵。”
“是吗？我只比你多看了十遍。”学长笑着说。
窗外吹来的微风轻轻拂着学长额前的刘海，他的爽朗笑声跟《大话西游》一并留在了我青春的记忆里。当时我还是人文学院大二的学生，刚刚通过学生会的招新进了宣传部，弘曦学长是现任的学生会会长。
“怎么样？怎么样？你跟弘曦学长有进展吗？打招呼了没有？说上话了没有？”
回到宿舍，小慧问我。那个时候，她是我的同学兼室友兼好友。
“唉……甭提了，原本还想着在学长面前装装淑女来着，这下子形象全都毁了。”
我情绪低落地跟小慧讲起下午发生的事情。
“所以说会议室里的纯净水免费又好喝，光喝不够，还要拿袖子带点回来才划算，哈哈哈！”小慧乐得大笑，“下次开会的时候，你干脆带上水杯去灌一大杯，不对，不对，得把我的水杯也带去灌满！哈哈哈……”
“小慧，你别笑我了，我都快伤心死了，丢脸丢大了。”我一脸的沮丧，“还有一件更郁闷的事，今天开会的时候马娇娇居然坐在我正对面，就是立下豪言壮语说弘曦学长迟早落入她掌中的那个马娇娇，这次学生会招新跟我一起加入的。”
“很正常嘛，感觉你们这些拼死拼活，一路过关斩将进学生会的女生，大半都是为了弘曦学长吧。想开点就好了，像弘曦学长这种校草级男神，原本就竞争激烈，哈哈哈，不过呢也没关系，大家都公平竞争嘛，谁怕谁啊！都有机会！”
话虽然是这么说，可是像我这种圆圆的脸，胖胖的腰，一点都不淑女，第一次开会就出错的女生，怕是一点机会都没有了，好忧伤……
4
“晶晶——！白晶晶——！”
听见小慧的声音，我才回过神来。
“大清早的想什么想得发愣呢？”小慧问我。
“哦，小慧，我突然想起以前我们上大二的时候，感觉还是前几天发生的事呢，这一眨眼都毕业一年多了。不过呢，跟那会比，你现在的样子真的变成熟了很多。”
“是嘛？谁还没个青葱岁月啊，你说是不是。”化完淡妆，换上职业装之后的小慧笑着应答。
学生时代的青涩在她的脸上正在慢慢悄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每日渐增的都市职业女性的自信。虽然暂时在感情方面依然无果，但是在事业上的小小成就感足已让她容光焕发。
也许我也应该像小慧一样留在这个城市里努力打拼，可是我的思乡情节却又会定时提醒我应该回东北老家。
“对了，差点忘了，”小慧一边换鞋一边说，“昨天晚上去虹悦城吃饭，给你带了桂花拉糕，回来的太晚，没叫你。你吃完再去上班吧，都交了辞职报告了，不用那么积极。我先走了，不用给我留，我路上买早饭。”
“晶晶啊，”已经走出门的小慧抓着门把手，回过头对我说，“别回去了！留下来一起打拼呗！我们公司最近也在招聘，给的待遇还不错。你想你回老家了，就吃不到最喜欢的桂花拉糕了，还有，桂花酒酿也买不到了，多可惜，是不是？”
“没关系，你做好糖桂花，然后打包快递给我就行了！”
“你想得倒美！我不会做！更不会寄！要迟到了，走了，拜拜！”小慧带上门走了，防盗门被关上的瞬间所造成的声响依然在客厅的空气里回响，一种莫名的孤独感突然由心而生。如果我回老家了，小慧该孤单一阵子了，要一直等到有新的合租者搬进来，将空的空间填满。
这个清晨，已下了一整夜的冷雨。
桂花拉糕、桂花酒酿，还有好朋友小慧，呵呵，留在南京的理由“+1”。
5
“你这个小丫头还真是不怕冷啊，今天这么冷的天还穿裙子！”
是房东阿姨在跟我说话，走出小区大门的时候正好碰见她遛狗回来，她也住在同一个小区。
“马上都要到下雪天了，你这个小丫头怎么还穿裙子？”房东依然很关切这个问题。
“阿姨，我穿了厚袜子，不冷的。”我笑着向她解释。
“你们这些小丫头，年轻的时候不注意，年龄大的时候得了关节炎自己吃苦。”
“那是因为没穿袜子吧，我穿了厚袜子，不冷的！阿姨，我要迟到了，先走了，拜拜！”有的时候，有些事情实在解释不清楚，还是先溜之大吉。
不过呢，房东阿姨是个很和善的人，她说的江宁话听起来很好听，呵呵，留在南京的理由“+1”。
6
冷冷的晨风吹过面颊，“裙子”，这件事情从哪里说起呢……
实在是因为我太平凡了，圆圆的脸，胖胖的腰，普通得只需要三秒钟就会被人群淹没。所以脑子里面常会幻想或许可以在某一方面能让自己看起来稍微有点与众不同，比方说大冬天里穿裙子，一定会让自己看起来很特别。
对！好像当时暗地里我确实是这样计划的，这也是让我下定决心离开家乡来到南方上学的原因。
在每年十月份就开始飘雪的家乡，姥姥总是看着我禁止我下雪天穿裙子，理由呢？一样还是那个将来年老时会患上关节炎的理论。可是，去了温暖的南方就不一样了，尤其是在有着“火炉”之称的南方城市，冬天应该也很暖和吧，一定可以一年四季都穿漂亮的裙子，重要的是到时候谁会管我呢，谁又会阻止我呢。当时那种不希望被约束的叛逆和对自由的向往，将我领到了离家千里之外的南方上学。
大二的那个冬天，一直阴沉沉的十二月天空，终于有一天太阳拨开了云层，尽情地照耀着校园里的每个角落。
我拉开走廊的窗户玻璃，好让阳光里的红外线直接照在身上，依然还在坚持穿裙子的我终于暖和了。这个午后，学生会的会议，地点是在团委老师的会议室，我来得有点儿早，也许是因为面前这扇无阻挡的玻璃窗太有魔力，也许是因为想着会不会偶遇弘曦学长。
“白晶晶，你提前到了？”
是弘曦学长的声音！
我回过头应答，但愿刚才晒了会太阳，脸上没有晒出油，我极不放心地摸了下自己的鼻翼两侧……唉，在这么关键的时刻，我脑子里在瞎想什么啊！
“今天阳光不错！”弘曦学长走过来，靠近窗户一起晒太阳。
“白晶晶，我看见群里你的网名叫‘泡面人生’，你很喜欢吃泡面吗？”学长问我。
“其实，说实话不喜欢。”我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呵呵，原本我人生理想是天天吃火锅来着，结果现实是天天吃泡面，所以干脆就叫这个网名算了。”
“算是一种豁达的自我调侃吗？”学长笑着说。
“我看你是因为把生活费全都拿去买裙子了，所以只能吃泡面，哈哈哈……”
是马娇娇正在挖苦我。我还没来得及回答学长的话，马娇娇就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了，离会议开始的时间还早着呢，她干嘛要提前到嘛！
