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在本市出现的多起无头案,现被警方确认为同一人所作,目前案件仍在全力侦破中…希望广大市民注意安全…”
电视里正在播放的新闻,让男人不自觉的推了推自己的眼镜,他站起身,看着窗外瓢泼的大雨洗刷着窗户,却怎么也冲不掉附在窗上的红色,他摸了摸,才意识到这红色来自于屋内,血已经凝固了,看上去很坚硬,但摸上去的质感更像秋天的树叶,稍微用点力,便会发出极为生硬且脆弱的声音,他搓捻着手指,生命就拿捏在自己的手上,一种说不上来的成就感再次填满了他的心。
“雨天路滑,请小心驾驶…陈年佳酿…”主持人如释重负的说完最后一句后,切进了广告。
惨无人道,适合形容自己吗?男人看着房间里的某一处地方出了神。
房间里死一般的寂静。
此时此刻最好是有点音乐,这种时候星野居然会有这样的想法,刀把在他手里捂的很热,刀刃在明里的脖子来回摩擦了不知道多少下,终于把它砍了下来。
他有些紧张,以至于放下刀都不是那么容易,膝盖也痛的不行,缓了好一会儿,他才站起来,看着倒在血泊里的妻子,心里竟然有些兴奋,渴望很久的事情终于做到了吗?是的,他脑海里想了很多次类似的画面,今天实现了,他伸展着机械般的四肢,然后穿着雨衣,抱起一个纸箱,走出了这个早就不存在的家,随着“砰”的一声,星野闭上眼,仿佛亲眼看着摩天大楼轰然倒塌,只是几秒的时间,他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轻松,然后轻快的吹着口哨消失在楼道里。
纸箱的一角已经被染红了。
老小区的优点在于除了大门口有一个形同虚设摄像头和门卫人肉的摄像头,就没有什么能保护这个小区的安全的了,监控连接着电脑,但只可以保留两三天的录像,毕竟电脑内存也不剩多少了,而且录像都是断断续续的,有时候下雨可能都不工作。
现在这个人肉摄像头正在百无聊赖的翻着早已经背下来的杂志,看向墙上的钟,他在这间小屋子里居然才过了半个小时,屋子里有张桌子,放着老式电脑和小电风扇,在角落里还放着一个大泡菜坛子,这是他自己做的,腌了一个月了,今天应该可以吃了,他盘算着午饭的阵容,有了些盼头,他又来了精神,眼睛扫视着进出小区的人,想象着他们会发生的琐事,不过二十分钟后,又开始烦躁起来,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很难坐一天的吧,他渐渐伏下身,趴在桌子上,希望这次睡觉不会被领导发现,忽然,一个值得注意的身影进入了他的视线里,仅仅一瞬,他立刻坐了起来。
一份门卫的工资很难养活自己,所以他准备在这个小区寻找被有钱的子女抛弃的老年人,这样的老年人身上除了孤独就剩下钱了,或者是有钱独居又不常在家的人,又或者就像是星野这样的。经过几天踩点,他摸清了星野家里的情况,家里有钱,只有他和他老婆,夫妻关系不好,有几次哲也还看见有个陌生的男人会去找他老婆,他记得那个男人戴着眼镜。
唉,男人活成这样也是没谁了。看着星野走出小区,哲也松了松筋骨,该给无聊的今天找点事做了,心里计划着:要是没人偷点值钱的,要是有人,偷个人也行,那个眼镜男今天不会来——他都是每周三,今天是周二,他老婆也许正饥渴的等着别人来拯救呢,光是这样想着,哲也两腿之间的那个东西,不自觉的硬了起来,人过半百还这么有精神,居然有些害羞。
雨下的很大,营造出了犯罪的气味,让哲也兴奋了起来,他看着星野家的方向,大步流星的走去。
星野再次站在门前,却迟迟没有开门,即便是隔着门,仿佛透视了一样,他清楚地记得,血溅到了哪些个地方,他长舒了一口气,打开门,原本干净的地板上又出现一片红色,他眨了眨眼,红色依然醒目,他这才发现地上躺着一个东西,只看了一眼,一股寒意,从脚后跟直勾勾的到了头发丝,嗡嗡嗡的声音占据了他的脑袋,他赶忙关上门,喘着粗气,即便见过一次类似的画面了,但还是被这具突然出现的陌生无头尸体吓了一跳,胃里像翻江倒海一样,他跪在地上干呕了起来。星野呆坐在地上,这是谁的尸体,谁来的我家,有没有发现妻子的尸体,为什么没报警…无数的疑问像雨点般向他砸来,他闭着眼,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努力调整自己的思绪,然后站起来学着电视剧里法医,看着屋子的每一处细节。
