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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1
林建树是国营水泥厂生产部主任,这个职位在九十年代初,还是很让人羡慕的。
刘芸是厂里统计员,这天她拿着统计本到林建树办公室汇报产量,这一进去,就是一个多小时,办公室外的工人纷纷挤眉弄眼,窃窃私语,交头接耳。
王凤突然出现在车间门口,攥着拳头,怒目圆瞪,两条眉毛勾在了一起,怒气冲冲跑到了林建树办公室门口,深吸一口气,抬腿踹了门。
这一踹吓坏了车间工人,也吓坏了刘芸跟林建树,本来弓着腰的刘芸,一个趔趄没站稳,顺势坐在了林建树大腿上。
车间炸开了锅,工人纷纷来围观,个个笑靥如花,反正看热闹,谁会嫌事大呢?
人堆里有一个人却眉头紧蹙,神色凝重,站在人群后面,踮着脚,瞅着被万夫所指的刘芸,他是李刚,喜欢刘芸。
王凤大喝一声,拽住刘芸头发撕扯着,龇牙咧嘴,扇了刘芸两个响亮耳光,刘芸眼睛噙满泪水,捂着脸上发红的手掌印,推开层层人群,跑了出去。
收拾完刘芸,王凤转过了身,双手叉腰,喘着粗气,脸上的肥肉随着喘气声有节奏地颤动着,死死盯着林建树。
林建树脸憋得通红,当众扇了王凤两巴掌,王凤气得直哆嗦,拖着他就去了厂长办公室,一边走一边大声嚷:“在我眼皮子底下搞动作,非让厂长开除她。”
在那个谣言能杀死人的年代,众目睽睽之下出了这档子事,车间工友纷纷摇头叹息,刘芸这统计员工作是不保了。
厂里的处理结果却令所有人乍舌,林建树在领导面前挺直了胸脯,揽了所有责任,说是自己作风不正,对刘芸意图不轨,动手动脚,强迫刘芸呆在自己办公室。
林建树没让领导为难,主动辞去了职务,刘芸则保住了饭碗,看着林建树离开厂时的落寞背影,刘芸红了眼眶。
王凤是厂里会计,跟厂长是亲戚,家里有点财力,可惜的长得不好看,又矮又胖,眼小鼻塌,笑起来,五官全都挤在了一起。
王凤喜欢林建树,林建树是大学生,喜欢穿“的确良”白衬衫,戴一副眼镜,斯斯文文,知书达理,跟厂子那些卖力气的糙汉不一样。
为了追求林建树王凤拉下了脸,送了很多东西给他,还暗中斡旋让他坐上了办公室主任位置,可是林建树对她只有同事之情。
一直到林建树父亲得了重病,需要五万块手术费,在那个年代这是一笔不菲的数目,王凤雪中送炭,直接去医院窗口缴了费。
可是林建树没有理解王凤的心思,方方正正给王凤写了一张欠条,王凤急了,趁一次吃饭的机会灌醉了林建树,然后把他“就地正法”了。
过了两个月,王凤悄悄告诉林建树,她怀孕了,林建树目瞪口呆,万般无奈只能娶了王凤。
可是王凤不知道,林建树早就心有所属,背地里跟刘芸早就好上了。
三个月后,林建树发现王凤是假孕,气急败坏要跟她离婚,王凤笑着说:“离婚可以,先把五万块钱拿出来,林建树气得直咬牙。”
那天在办公室,林建树就是问刘芸愿不愿意跟他私奔,刘芸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王凤家有钱有势,毕竟都结婚了,你现在又当上了领导,安心过日子吧。”
002
林建树离开厂子后,背上了负心汉的骂名,走在路上都有人指指点点,另外一边,人们纷纷夸赞王凤度量大,是个贤惠媳妇。
林建树一声不响,下海去了广东,他不想看见王凤,他想出去闯一闯,尽快还上王凤那钱。
他这一去就没了消息。
王凤一个人在家孤枕难眠,寂寞难耐,翻来覆去睡不着觉,二十八岁才嫁给了比自己小三岁的林建树,久旱逢甘露滋润了三个月。这会子,脑子里全是跟林建树蜜里调油的记忆,她气不打一处来,都怪那刘芸!