“没有，没有，网名是瞎取的，瞎取的……”好尴尬，我又气又恼，声音都变得极不自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马娇娇居然这样说我，这回，在学长面前真的是丢脸丢大了，忧伤……
“那下次聚餐我们就去吃火锅好了，就这么说定了！”学长笑着说，“我去找老师借会议室的钥匙开门！你们在这等一下！”
“其实，我不是那个意思……我……那个……”我望着学长离开的背影自言自语，音量低得连我自己都听不清，唉……我在说什么啊，脑子里面一团乱麻。
7
滨江公园里有一只爱吃豆沙包的流浪猫。
这个周末天晴无风，下了好些天的雨终于停了，只是连续的阴雨天已经快让人闷傻了，所以我决定去一趟滨江公园透透气。
我在江边的长凳上坐下，脱掉鞋子，盘腿而坐，今天几乎恶补睡眠补了一整天，急需一个舒服的坐姿让自己可以松弛下来。
我从塑料袋里拿出一个豆沙包，撕成小块，扔在附近的草地上，又拿出一个豆沙包，一边啃包子一边等待着猫的出现。
“喵——！”
哈！惊喜！我不动声色地望着那只遛弯的流浪猫悠哉游哉地过来吃东西，很担心自己不小心一个咳嗽声就会吓跑它。
原以为猫只对猫粮或者鱼感兴趣，不知道是不是饿坏了，这只流浪猫每次只需要一个豆沙包就可以诱惑它出现。
“喵——！喵——！”我唤着猫。
可是猫听见声音后，抬头都没有抬一下，看都懒得看我一眼，只是继续默默地吃着豆沙包。是猫太饿了吗？还是它个性随我，跟我一样喜欢豆沙包。
“真不够意思！理都不理我！小心我今天就把你抓回家去！”我一个人对着猫说话，“喂！咪咪，我带你回家怎么样啊？你要跟我一起回去吗？”
我在耐心地征求一只猫的意见。
可是，猫却依然无动于衷，吃完豆沙包之后一下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太不够意思了，它就这样无情地丢下我一个人在滨江公园的长凳上啃豆沙包。枉费我一片好意给你送食物，而你却不肯陪我聊会天，伤心……
手机铃声突然响了，看着来电号码，吓得我赶紧将剩下的包子搁回塑料袋里，并以最快的速度吞下嘴里正在嚼着的包子，悲催的是我今天出门的时候居然忘了带水杯，噎死我了，我捶了几下胸口，但愿待会儿接电话的时候不会打嗝。
“星期六是不是又在睡觉？有没有好好吃饭？”
是我妈在电话的那一头大声说话，炸得我的脑袋瞬间清醒。
老妈每次都是第一句话就问重点，让我怎么回答嘛！其实，“懵懵而兴，蠢蠢而食”说的就是我这种人呗，但是打死我也不敢跟我妈说这句话。
“妈，我没在睡觉，马上就回去做饭了！”我回答。
“都几点了？现在还在外面吗？菜买了没有？赶紧去菜场！马上天黑菜场要关门了！去买点菜自己做晚饭！买点肉！不要买一包方便面当晚饭！”我妈在电话里说得跟绕口令似的一般快。
真是太小看我了吧！我怎么可能会买一包泡面当晚餐，我只会批发一箱方便面当晚饭！呵呵！被她知道我就要被骂惨了。
“我们都在你姥姥家吃晚饭，你爸也在，你大姨也在，你大姨夫也在，你表姐也在，你姥姥做了一桌子菜都是你喜欢吃的！炖粉条，地三鲜，锅包肉……不跟你说了，你赶紧回去做饭吃，晚上再打电话给你，姥姥说想你了，要跟你聊天！”
老妈挂断了电话，留下我一个人坐在滨江公园的凳子上，饿得狂吞口水。
夕阳西下，该回家了，回家泡面吃去啰！此时此刻，我突然特别地想念姥姥做的菜，一大桌的菜，真的想回老家了，留在南京的理由“-1”。
8
“所以你又去找猫聊天了，加班回来没看见你人，就猜到你又去跟猫聊天了。都市病患者的典型症状，喜欢跟动物聊天。”
回到家之后，小慧这样说我。
“什么都市病患者，那还有得救吗？网上怎么说的？”
“很正常啊，人都一样，要是太孤独了就会这样呗！啊——！寂寞都市里的无限寂寞！哈哈哈。”小慧笑着说，“要不，你也去相亲，其实吧，找个男朋友就好了，这样你周末就不会孤单了。”
“不想去。”我摇摇头。
“你不会是因为还惦记着弘曦学长吧？其实吧，青春往事呢终究只是美好的青春往事，现在到了年纪，踏踏实实地相亲，找个合适的男人结婚才是正道，你说对不对……”
小慧又开启了苦口婆心劝我的模式，我明白，我都明白，只是暂时还做不到。
“小慧，那你呢？昨天相亲的事怎么样了？”我岔过话题问她。
“甭提了，昨天晚上糟透了。吃完饭我说去看电影吧，结果他说他想邀请我一起沿着秦淮河的岸边散步。”小慧一脸郁闷地说。
“看来他骨子里也是个文青呢！”我笑着说。
“这大冷的天，去河边吹风，冻都冻死了，有毛病！”
“结果你还不是照样奉陪到底！哈哈哈！”
“那只是因为在昨晚的某一瞬间，我突然有一颗恨嫁的心，才会舍命相陪。现在已经完全清醒了，我觉着我跟他完全不适合！真的完全不适合！”
看来这次相亲又没戏了，小慧已经非常肯定地给了否决票。
“但是他是本地人吧？这个总可以加分吧？”我突然想到这一点，看看能不能劝得了小慧再考虑考虑。
“那又怎么样？没有连续住上三代，就称不上南京人！”
好吧，彻底否定，没救了。不好意思，这位跟小慧相亲的朋友，我也帮不了你了，我已经尽力了，唉……
突然间有一种预感，如果说有人从刚上大学开始就忙着谈恋爱，忙了十年八载，最后到了适婚年龄却依然单身一个人，说的可能就是小慧。
但愿小慧命里注定的缘分能够早点儿出现，希望在我回老家以后她不会成为新增的都市病病例。
9
是因为太孤独了吗？
要说孤独，远离家乡的人总是难免会孤独吧。
晚上，我躺在床上，静静地听着小区外火车经过的声音。若不是今天失眠，已经好久没有特别在乎火车经过的声音了。
我们租住的房子，在宁芜铁路的沿线。这条穿城而过的火车道，夜间时分也会有很多趟火车经过。
刚开始搬来住的时候，每次只要有火车经过，我的整颗心脏都会跟着火车一起颤抖。到了晚上，就只能拿着枕头捂住耳朵，整夜默数着经过宁芜铁路的夜行火车，一辆火车，两辆火车，三辆火车，四辆火车……
到后来，数着数着心也就完全静了下来，数着数着也能踏实地睡着了，数着数着最后真的习惯了。要是偶尔在某一瞬间突然静下来，却没有听到火车经过的声音，反而觉得有点不对劲，似乎觉着缺少了点什么。