哲也面前的门,就是这次行动的目标,他曾经跟踪着星野看着他输入门锁的密码,这样的密码锁在整个小区都很罕见,他自信的按下四个数字后,锁舌发出的机关声,回应了哲也。他蹑手蹑脚的走进去,屋内弥漫着奇怪的味道,他来不及寻找来源,只想着速战速决,于是挨个房间的搜索,找到了一些现金,对于房子主人来说可能只是小钱,但对于哲也来说,却是两个月的工资,他心里盘算着晚上多加个鸡腿,他一边把钱装在上衣口袋,一边扫视着屋子里还能藏钱的地方,最终他把视线落在了衣柜上,也许能捞几件时尚的衣服给自己在农村的孩子穿,他暗自窃喜自己考虑的周到,刚一拉开柜门,强烈的红色刺激着他的神经,他差点叫出声——一具血淋淋的尸体就蜷缩在衣柜的角落,哲也这下知道屋子里的味道是什么了,他踉跄着逃出房间,转身却和一个人撞了满怀,哲也慌了,眼前这个陌生人也惊恐的看着他,他似乎看见了身后衣柜里的那具尸体,哲也心里咒骂了几句,要被当成杀人犯了,眼前这个陌生人结巴的说不出话来,但是手上的动作没停,一边指着哲也,一边掏出手机,哲也见状,顾不得大门关没关,冲上去掐住了陌生人的脖子,没想到年过半百了,力气居然可以压制住面前这个年轻人,等哲也缓过神后,陌生人的脑袋像木偶一样耷拉了下来,汗滑过脸颊,屋子里安静的只能听见他一个人的急促的呼吸声,许久哲也才松手,他又摸了摸口袋里的钱,心里萌生了一个想法,他在厨房的案板上找到一把刀,想起了以前杀猪的经历,咬了咬牙,为了防止血溅身上,他又回到衣柜面前,闭着眼拿了件衣服套在身上,没费多少时间,他拿起人头和身上的血衣,装进纸箱里,快步逃离了现场,突然他在楼道里顿住了,又折了回去,留下了一张纸条,满意的走了。
星野最终得出结论:家里进贼了,而且发现了衣柜里藏的尸体,留下了勒索的纸条。事情变得棘手起来,刚把人头送走,这又多出来了一具无头尸,真是不走运呐。星野思考着,眼下还是要先把现场处理了,保不齐一会儿他就来了,毕竟收到那样一份惊喜,肯定会来“感谢”我的。星野脑海里已经浮现出了高诚惊慌失措的表情。真解气啊,叫你勾搭我老婆。他一边边擦着地,一边想象着高诚来的时候,他跪在地上,唯唯诺诺的样子,心里就很爽。他第一次发现老婆出轨的是这个家伙的时候,心里除了愤怒还有失望,没想到取代自己的竟然是这样一个瘦小且书生气十足的老师,没有大男人的气概,真搞不懂他是怎么在床上征服明里的。
“你好,我是明里。”眼前这个女人微笑着和自己打招呼。高诚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他深陷进了那双闪着光的眸子,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春风拂面,脸竟然红了,他见过很多女人,但都没有像明里这样第一眼就让人难忘,精致的五官,全部射中了高诚的审美点上,就是这样的一次相遇,而后就再也没断过联系,后来高诚知道明里已经结婚,但他不在乎,婚外情更让他感到兴奋。第一次开房后,他听着明里诉苦,双方也都知道彼此只是精神和生理上的慰藉,婚外情从来不会有结果的。
那次以后他们形成了规律,每逢周三都会一起约会,其实说是约会,但大多时候都呆在酒店,他从不会因为自己是老师这个职业而感到羞愧,老师也是人啊,总会有七情六欲的,何况明里这样的尤物彻底让他癫狂,比以前接触过的任何女孩都要快的点燃他,高诚想过也许自己会放弃些什么,一直守着明里,但是他从没有提起过,这就是婚外情的界限。此刻高诚看着眼前的人头,明里最好看的眼睛,早已黯然失色,他没想到这样一段几乎完美的婚外情会被发现,真是倒霉啊。不过既然主动挑战自己了,那么就要迎战了呀!他猜测人头应该就是明里的丈夫送来的,就是来警告自己的,下手真狠呐!高诚眼神里闪过了一丝惋惜,随即冷冷的看向了自己的荣誉墙。
哲也哼着歌,继续翻阅着杂志,一想到自己很快可以获得一笔巨款,心情就荡漾了起来,他已经开始计划着自己的购物清单了,“嘟嘟”喇叭的声音打断了他的美梦,他皱着眉头,一辆轿车停在门口,司机从驾驶室的窗户探出头,堆着笑容,仿佛在说“大哥,麻烦开个门可以吗?”哲也轻蔑的撇了一眼,哼,再有钱的人想进这里,不还是得低声下气,瞬间哲也骄傲的昂起头,继续看着报纸,然后说道:“要去哪,找谁的。”他一眼就看出来这是个外来车辆,小区里从来没有见过这种车。
“找我一个朋友。”司机回答道。
“找朋友啊,住哪里。”哲也还是没有看他。
“就前面那栋。”司机指着一个方向。
哲也看着他指的方向,那栋住着的都是老头老太,居然会和眼前这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成为朋友。
“没有门禁卡,不给进,就是这个规矩。”反正自己很快就不在这儿干了,临走再用用自己仅有的权利。
“大哥通融通融。”
“啧,你们这些年轻人不是我说啊,就不会办事儿。”说着,哲也伸出一只手,搓捻着几个手指。
