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从16岁到26岁,我爱了他十年,今天也该画上一个句号了。
我至今依然清楚地记得,在洒满阳光的篮球场上,他穿过层层人群望向我的眼神,清澈而温柔,开启了我整个青春里单纯的向往。我也无法忘记,我们挤在那个狭小而潮湿的房间里,把方便面当成一日三餐,冷得瑟瑟发抖却笑得没心没肺的模样。这些年,我们都为对方付出了自己能够付出的所有感情,只是爱情里的永远似乎总有一个期限,它让原本柔和的性格变得暴躁起来,又或许是成长教会我们用世俗的眼光回头审视最纯粹的感情,于是那所有被我们视若珍宝的东西,便都成了一文不值的把戏,不再具有任何吸引力。
可是当我看到电影里,罗力对他心爱的女人唱出这首《一方天地》的时候,我的眼泪还是止不住地往下掉。借着大屏幕的光,我静静地看着他的侧脸,熟悉的眉眼,承载着多少难忘的回忆。他没有转过头,我想,他的眼眶也红了。影片还在继续,最终那个女人还是离开了罗力,秋风扫落叶,他站在落叶里注视着坐在黄志强车上的她,深情而落寞,似要将她整个人深深地看进眼眸里,从此心底所有的爱意再没了熟悉的归属,他与她就这样远离了彼此的世界,曾经的爱人一去便没有了归期。
或许她错了,毕竟罗力将他所拥有的一切都给了她,又或许她并没有错,优胜劣汰的世界从来都如这般残酷。感情里所有的细枝末节,终究只有当局者两个人清楚,任凭旁人再巧舌如簧,也辩不清爱情的是非题。散了便是散了,多言都是虚妄。
回到家里,我换好睡衣之后,习惯性地打开墙角的那个柜子。柜门打开,整个柜子空落落的,我才猛然想起,那些代表着过去的东西,已经被我装进袋子里,还给了杨。想到这里,我的心里竟一阵失落,几年来每日翻看的东西已经物归原主,它再不会令我在深夜时痛哭流涕,却也因此和我从此再无瓜葛。
说来并不是一些贵重的东西,上学时我帮他记下的笔记,他为我写过的情书,我们在老师眼皮子底下传过的小纸条,在情人节折过的纸玫瑰,大学四年留下的所有电影票根,一起租房留下的收据,还有每年生日时他送给我的礼物,以及一枚仿制的戒指。
我知道他仍然对我心存眷恋,从他突然打电话给我时的语气中便可轻易听出。他说,三年前,我们一起看过《后会无期》,那时我答应你,以后韩寒导演的每一部电影,我都会陪你一起去看,最近《乘风破浪》上映了,我想履行我的诺言,不知道你还愿意吗?我轻声应着,他说,他还想问我一个问题,要我认认真真地回答。我说不必了,一切都已经太迟了。
韩寒说,能把仅有的一方天地给你的人,一定爱你很深。
只可惜我再不具备答应那个人的勇气,被思念折磨的时间越长,越是害怕重归于好。纵然我早已在心底幻想了自己和他此后的千百种浪漫,那种对未知命运的恐惧还是不停地侵蚀着我的内心,令我惶恐不安。
幸运如电影中的徐正太和小花,可以相知相守,穿过生活的风浪,把一见倾心的甜蜜酿成柴米油盐的平凡。
落寞如电影中的罗力和六一,一个付出所有却落得一场空,一个单纯痴心却毫无回应,他们眼中的浪漫,却不是她们眼中的幸福。
或许深爱本就是一场赌注,胜负都由不得我们,在青春的那些岁月里,我们一起疯过,笑过,便已足够。
只是偶尔梦中还会出现杨的身影,梦见他在那个狭小而潮湿的房间里,把那枚仿制戒指戴在我的无名指上。梦里月光如水,四周安静而美好,他看着我的眼睛,问出了那句他始终没能问出的话——
我愿意把我所拥有的一切都给你,你愿意和我走完这一生吗?
黄子京,95后作者、诗人、乐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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