我想等我回到老家以后，在偶尔失眠的夜里，可能会想念这个声音吧，因为有的时候火车的声音反而叫人心里踏实……明天周日，突然记起距离上次听到广播里说要下雪，已经过去快一周的时间了，再过一周南京就要下初雪了，“初雪那天，你有什么样的愿望呢？”……想着想着我也就睡着了，外面是火车哐当哐当经过的声音。
10
“晶晶啊！我中午已经跑遍了公司附近所有的咖啡店，都没有你想找的火焰咖啡！”
是小慧打电话给我。
“嗯，我刚才也问了周边好多咖啡店，都没有火焰咖啡。”我望着手中捧的纸杯，没有找到火焰咖啡，却经不住店员的热情推荐，买了手中的这杯焦糖玛奇朵，也还好吧，虽然不是自己心里想要的，但是起码热咖啡可以先暖暖手，在外面跑了一个中午冻得不行。
“晶晶啊！我刚才被店里帅气的咖啡师说晕了，然后买了一杯焦糖玛奇朵，可是我的胃又不能喝咖啡，怎么办？”
“小慧，大冬天的让你午休时间在外面吹风，我太过意不去了……”
“还好啦，我没事！咖啡待会送给同事就好了。可是，晶晶啊，你还是要找火焰咖啡吗？已经找了好些天了，找了那么多家店都没有，要不就算了吧，其实改喝其它的饮料也可以啊，而且你本来就不喜欢喝咖啡，你说对不对？”
“嗯。”我应答着，好让小慧安心，可是内心深处有一个坚定的声音却在说得再找一找。
“为什么一定要在初雪的夜晚喝火焰咖啡呢？”之前小慧问我。
“那为什么要在世界的中心呼唤爱呢？又为什么要迷之角度仰望天空呢？”我回答，“无解！其实世界上有很多的事情原本就无解！”
我挂上电话想往外走回公司，却被挡在了咖啡店的玻璃门内，因为店外下起了雨，而我却没有带伞。
我双手捂着纸杯贴着面颊，好像这样可以让自己暖和一点，脑子里面正在思考着要不要脱下外套挡住头发冲进雨里。
“美女您好，请问您是不是没有带雨伞？”
一个声音传入耳朵，我回过头，是店里的员工在叫我。
“如果您需要雨伞的话，我们店里有共享雨伞可以借用。”
我点了点头表示需要。
几分钟后，我握着一把长柄的黑色共享雨伞走进了雨里。
11
几年前那个雨季，天空也常常像这样突然会下起雨，虽然时而会听到班里的同学谈起南京多变的天气，而我却总是记不住要常备一把雨伞放在书包里。
那天，正要走出图书馆大门的我，也是这样被挡在了玻璃门内，因为外面突然下起了雨，而我却忘了带伞。看来我还是不能完全适应南京多变的天气，明明早上进图书馆的时候天空还是晴空万里，唉……
没有办法，我将背上背着的书包取下，举过头顶挡住头发，试着准备往雨里冲，可是上一次重感冒发烧时的糟糕体验还残留在我的身体里，没有完全抹去，让我的脚步在往前挪的时候有点犹豫。
或者还是稍微等一会吧，这会下得太大，等雨下小一点的时候再走吧，要是这次再感冒的话就惨了，我这样劝着自己。
“白晶晶！你没有带雨伞吗？”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叫我，我回过头，看见了下雨天依旧阳光帅气的弘曦学长和他手中的那把折叠伞，救星出现。可是我要怎么开口呢，直接说请学长带我一起打伞，送我到女生宿舍楼门口吗？不知道他有没有时间，方不方便？也不知道他愿不愿意？
“白晶晶，你没有带伞的话，一起走吧，我送你回去！”
没想到学长居然先开口了，这是要跟我一起打伞吗？我，跟学长，两个人打着同一把伞？这画面……呵呵呵呵！
一瞬间我的心里欣喜若狂，但是我的面部表情正在努力保持着风平浪静，那是因为我怕自己一个不小心没控制住高兴得跳起来，吓坏正在图书馆门口执勤的保安大爷。
“嗯！”我点点头，然后将抱在怀里的书包重新背上，准备出门。
“弘曦学长！白晶晶！”
突然听见马娇娇大声叫我们的名字，不好，怎么弘曦学长人在哪里，她就会从哪冒出来，郁闷……虽然说已经见过她很多次了，但是我就是不喜欢见到她。
“弘曦学长，白晶晶，你们带伞了吗？我们宿舍人的伞落在图书馆里了，让我帮忙带回去，可以先借给你们用。”
“我带了伞。”弘曦学长示意了一下手里的折叠伞，“你借给晶晶吧，她没有带伞。”
有没有搞错，怎么会恰恰好多出一把伞，我的心里突然咯噔一下，全都泡汤了，枉我刚才白高兴了一场。早知如此，宁愿刚才淋着雨走，我也不愿意打马娇娇给的伞。
我一路上强忍着情绪一直忍到宿舍，终于忍无可忍，强势爆发出来。
“小慧，你不要阻止我，给我一把剪子，我要剪了这把伞！”我回到宿舍狂叫。
吓得小慧赶忙问怎么啦怎么啦，我气呼呼地将刚才发生的事情劈里啪啦地说了一遍。
“唉……是你自己怂，干嘛拿伞出气啊！人家马娇娇也是一片好心才借你伞用。再说了，你把伞弄坏了，还得买一把新的赔个她，更不划算，对不对？”
小慧一边劝着我，一边从我手里夺走马娇娇的雨伞。
“啊——！”我大叫一声。
“你又怎么啦？”吓得小慧赶忙将伞搁到宿舍的另一头。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叫一声发泄一下总行吧！啊——！”
“唉，你省省吧，冷静冷静！我陪你去她们宿舍还伞吧！”
“我说你为什么不跟弘曦学长表白呢？老这样猜来猜去的多难受。”小慧问我。
“我不要，万一说了，学长拒绝了我，多尴尬，到时候连朋友都没得做了，再说我还得在学生会里待上好几年，低头不见抬头见，我会疯掉的。”
“唉……我说吧，还是你自己太怂！干嘛把气撒到马娇娇身上！公平竞争对不对！你跟马娇娇是公平竞争的关系！你这边吧老是畏畏缩缩、扭扭捏捏、羞羞答答，人家那边就不能主动出击吗！明明就是你自己怂，你却怪她。”
怎么不怪她！今天，要不是马娇娇莫名其妙地突然出现，强行捣乱，我就可以跟学长共撑同一把伞，然后共淋一场雨，说不定在雨中发生一点类似爱情的化学反应，那也是极有可能的，现在全都被她搞砸了！
那天，我做了一个伟大的决定：以后只要马娇娇不消失，我就不要再打弘曦学长的主意了，因为指不定马娇娇又会什么时候突然冒出来搞事情！啊——！
12
初雪的火焰咖啡。
“白瓷杯上横放着精致的皇家汤匙，房间里弥漫着白兰地的迷人醇香，下初雪的夜晚，在方糖燃烧的青色的火焰里我终于见到了未来恋人的面庞……”