这个年轻人先是一愣,然后反应过来,笑着从口袋里拿出几张红票子递了过去。
哲也满意的接过去,然后打开了门禁,看着高级轿车消失在视野里,哲也从口袋里掏出一沓钞票,加上刚刚意外的收获,又数了一遍,他尝到了拥有权力的甜味。临近午饭时间,哲也拿出饭盒,刚准备去泡菜坛子里拿点小菜吃,突然像想到什么似的,收回了要去揭盖子的手,狠狠的抽了自己一个耳光,然后泄了气似的拖沓着鞋走去吃饭的路上。
星野手里拿着勒索的纸条,想了很久也没有头绪,小偷为什么要把拿钱的地点定在这间屋子呢?在外面相对于小偷来说不是会更安全一点吗?小偷如何保证自己不会被灭口?另一具尸体又是谁做的呢?会是小偷吗?也许在偷窃时遇到了意外,被人发现,所以情急之下杀了人,星野逐渐被自己这样的想法说服,也许他的裤子口袋里能有些线索,星野激动起来,仿佛自己是一个侦探,他打开衣柜,两具无头“木偶”躺在角落里,他扛出里面的那一个,在口袋里摸了摸,渴望寻找到一些可以证明身份的东西,找到了一张门禁卡,上面贴着标签206,星野这里是204,看来和他之前的想法一样,小偷行窃,邻居发现,被小偷杀了。看来事情有转机,既然小偷还想再回来,也许屋子里有一些不利于他的东西,而且他或许也杀人了,这是星野抓住的关键点。
“咚咚”两声清脆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路,他刚忙收起木偶,轻声走到门口,透过猫眼星野看见了那个男人,果然那个戴眼镜的奸夫来了,星野脑海里构思好了如何运用自己的巧言善辩,让这个男人跪在自己脚边,但幻想始终是幻想,一阵剧痛让他清醒了过来,他开合着自己的嘴,却发现根本没有声音,嘴里咸咸的,刺眼的红色止不住的流了出来,星野感到了惊恐,瞳孔放大,眼前的这个男人居然散发着邪恶的气息,自己看错人了吗?他开始后悔自己的不严谨,很快他躺在地上不动了,地上一朵鲜艳的红花绽放开来。高诚冷冷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冷笑了一声,走进屋。
晚上九点,哲也如约来到204,这是他那张勒索纸条上约定的时间,至于为什么要把地点定在204,这是哲也目前最后悔的一个决定,当时那个情况,被血色冲昏了头脑,全然没有考虑到其他问题,他来的路上其实已经失望了,跺着脚的抽了自己两个耳光,心里的购物清单渐行渐远了,仅存的一线希望促使着他还是来了,好在门是虚掩着的,他大步走了进去,一个黑色的身影背对着自己,月光洒进屋子里,让罪恶都无处遁形,它成了唯一的目击证人,哲也看着桌子上的黑色旅行包,迅速拿了过来背在身上,然后立刻和餐桌拉开了距离,房间里只能听到他一个人的喘息,汗从他的额头上渗透了出来,到底是上了年纪了,哲也调整好呼吸,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平静起来,
“二十万我收下了,合作愉快。”声音还是有些颤抖,忍不住的激动。
典型的反派台词。
餐桌上的那个身影毫无生气的坐在那里,甚至连呼吸的频率都看不见,哲也好奇的走近了几步,伸手点了一下,有立刻抽回手,见毫无反应,哲也加大了一次力度,这次身影有了回应,“咚”沉闷的声音让哲也再也不能镇定下来,人头滚落在地上,月光下异常清晰,面目可憎,在这样的环境下,哲也跌坐在地上,不自觉的向后蹭着,想要起身跑,却被双腿禁锢在了地上,突然他的背靠上了一个坚硬的东西,背后已经浸湿了,但依然感觉到了一丝温度,他吞咽了一下口水,突然回头,和背后的陌生人对视了一秒,随后就倒在了地上抽搐了起来,他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害怕,却来不及再有什么想法了,从脸上滑过的不知道是汗还是泪,随着挣扎的频率越来越小,他停止了呼吸。高诚蹲下来,在他衣服上擦了擦刀上的血迹,拿出常用的刀开始了工作。月光把一切都记录了下来,血色渐渐吞噬了这份皎白。
“昨天本市的无头案有了新突破,在星河小区的门房内的一个大坛子里,找到了多个人头,其中包括之前一直寻找的某学校的几个失踪女孩,现警方怀疑,嫌疑人小区门卫哲也,为这起惨绝人寰的案件的凶手,现已全城通缉,请各位市民出行注意安全,也欢迎市民们积极提供线索…”
高诚关上了电视,站在自己的荣誉墙面前,架子上已经空空荡荡,表面上烙下了暗红色的不标准的圆形图案,他推了推眼镜,骄傲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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