王凤通过厂长关系,暗地里把刘芸调到了忙碌的生产车间,每天跟一群男人打交道,天天对着机器。
刘芸模样水灵,身材纤细,一起干活的同事都会偷闲瞄她两眼,她却眉头紧锁,她没想到林建树会一个人揽下罪名,丢了饭碗,单枪匹马去了广东,现在一点消息都没有。
由于工作分神,刘芸左手被机器绞断三根手指,鲜血喷溅,同事大惊失色,李刚箭上前,脱下衣服,帮她包了伤口,去了医院。
王凤得了消息在办公室笑得花枝乱颤,活该,没了手指,干活不利索,滚蛋回家去。
消息传到刘芸耳朵里,刘芸嚎啕大哭,加上十指连心的痛,晕了过去,刘芸家不富裕,父母都是农民,还有个弟弟。
李刚坐不住了,心爱之人左手只剩下食指和大拇指,如今又要被厂里开除,这是他表现的好机会。
李刚请了同事吃饭,饭桌上分析了事情利弊。
“刘芸这再怎么说也得算工伤,整天跟机器打交道,谁还没个不小心呢?以后我们要是这样,有了先例,我们下场也好不到哪去。”
同事们深以为然,纷纷点头,第二天一起闹到了厂长那里,王凤气不打一处来,迫于压力,厂长让刘芸做了仓库保管员。
刘芸对李刚千恩万谢,刘芸父母知道了此事也特地谢了李刚,二老见李刚身躯魁梧,模样俊朗,对刘芸也好,便撮合两人。
刘芸垂下了眼皮,摇了摇头。
李刚尴尬地笑了笑,自嘲道:“叔叔,阿姨,你们别拿我开心了,我家穷得叮当响,刘芸嫁给我只会跟着我受苦。”
仓库保管员是闲职,刘芸工资比之前少了一小截,日子过得紧巴巴,加上少了三跟手指头,干活非常吃力,半年间刘芸苍老了不少。
夜深人静是她还会想起林建树,可是林建树这一走,就再也没有联系过她,那时候通讯不发达,刘芸常常黯自流泪。
有时候没消息就是好消息。
林建树终于有了消息,却是噩耗!
林建树在外地出了车祸,死了,刘芸整个人傻眼了。
她一开始不信,可消息是从王凤家传出来的,且这一年,林建树都没有回来,也没有跟她联系。
刘芸在家哭得稀里哗啦,请了两个星期假,独身跑去了广东,拿着林建树相片见人就问,诺大的城市,熙熙攘攘的人群,人人摇头。
刘芸面容枯槁,蓬头垢面,邋邋遢遢地回了家,一个月后嫁给了李刚,李刚乐得合不拢嘴。
003
时光如驰,倏又一春。
娶了刘芸的李刚,整天乐呵呵,可李刚的母亲却不高兴,刘芸身子瘦弱,一看就不好生养,这不,都过了门一年,肚子一点消息都没有。
刘芸毕竟少了三跟手指头,干家务,农活都不及一般人,这让李刚母亲更是颇有微词,常常在饭桌上数落刘芸。
李刚夹在中间,很不好受,刘芸虽然水灵,但是天天看,也就那样了,加上刘芸干活不利索,不能生养,李刚对她有了连绵不断的怨念。
可是念归念,李刚家穷,丢了刘芸,他不知道还能不能再娶上媳妇,所以日子也就这么凑合过了下去。
李刚虽然跟刘芸在一个厂子,但是他却三天两头晚归,说是加班,偶尔回来得早一些,就跟刘芸吵架,挑她毛病,菜做的不好吃,衣服洗得不干净,甚至怪她在床上毫无情趣,像条死鱼。
刘芸不说话,低头笑笑,快到年关,仓库进了一批价格不菲的原材料,不能有任何闪失,刘芸索性就睡在了仓库旮旯的小房间里。
刘芸这不归家,李刚一个人在家火急火燎,跑到刘芸仓库:“你怎么不归家!”
“这货贵,年底小偷又多,丢了货,我赔不起!等这批货用完我就回去了”
刘芸眨巴着眼睛,看着李刚。
李刚悻悻地回了家,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而此时,同样翻来覆去的还有王凤,乌云遮住了月亮,李刚家窜进来了一个人影。
两人如干柴烈火,点燃之后,来了场酣畅淋漓的愉悦,完事后,王凤倚在了李刚心窝子里。
“你胆子真大,直接在家办事,万一刘芸回来呢?”王凤声音娇滴滴。
“怕什么?我吵着让她回家她都不回,生不了孩子,干不了活,离了我,哪个男的要她?”
“她哪能跟你比,她就像一条死鱼,哪像你风情万种,花样繁多。”
王凤笑出了声,手指头在李刚脸上轻轻划过,李刚握住了王凤的手,眼神凌厉起来。
“我最近打牌输了不少钱,你看......”李刚看着王凤,挑了挑眉毛。
王凤慢悠悠穿起衣服,拉开灰色钱包拉链,掏出了一沓钞票:“拿着,我们的事,嘴巴严实点!”
李刚接过钱,怔怔地看着王凤:“要不,你嫁给我得了,给我生个大胖小子!”