“别傻了，晶晶，人家网上段子手写的文章，你也相信，傻不傻啊？”之前小慧曾这样说我，“他以为他是谁啊？还火焰里看见未来恋人呢！切！写童话故事吗？当自己是卖火柴的小女孩啊？‘哗’擦一根火柴就能看见烤鸭，‘哗’再擦一根火柴就能看见亲爱的奶奶。就算是能看见，那也只是幻觉罢了，就像那啥‘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对不对？别犯傻了！”
如果火焰里真的能有幻觉，那我希望我的幻觉是弘曦学长。
唉，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总之我已经决定了。
初雪那天，我一定要喝到火焰咖啡，为了实现这个梦想，我走过了数条街又找遍了数条巷，可是目前依然一无所获。
小慧劝我不要再找了，我答应了她，可是事实上我依然没有放弃。
我将沙发上的靠枕挪了挪，重新让背靠在靠枕上，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用手机搜索着火焰咖啡的信息。
搁在茶几上的手机突然响起，是老妈来电。
“晶晶啊，有没有好好做晚饭吃？”我妈还是一如既往第一句话就问重点，“衣服穿得够不够？快下雪了要多穿点衣服！我看了天气预报说南京快下雪了！”
“妈，下雪天的时候，公园里的流浪猫会不会有事啊？”
“你自己一个人在外面流浪，饭都吃不好，还有心情关心流浪猫？
“妈，我没事，好得很。”
“房间里的空调修好了没有？”
“房东阿姨答应说这几天就找人来修空调。”
“到现在还没修吗？马上都要下雪了！现在就打电话催！”
“知道啦！”
“现在就给房东打电话，不要拖！”
……
挂上电话后，我回到房间，看着墙上挂着的那台陈旧的二手杂牌空调，心情突然有点郁闷。
都说北方冬天的冷是干冷干冷的，而南方冬天的冷是湿冷湿冷的，是那种会入侵骨头缝的湿冷。所以很多北方人感慨抗不住南方冬天的湿冷，我也一样。
此刻，我突然特别想念家里24小时足足的暖气，还有姥姥家暖暖的大炕，留在南京的理由“-1”。
13
“小慧啊，马上就要下雪了呢！”
“年年都下雪啊，有什么奇怪的？”晚上加班才回来的小慧声音略显疲惫，“干嘛，难道说下雪那天你没有事要陪我逛德基广场？”
“不要！逛不起！淘宝才是我的style。”我忙着摇头。
“哈！就算你喊我去逛街，我也去不了，年底之前好几个项目都要到期，估计接下来一整个月天天都得加班，命苦啊！”小慧困得连打了几个哈欠。
“小慧，那你赶紧早点休息吧！”
“晶晶啊，你没有什么事吧？”
“我好着呢！”
“真的没事？”
“嗯，真的没事，女强人你早点回房间休息吧。”
小慧回房间休息了，剩我一个人坐在夜晚空荡荡的客厅里。
其实，我是想问问小慧，初雪那天她有没有什么愿望？
还有，重要的是我想说今天晚上，就在刚刚，我在网上搜到哪里的咖啡店有火焰咖啡了！在初雪即将来临之前，我终于搜到了一直寻找的火焰咖啡，网上说那是一家很精致的咖啡店，还有短发的文青老板娘，初雪的那天晚上也不打烊，它有一个很文艺的名字叫转角咖啡店。
原本想着跟小慧分享这个好消息，可是我突然想起之前答应过她不再花时间去找火焰咖啡了，而且她看起来确实太累了，年底的工作任务又很重，实在是不想再让她因为我的事情分心。
初雪的火焰咖啡嘛，我一个人悄悄地去喝就好！哈！
14
在中华门内的公交车站下车，沿着明城墙往前走，穿过两边都是梧桐树树影的老街，在路的尽头，终于找到了转角咖啡店。是一家小小的，从外面看起来就很精致的咖啡店。
我轻轻推开咖啡店的玻璃门，一阵好听的风铃声清脆入耳，我似乎闻到了方糖的焦香，一只猫突然间窜到我的面前，吓我一跳。
“对不起，对不起，是不是吓到你了？实在不好意思！”
循着声音，我看见了吧台后面那位短头发的文青老板娘。
我微笑着耸耸肩示意没事。
“可能因为快要下雪了，猫今天晚上有些焦躁！”短头发的文青老板娘一边从吧台里走出来一边说。
猫也会焦躁吗？那我倒不清楚，不过我知道滨江公园里有一只爱吃豆沙包的猫。
“老板娘，你家的猫它喜欢吃豆沙包吗？”我好奇地问。
“豆沙包，那倒没有试过，呵呵，你也养猫吗？”
“我是很想养猫，可惜跟我一起合租的朋友有过敏性鼻炎，所以养不了，很遗憾。”我走到吧台前的木制高脚圆凳上坐下，“听说这里有特别好喝的火焰咖啡？”
老板娘点了一下头，问：“怎么会想到今天来喝火焰咖啡呢？”
“因为感觉下雪天跟火焰咖啡很般配啊！呵呵。”我笑着答。
“你的运气不错，今天有刚刚空运到的法国白兰地。稍等一下，我来煮咖啡。”
我将胳膊撑在吧台的台面上，双手托着腮帮子，看着回到吧台里的文青老板娘开始忙碌。
“你平时喝咖啡喝得多吗？”她问我。
“几乎不喝，其实，我只喝无糖饮料，呵呵。”
“那是哪一种无糖饮料呢？”
“白开水！无糖，零负担，健康，嗯呵呵呵！”我有点不好意思的傻笑起来。
“原来如此！”老板娘也笑起来，“平时你也是这样豁达的性格吗？”
“呵呵呵呵。”
“你知道火焰咖啡的来历吗？”
我摇摇头。
“据说这种咖啡是当年拿破仑远征俄国的时候，在漫长的冬夜里发明的。在咖啡中加入法国产的白兰地，燃烧的时候醇美的酒香四溢，再加上方糖的焦香和浓浓的咖啡香，足以温热漫长寒冷的冬夜，最适合像今天这种下雪的天气，”老板娘微笑着继续说，“所以刚才我问你‘怎么会想到今天来喝火焰咖啡呢’？”
原来是这样的来历啊，那还真的巧合了。
也许是因为话匣子已经被打开的缘故，我并没有觉得很拘束，所以我问老板娘：“为什么店里的音响放着张学友的《秋意浓》呢？感觉像老板娘你这样气质的人应该会听爵士，呵呵呵。”
其实，我也是在瞎猜。
“是吗？”老板娘突然若有所思地停下，然后朝天花板看了一眼，“也许是因为曾经在京都的叶落季节里听过这首歌，所以才会更有感触吧。”
“真的吗？你是去旅行吗？”
“嗯，”老板娘点了一下头，“为了筹备咖啡馆的开业，特地去了法国和日本旅行，
原本去日本旅行是为了小山进的甜点，到最后最让我难忘的却是京都的秋天。”
我的脑子里突然出现一副美丽的画面，在京都的叶落时节，短发的文青老板娘拾起地上一片落叶，抬头的一瞬间，却望见暖暖的秋日阳光正透过树叶的间隙，照在那个男人的坚毅的面庞上……那个男人是谁？旅行者吗？或者是留学生？