王凤仰头大笑,拎了包,跨出了李刚家门,心里不停琢磨,李刚这穷光蛋,瘌蛤蟆想吃天鹅肉,我虽然模样不好,但是家里有钱有势,怎么也轮不到你。
大年初一,阖家团圆,林建树竟然回来了,他是开着黑色轿车回来的,带着墨镜,腋下夹着黑色包,兜里还揣着稀罕物件大哥大。
王凤瞪着眼框,反应过来后,一蹦三尺高,欢呼雀跃,她并没有多惊讶,那个年代通讯不发达,消息误传也是有的。
林建树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把五万块钱还给了王凤,并且多给了她一万,他要离婚。
“你别想了,刘芸已经嫁给李刚了,再说你不在的这两年,我鞍前马后替你照顾你父亲,这笔帐怎么算?”
林建树摘下了墨镜,愣了半天,然后去找了刘芸,刘芸眼睛都看直了,把林建树从头摸到脚,两人互相看着,竟无语凝噎,最后刘芸哭着走了。
004
林建树心如死灰,失魂落魄回到了家,对王凤说:“以后我们好好过日子吧。”
王凤既开心又担忧,她发现耳环落在了李刚家,那耳环是结婚时李刚父亲给她的,是李刚母亲传下来的,式样老,色泽黯淡,不刻意用手掰,根本下不来。
王凤急坏了,而李刚却乐坏了,那耳环是他趁王凤不注意,偷偷掰下来的,林建树回来王凤又不想离婚,正好趁机勒索她一笔。
李刚先是细水长流,一点点跟王凤要钱,王凤只能忍气吞声,一次次应了他,李刚蘸着口水数钱,仿佛水蛭般,吸附在王凤身上。
有了钱之后,李刚挥霍无度,沉迷赌博,越陷越深,开始跟王凤狮子大开口,王凤咬着牙,滴着血,填着窟窿。
这世上不怕明码标价的事物,最怕无休止的纠缠!每次李刚出现,王凤就变得紧张,烦躁,失眠。
王凤虽家底殷实,但也禁不住李刚这样索要,她想跟李刚来个痛快,直接给他一笔钱,把耳环拿回来,就算李刚日后翻脸,也没有证据。
李刚想想自己也不亏,这样一次次索要,万一哪天把王凤逼急了自己吃不了兜着走。
李刚跟王凤要两万,王凤心一横,答应了,约好等厂子里人下班后,在厂房后面没人的荒地上见面。
李刚把耳环偷偷用报纸包好,放在兜里等着明天的交易,王凤偷偷去银行取了两万块钱。
两人下了班,等人散去了,鬼鬼祟祟来到了约定地点,王凤环视了四周确认没人后,递给了李刚钱。
“东西呢?”
李刚猥琐地笑着,把东西递给了王凤,王凤刚接过来,听到了脚步声,两人慌乱散开了。
回到家后,王凤打开了层层包裹的报纸,傻眼了,里面是有一只耳环,但却不是自己那只,李刚耍了她,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她过够了。
而此时,耳环出现在了林建树面前,林建树怒视王凤:“这耳环是李刚给我的,你还有什么话说?当初骗我怀孕,如今又背着我偷人!”
事已至此,王凤无话可说,她不想把事情闹大,乞求林建树不要外传,她愿意悄悄离婚,虽然林建树回来了,但是心一直不在她身上,这段牵强的婚姻,她也累了。
办完手续后,林建树便去了广东,跟他一起消失的还有刘芸。
而此时,李刚还忙着跟王凤掰扯耳环的事情,王凤说他是无赖骗子。
而李刚却认为王凤离了婚,想讨回那两万块钱,两人私下里闹得不可开交。
林建树的死讯是李刚教唆王凤传出去的,这样王凤可以心安理得跟他偷情,而且还可以让刘芸死心,破罐子破摔嫁给他。
耳环是刘芸拿给林建树的,李刚婚后的多次晚归让她产生了怀疑,顺藤摸瓜发现了他跟王凤的奸情。
她一开始没想着捅破,但是李刚对她的态度越来越蛮横,最关键的是林建树又回来了。
林建树回来,王凤不愿意离婚,刘芸就让林建树将计就计,她利用的不过是李刚的贪婪无度,一次次索要,王凤必会心神不宁。
再加上最后那一出,王凤百口莫辩,只得乖乖束手就擒,保得个好名声。
刘芸收拾包袱走的时候,头都没回,这个家她一点也不留恋。
因为李刚在一次醉酒后,吐出了真言,当初林建树在办公室跟她促膝长谈时,给王凤打小报告的人正是李刚!
如果没有王凤冲到林建树办公室那出闹剧,林建树或许还在做他的办公室主任捧着茶杯呢,这就是自作自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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