白瓷杯上横放着精致的皇家汤匙，已经摆在了我的面前，我赶忙收回了自己的遐想。
“特别羡慕能到处旅行的人，我也总是想出去旅行，可是却从来都没有实现。”
“是吗？趁着年轻，多出去走走看看总是没错的。”老板娘笑着说，她用一枚精巧的打火机点燃了我面前的方糖。
白兰地的醇香四溢，伴着方糖的焦香，让人沉醉，我仔细盯着那蓝白相间的小小火焰，像卖火柴的小女孩将擦燃的那根火柴护在掌中，一心等待着奇迹的出现，屏住呼吸，不敢眨眼……
燃尽，火焰熄灭，方糖和酒香一并融入了咖啡中，而我却什么都没有看见，真的什么都没有看见，谁说火焰里会有奇迹，谁说能看见未来恋人的面庞，小慧说的对，那只是段子手编的童话故事。
最终我找到了初雪的火焰咖啡，却没有找到火焰咖啡里的奇迹。
我突然间有点失落，心里面却又有些不甘心。
可是，就这样什么都没说就直接回老家，连表白都没有做到就走了，似乎也不对。
我喝了一口咖啡，想起第一次见到弘曦学长时的匆匆一瞥，想起第二次见到弘曦学长时他的笑脸，想起第三次看见弘曦学长时他的声音……
我的天，在瞎想什么呢，吓得我连喝了几口咖啡好让自己冷静冷静。
可是，我又突然想起下雨的时候学长手里的那把折叠伞，当我打翻水杯时学长递过来的面巾纸，还有，弘曦学长兴高采烈地说着他看过不止三十遍的《大话西游》……
不能再想了，感觉再继续想下去我就该疯了，我放下咖啡，用手扶住额头，让自己清醒清醒。
“怎么了，咖啡的味道不和口味吗？”
老板娘有些忧心地问我，不知道是不是我茫然的样子吓着她了，让我很抱歉。
“咖啡很好喝，是我自己，突然想到了一些事，想去做却又犹豫不决。”
“若是这样的话，那要先想一想将来你会不会后悔，如果现在放弃了，将来却后悔，倒不如现在全力以赴、抓住机会。”
你说得很对，我只是不知道，失败了以后要怎样面对，那种局面一定很尴尬，不知道要如何收场。难道要假装坚强地撒谎说：“学长，其实刚才我说喜欢你，是因为喝醉了上了头脑袋不太清醒，瞎说八道来着，刚才说的那些话统统都不算数，希望我们以后还是朋友。”
可是，明明我是一个一年365天滴酒不沾的人，想要假装喝醉了说糊话那也不容易，实在是不想说谎。可是，不对啊！我突然猛醒，今晚不是撒谎啊，刚才老板娘说什么来着，初雪的火焰咖啡里加了法国空运来的白兰地，我可以解释说是喝白兰地上了头，对，管他呢，反正说的都是醉话。
好吧，就这个理由！就这样决定了！
我猛地站起身来，剩下的咖啡也不喝了，我跟老板娘说了声再见，然后转身离开。
只是，在咖啡馆的玻璃门内，我又停住了，我这是在里面坐了多久啊？外面已经在飘雪了，真的开始下初雪了……
又忘记带伞了，我愣了几秒钟，决定推门往外走。
“等一下，店里有伞！”咖啡店的老板娘在身后叫我。
我接过她递过来的雨伞，再三表示感谢，并承诺明天来还伞。然后，我推开了咖啡店的玻璃门，往下着初雪的户外走去，送我走的依然是一阵清脆的风铃声。
我握着伞柄心里想，老板娘居然主动借伞给我，看来今天晚上会是好运！
街上的冷风吹过，突然觉得两边脸颊有些发烫，我拿手背试了下脸的温度，一定是因为刚刚喝的白兰地上了头，脸都红了，对对对对，我强行解释着。
这是下了多久的雪了？屋檐上，绿化带的灌木上已经积着斑斑残雪。
一小块雪突然落到我的伞檐，散开落在了地上，是从树梢上掉下来的吗？我抬起头望着路边的梧桐树，树上传来几声轻轻的，胆怯的啁啾。
这是来不及躲起来的鸟儿在对我叫吗？看来今天晚上会有好运的！
身后传来急速的脚步声，是一对情侣，一对没有打伞的情侣。温柔的雪花正纷纷落在他们的肩头，两个人紧紧地靠在一起，默默地走着，娇小的女生蜷缩在男友宽厚的肩膀旁边，男生时而抓住女朋友的手到面前，对着手指呵气。我目送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宁静的街道中。今晚，连恩爱的情侣都被我遇见了，看来一定会有好运气！
远处开过来一辆出租车，是空车，我伸手拦下，在最难打到出租车的下雪天里，居然也这么顺利，今晚一定全都是好运气！
说不定过了今天之后，我就不用再过光棍节了，也是有可能的，呵呵呵呵，我需要冷静冷静。
15
我打着伞站在软件大道附近弘曦学长租住的小区，脑袋晕晕乎乎，刚才出租车司机是怎么送我过来的，我已经全记不清了，难道真的时白兰地上了头。我拿冻僵的手指捂着依然发烫的脸颊，让自己清醒清醒，然后去找弘曦学长住的那栋楼。
这里我以前来过，是一年前弘曦学长搬家的时候，当时我听到了消息就急着跟公司请了假，自告奋勇地来帮学长搬家。弘曦学长在软件大道的H通信公司工作，住在这里上班很方便。
一楼，二楼，三楼……我站在楼下数，19栋5楼的中间户，我记得超级清楚，对，就是这一户，阳台亮着灯，房间里也亮着灯，看来今天真的太幸运了，弘曦学长今天晚上居然在家，听说H通信公司一直以加班文化出名，没想到今天弘曦学长居然不用加班，难道是因为下雪，还是因为预感有人回来找他，我的脸发烫得更厉害了。
通常在这种关键的时候，女主角该怎么做来着？
我往后退了几步，正对着五楼阳台的灯光喊：“弘曦学长！弘曦学长！”
没有反应。
我又往后退了几步，清了下嗓子，大声喊：“弘曦学长！弘曦学长！……学长！”
还是没反应。
是不是该给他打电话？还是直接上楼去敲门？那都不好。面对面时候我肯定一个字说不出来，打电话的话一听见他的声音我还是也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还是像这样在待在楼下比较好，我们中间隔着五层楼的距离，如果弘曦学长听到我喊出那句“我喜欢你”之后没有反应，那我就直接跑掉就行了，避免尬尴。
会不会是人不在客厅，在房间？我往旁边挪了几步，正对着五楼的房间继续喊：“弘曦学长！弘曦学长！……”
什么反应都没有！好歹有个人出来大骂一声、泼我一盆冷水也好啊，起码能让我清醒一下！电影里全都是骗人的。
难道说弘曦学长不在家？可是客厅和房间里都亮着灯，不可能走得很远。
会不会是去附近的超市买东西去了，对！下着初雪的夜晚，一个人在家一定要备上很多零食和暖和的饮料！一定是这样！因为今天晚上我全是好运，所以我猜得一定正确！一定很快就会回来的！
我决定留在楼下等，等着五楼的阳台或者房间能出现一个身影，
五分钟过去了，身影没有出现，十分钟过去了，身影还是没有出现，二十分钟……三十分钟……一直没有出现。
难道说学长去的不是小区附近的小超市，而是去了更远地方的大超市……
我的膝盖好像已经冻僵了，为什么今天我要穿裙子呢……
我决定活动一下，走一走，让自己暖和一点，
或者我可以去小区门口，这样当他回来的时候，远远就能看见他。我决定了，然后沿着小区里铺着砖石的人行道往外走……
对面远处缓缓走过来一对情侣，共撑着同一把伞，为什么今天总让我看见情侣呢？哈！
突然觉得那个男生的轮廓很像弘曦学长，应该不可能吧，我又往前走几步，忽然整个人僵住，瞬间石化般站在人行道上……伞下是弘曦学长跟马娇娇。
“啊，晶晶啊！白晶晶！你怎么会来我们小区？”
是马娇娇先发现了我，大声叫我的名字，我真想扭过头装作不认识，然后溜掉，好让自己忘掉刚才看见的这一幕。
可是我的腿已经挪不动了。
“晶晶啊，下雪天你怎么会来这里？是有事吗？”
是弘曦学长问我。
“我……”话要怎么说呢？理由要怎么编呢。
那个几年前就立下豪言壮语说弘曦学长迟早落入她掌中的马娇娇，她终于跟弘曦学长共撑一把伞了，而我却什么都不知道，还傻乎乎地跑来告白。
其实，我早该猜到了，当马娇娇也搬到这个小区来租房子住的时候，我就该猜到没那么简单了，居然当时我以为她住到这里只是为了离工作单位近一点。
就这样，弘曦学长和马娇娇……
初雪的夜里，我的心脏上裂了一条缝隙，风吹过心中缝隙，凉飕飕的感伤随之涌上来。
末了，该整理的总还是要整理的，该收尾的终究还是要收尾的，我重新整理思路，想着有没有办法，说些什么可以让三个人都不会感到难堪。
“我……其实……是来跟你们告别的，”我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每吐出一个字都需要强大的意志力支撑，“我辞职的事情，其实之前也和你们说过，再过段时间可能就要回老家了，想着下雪天你们可能都在家，所以特地来跟你们告别的。学长，我刚才看见你家灯亮的，还以为你在家呢……”
“哦，晶晶，忘了跟你说了，前阵子房东突然把房子卖了，我搬家了，从19栋搬到了后面的22栋，因为临时搬得很急，怕麻烦大家请假来帮忙，所以没有跟大家说。”弘曦学长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啊，刚才我在是对着别人家的阳台、别人家的房间窗户喊了那么久的弘曦学长。
“晶晶啊，”弘曦学长说，“去家里坐一会儿，喝杯热茶再回去吧。还有你辞职的事情，小慧给我打电话让我劝劝你留下来，我跟她说，要是白晶晶累了、想家了，就让她回老家休息一段时间，暂时先留着她的房间，等着她在家休息够了，我们大家再一起劝她回南京，呵呵呵呵，晶晶，你说如何？”
学长还是一如既往那样乐观，可是今晚之后，在我撞见学长跟马娇娇共撑同一把伞之后，一切已经变得不一样了。
若是从前，学长的一个电话就足以让我蹦起来，从老家冲回南京，可是现在我不会了。
现在，我该如何脱身呢？对了，小慧，也只能先拿她当挡箭牌了
“茶先不喝了，学长，娇娇，我得先走了。小慧陪我一起来的，她在附近的超市里先逛着等我，我说好跟你们打声招呼就去找她的，我先走了，小慧还在等我。”
这是我第一次在学长面前撒谎，好狼狈。
“那我送你过去吧！”学长说。
“不用，不用，我有伞，你还是先送娇娇回家吧！我真的得走了，小慧在等我！拜拜！”我一边说，一边赶紧跑了。
“晶晶啊！回家之前大家一起聚一聚吧！”学长在身后喊。
“再说吧！”我答着却没有再回头。我才不要聚餐，我才不要看见你们两个秀恩爱！
意志力已经到了极限，实在是再也扛不住了，我几乎是跌跌撞撞地跑到了小区门口，而我到底是沿着怎样的路跑到小区门口的，我却已经记不清了。
静静的忧伤停落在我的身上，眼泪随着鼻泪管滑下，被我吞咽进肚子里。感谢这个小区里的路灯很暗，但愿他们刚才没有注意我的眼睛里有亮闪闪的东西。
我沿着马路往回走，想拦一辆出租车迅速回到家，打一盆热水泡一泡僵硬的双脚。可是此刻，路上突然无比寂静，雪越下越大，下得出租车都藏起来了。
马路上，车胎辗过、行人踏过的雪并没有积起来，但是溶解后的雪让地上变得污泥斑驳，鞋面已经完全脏了，鞋内也潮了，又冷又湿，继续折腾下去一定会感冒。
不想感冒，我开始变得很焦急，决定一边往回跑一边拦出租车，突然间一个打滑，我摔倒在地上，伞也掉在了泥泞里。
是咖啡店老板娘借给我的伞，不能弄脏了。
我赶忙爬起来去将伞捡起来，糟糕的是我今天出门的时候又忘记了带面巾纸，我伸出衣服袖子去擦伞上的泥。
不是说了要做淑女吗？我抱怨着自己。
不是说好了以后都不再拿袖子当抹布了吗？
突然之间，强忍了许久的泪水终于强势夺眶而出，我再也绷不住了，我的理智再也绷不住了，我蹲在地上大哭……树稍上的雪块砸到了我的头顶……我依然蹲在地上大哭……
16
转角咖啡店的玻璃门前，老板娘正在锁门。
我走上前去，说：“老板娘，我是来还伞的。”
她回头看见了我，我又大声哭起来。
“这孩子，你这是怎么了？下雪天，我正打算早点打烊。”
老板娘吓得赶忙朝我走过来。
“我明明穿了厚袜子，可是还是摔破了……”我边哭边说，“我怕我这个样子回去，会吓着我的好朋友。我能不能喝一杯咖啡再回去。”
“这孩子，你快进来，我来打空调，店里有毛巾先擦一擦。”
17
第二天早晨，我怕小慧会担心我，所以还是靠着毅力跟着闹钟的铃声一起起床了。
我靠在客厅沙发的靠枕上，小慧问我：“那，昨天晚上看你又冷又疲惫的样子，只想让你早点睡觉，实在不忍心问你，可是现在你总得告诉你的好朋友昨天发生了什么吧？”
我努力整理着思路，昨天晚上的火焰咖啡，看见弘曦学长和马娇娇共撑一把伞，我跑了，雪很大，路很滑，我摔得很痛，沾了一身泥，跌跌撞撞地从软件大道一直跑到转角咖啡店，后来好心的老板娘帮我煮了热咖啡喝，还帮我找到了一辆出租车，剩下的就是回到家睡大觉了……
“哦，小慧，昨天我去买火焰咖啡来着，后来下雪路太滑了，摔了一跤，摔得膝盖太疼了，就只好在留在咖啡馆休息会儿，再后来就打车回来了。小慧，对不起，我答应你不找火焰咖啡了，但是还是没忍住，趁着你加班，我一个人去了咖啡店，却没有告诉你，对不起。”
“唉，晶晶啊！你让我怎么说你呢？所以这叫什么，吃货的代价吗？”
“我想是吧。”
“现在知道认怂了，呵呵。晶晶啊，你今天就别去公司了，好好休息一天！我昨晚把正红花油搁在你床头柜上了，你没事就揉揉膝盖。”
“嗯”
小慧去上班了。
我走到阳台的窗户前，拉开玻璃窗，想看清楚外面的天气。
下了一夜的雪已经积得很厚了，好漂亮！而昨晚发生一切，则已经被茫茫的白雪覆盖，今天，谁还会记得昨晚那个对着19栋5楼大喊“弘曦学长”的傻瓜。
我关上窗户，回到房间，撕碎了那些记载着留在南京的理由“+1”“-1”的纸片。
18
两周之后，南京火车站。
“你不跟弘曦学长告别吗？”小慧问我。
“已经告别过了，”我微笑着说，“弘曦学长他已经有女朋友了，我想他们以后会很幸福的。”
“你能想开就好。青春往事呢就当它只是美好的青春往事吧！晶晶啊，你回老家以后要是遇到合适的男人早点结婚，以后一定也会过得很幸福的。要是万一如果在老家遇不上合适的，再回南京，我给你介绍。”
“我想我会加油的的，小慧你也加油。”
“晶晶啊，买一张机票就好了，为什么要坐二几十个小时的火车呢？”
“我大一开学的时候，是坐火车来的南京，所以回去的时候还是想坐火车，想再看一遍沿路的风景。时间过得真快，开学的那天还是我爸送我来报到的呢，回去的时候却我一个人了。”
“晶晶啊，如果我同意你收养猫的话，你会不会留下来？”
“你知道不是猫的原因。”
“那我有空的时候去滨江公园帮你喂猫。”
“可是小慧，你的过敏性鼻炎？”
“那我戴上口罩再去好了，没事，猫的事情交给我好了，放心吧”
“嗯，那你记得戴口罩啊！”
“嗯，我知道的。”
那天，小慧送我一直送到候车厅的检票口，她为了进候车厅特地买了一张短程车票，她说等我上了火车之后，她再去退票。
19
五年之后，南京，元通国际博览中心。
我和同事正在我们公司的展位上忙碌着，这次我们带来展会的是东北的有机蓝莓和蓝莓深加工产品。回到东北老家后，我一直在这家食品公司工作，如今已经快五年了。
“晶晶啊，你带着小俊将这些有机蓝莓深加工产品的试用装分发出去，注意目标客户啊，注重健康，会消费有机食品的人士。”
“知道了，组长！”
我跟小俊相视而笑，什么目标客户，见人就发，早点分发完，然后找个地方歇着喝杯茶才是正事。
“晶晶姐，你去C号门，我去B号门。”
小俊是去年才毕业，算是刚进公司的新人，所以他叫我晶晶姐。
我站在C号门门口分发着试用装，想起组长一本正地说“注意目标客户”，突然觉得很好笑。
“阿姨，您好，请品尝我们东北的有机蓝莓。”我将试用装递给一位头发已白但是看起来很优雅的阿姨。
“小丫头！”
阿姨一开口，我的心里突然一怔，好久没有听过江宁话了，还是跟五年前一样好听。
“小丫头，”阿姨问我，“你们这个蓝莓跟我们南京高淳游子山的蓝莓有什么不一样？”
游子山。
记忆的闸门瞬时打开，游子山……
那是大三结束时的暑假，那个暑假好多同学要准备考研，所以都没有回家。我也没有回家，其实当时我正在找工作与考研之间徘徊不定，看不进去书，留在学校完全是为了自求心安。
暑假的时候会去游子山，是因为小慧的提议。
“小慧，你跟你男票去玩，我跟去当电灯泡干嘛？”
“切！什么男票，才认识还不到一个月，就约我跑那么远的地方摘蓝莓，谁知道他有什么企图，晶晶啊，所以你跟我一起去吧！”
好吧，安全起见，我只能答应了。
结果，我完全后悔了。小慧跟她男朋友一路上打得火热，我在一旁根本就是颗超级电灯泡，最惨的是，爬山才爬到一半的时候，我突然脚踝扭了一下，摔倒了，惨！
“小慧啊，你们两个去爬山吧，我就坐在这等好了！等你们下来的时候，正好我的脚也该不疼了，再一起回去。”
“那怎么行！”
小慧又想爬山，又想留下来陪我，一脸纠结的样子，着急得蹦跶。
“哦，天啊！救星来了！”
我顺着小慧的声音朝上看，是弘曦学生正在往山下走。
“弘曦学长！”小慧高兴得挥手。
学长微笑着朝我们小跑过来。
“学长，你怎么会一个人在游子山？”
“是单位发的‘蓝莓采摘券’，我还没有爬过游子山，所以就过来了。”
学长比我们早一届毕业，他现在已进了H通信公司工作。
我们四个人商量的结果是，学长先背受伤的我下山，找个地方坐着休息，小慧和她男朋友继续爬山，最后四个人汇合，再一起回去。
学长背着我，我感到很羞愧，感觉自己完全就是废人一个，出来玩却给大家惹麻烦。
“学长，不好意思，可能最近在宿舍窝的太久没运动，刚爬山就脚扭了。”
“窝着做什么呢？”学长问我。
“泡电视剧或者看小说。”
“那你一般看谁的小说呢？”
“最近特别喜欢夏目漱石的小说。”
“我以为女孩子一般会喜欢王尔德或者J.K.罗琳，为什么喜欢夏目漱石的小说呢？”
“也许是因为看见他在书里写一口气吃了四碗面，从此就喜欢上了他的作品。之前不明白，后来一个人在外面待久了，老是会饿，然后就明白了。”
“我也明白了，待会下山后我先给你买四碗面！”学长笑着说。
“学长，不是我，我吃不下四碗面！”
“那就肉归你，面归我！哈哈哈哈！”绿意盎然的游子山留下来弘曦学长爽朗的笑声。
现在，唯有回忆，还有微笑。
“晶晶，白晶晶，真的是你吗？”
此刻，我正杵在C号门的门口，梦游去了游子山，听见有人叫我，我才回过神来。
“我的天啊，晶晶，真的是你吗？”
我顺着声音望过去，是马娇娇，五年没见了，马娇娇正抱着孩子看展会，这孩子，不会是……
“晶晶啊！我还真是第一次看见你穿职业装的样子，你瘦下来的样子真漂亮，很干练，我都不敢认了，一点都不像从前学校里那个爱穿裙子的胖晶晶！”
我看着马娇娇，是因为生过孩子后的发福吗？她也变得不太像从前了，从前她的身材总是那么苗条，头发那么长，气质那么淑女。
“晶晶啊，你怎么回老家之后，都不跟我们联系了呢？手机号码换了也不肯告诉我们，上QQ群里呼叫你，你也不搭理我们！估计你回老家之后，把我们全忘了！我们可是每次聚餐都会提到你。弘曦学长也挺想你的，每次我们说到你，他就特开心，总乐呵呵的笑，呵呵。”
“可能学校里胖胖的女生总有“开心果”是属性吧！”
“那个时候，你总是冬天穿裙子，下雪天也一定穿裙子，弘曦学长说你走起路来蹦蹦跳跳的特别可爱，反正一看见你他就觉得很开心，老是想笑。然后，我们每次聚餐都会逗他，问他是不是又在想念胖晶晶了？”
“娇娇啊，你跟学长，那天我回老家之前，去跟你们告别的时候，你跟学长撑着同一把伞回来，后来你们……”
“我记得那天的事，那天下大雪，我加班回去，在路上碰见弘曦学长没有带伞，所以就说一起打伞回去。其实当时我怕你有什么误会来着，一直想找你解释来着，可是你都没有通知我们就直接回家了。对了，我抱着儿子不方便，先找个地方坐下，我来给学长打给电话，就说你在南京，大家一起出来聚一聚。”
“等等，娇娇，这几天展会特别忙，我都没空，还是等展会结束的时候我再联系你们吧。”
一时间，我的脑子里接受了太多讯息，有点乱，我需要时间整理。
“那也行，他还是老号码，没有换，我也没有换号码。一定要联系我们哦！对了，弘曦学长还住在之前住的那个小区，我们一直劝他早点买房子，可是他老是说还没想好到底要不要留在南京，总是说什么留在南京的理由‘加一’，留在南京的理由‘减一’。”
留在南京的理由“+1”“-1”，学长也在算着“+1”“-1”吗？我有点晕。
马娇娇跟我告别后回去了，只剩下我一个在C号门的门口，完全僵住了。
“晶晶姐！晶晶姐！”
直到小俊来找我，我才清醒。
“晶晶姐，我上次跟你说的事情，我表哥的事情，你考虑得怎么样了？要不这次咱们回去的时候，我让他开车到机场来接我们，介绍你们认识啊！你们俩人同岁，又都超喜欢《大话西游》，肯定有共同语言。而且我表哥超帅的，他模仿那个石班瑜的声音超像的……”
“小俊啊，”我打断了他热情洋溢的说媒，“我今天好像有点感冒，头晕，我先想一想，改天再说吧。”
成为大龄未婚女青年之后，连比我年纪小的同事都在操心为我找对象了。
刚刚听娇娇说了太多事，我的思维有点混乱，得先整理一下。
20
为期三天的展会结束了。
“组长，签了好几个大单子，你请我们在南京多玩几天呗！”是同事在跟组长开玩笑，工作结束，今天晚上大家的心情都不错。
“原本是明天早晨的机票，你们说太赶了，现在改成明天傍晚的机票已经很客气了，那，快快快，看好手机时间，现在大家还剩22个小时59分可以好好感受大南京，还不抓紧时间出去玩。”
“唉……”大家一起叹气。
“晶晶啊，晚上的聚餐你真的不参加吗？”组长问我。
“嗯，好久没有见到好朋友了，我想去看看她。”
我跟大家说的是我要去见好朋友小慧，事实上我们依然单身的女强人小慧被公司外派去了外地，要半年后才能回来，现在并不在南京。
“那你早点去吧，早去早回，不要影响明天的飞机。”
“嗯，谢谢组长。”
和大家告别之后，我去了一号线的地铁站。
又到了五年前的那个小区，那个软件大道附近的小区。
按照马娇娇告诉我的地址，我找到了学长现在住的那栋楼，客厅，房间，没有灯，也没有人影。
不在家，我在楼下犹豫了一会儿，然后还是离开了小区。
走在路上，突然听见路过的不知道谁的一声轻轻的叹息，我回头望，风吹过，是他曾经住过的地方。
现在你依然还住在这里，但是我的心里又如同丢失了什么一样。
“袖子怎么能当抹布呢？”八年前的那个日落时分，弘曦学长曾这样对我说。
往事一件点亮另一件的灯捻儿，我没有流泪，尽管书上说泪水是我们感官中最美丽的部分。
五年的时间过去了，谁还会记得当年那个在初雪的夜晚狂喊着“弘曦学长”的女孩。有一些回忆，连自己都遗忘了。
再过一段时间，南京又要下初雪了吧，洁白柔软的雪，正如当年那样的雪。
接下来，去哪里呢？小慧也不在南京。
……
电话铃声响了，是小俊打来电话，这孩子在外面聚餐也不忘尽一个媒人的职责。
“晶晶姐，我不是跟你说过我表哥模仿石班瑜的声音超像的，我让他录了一段发过来，转发到你微信了，你打开听听吧！我们吃完饭还得坐车去夫子庙，先挂了，拜拜！”
然而，我并没有看微信，而是径直去了公交车站。
21
我在中华门内的公交车站下车，沿着明城墙往前走，穿过两边都是梧桐树树影的老街，在路的尽头，终于找到了转角咖啡店。是一家小小的，从外面看起来就很精致的咖啡店。
我轻轻推开咖啡店的玻璃门，一阵好听的风铃声清脆入耳，我似乎闻到了方糖的焦香，一只猫突然间窜到我的面前，吓我一跳。
“对不起，对不起，是不是吓到你了？实在不好意思！”
循着声音，我看见了吧台后面那位短头发的文青老板娘。
我微笑着耸耸肩。
“难怪猫今天有些焦躁，原来是因为有老朋友要来。”短头发的文青老板娘一边从吧台里走出来一边说。
我想起了滨江公园里那只爱吃豆沙包的流浪猫。自从我走以后，小慧就爱上了戴口罩，拎着豆沙包去滨江公园喂猫。可惜，几个月后，有一天猫突然消失不见了，从那之后小慧就成为了新增的都市病病例。
小慧给我打电话聊起她的病情的那天，我正在姥姥家里吃晚饭，一大家子人都聚在姥姥家，听电话的时候感觉声音有些嘈杂，我突然想起来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跟动物聊天了，都市病似乎已经得到了完全治愈。
五年的时间过去了，转角咖啡店里依然还在放着那首张学友的《秋意浓》。
“很可惜，这些年，我还是一直没能出去旅行。”我微笑着说，“老板娘，其实我一直想问你，那年京都的叶落季节，你遇见了谁？”
老板娘若有所思地朝天花板看了一眼，然后说：“那是一个很长的故事，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听我说完。”
我看了下手机上的时间，现在，距离禄口机场的飞机起飞还剩19个小时40分。
……
今天，一切都完全不同了。谈情说爱早已不那么腼腆、羞怯，不那么踌躇，那么有耐心。对此已经需要容忍。我不愿意有谁说我为过去的时代唱赞歌，可是，我不得不说在我们那个时代，爱情毕竟是一件比现在更加美好的美好事物。——雅罗斯拉夫·塞弗尔特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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