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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父亲 日记里的文字
这是他的生命 留下留下的散文诗
几十年后 我看着泪流不止
可是我的父亲已经 老的像一个影子”
首次听许飞的这首歌时,颇为感同身受,就点了收藏。那时心里已经有了写写父亲的想法。
而今得空,思绪万千,像极了洪水猛兽般袭来不由而发。
记忆里,我的父亲也有很多的日记本。歌词里的父亲是记录了面对贫困生活的无奈和心酸,而我父亲日记里记得都是密密麻麻的记工记录。
小时候,一家六口人蜗居的窑洞父亲生于62年,兄妹6人,家在极为贫瘠的黄土高坡,又处在偏僻的山沟沟,数不清的沟沟壑壑,背靠连绵不绝的不知名大山。在成家之前,算上他的奶奶爷爷一大家子挤在两孔乌漆麻黑的窑洞里。照明靠的是煤油灯,吃水要走三四公里地去挑,做饭全靠树枝柴火。
父亲上有一兄长,下有一弟弟。兄弟三人天资聪慧,又都写的一手好字,成绩不差上下,都是班里数一数二的。尤其是父亲,记忆力了得,几乎是过目不忘。
听年长的老师讲,父亲上学时有过目不忘的本领,说是《水浒传》看了一遍,基本上能背个八九不离十。
那会刚恢复高考没几年,高考也是这些“寒门”唯一摆脱贫困的出路。
兄弟三人成绩颇为优异,都是学校里数一数二的人物。在哪个物资贫乏的年代,能上到初中的渺渺无几,更别说参加高考了。于是三兄弟成为了村里的一道靓丽风景。那段时间爷爷和太爷爷走到哪都觉得脸上有光,俩人也是更牟足了劲的挣钱给三兄弟读书。
父亲说过,他上高中那会。师范类大学是最吃香的,一毕业就等于拿到了铁饭碗,从此就可以手持教鞭,三尺讲台走天下。相当于孙悟空十万八千里送佛经不用徒步,直接可以腾云驾雾一步到位。有了铁饭碗的光环,十里八乡的未婚姑娘围着转。
就在三兄弟奋书急笔时,意外发生了。
太爷爷在县里赶集时,出了车祸,撒手人寰了。这就意味着太爷爷在学校后厨帮厨的收入也没有了。那时,大伯师范大学大二,父亲高三,还有半年参加高考,叔叔高一。
天降厄运,三兄弟知道他们其中至少会有一人辍学。
大伯是长子,脾气秉性比较执拗,又是大二了,还有一年多就可以摘掉“穷帽子”奔赴光明。私心加持下,他当然不愿意做前功尽弃的事。叔叔自幼体弱,白面书生的模样,就算辍学对于这个一穷二白的家也起不到什么作用。权衡利弊下,爷爷选择了爸爸,虽中等个头,又孝顺懂事,每次假期也就数爸爸最为勤快,干起农活来也强壮有力。
没过一礼拜,爷爷成功游说了爸爸。
在一个阴霾的上午,爸爸到老师那里办理退学。老师对此很惋惜,叫来了校长。校长苦口婆心的说了一番,爸爸说在前途和家人面前,他选后者。
爸爸的班主任后来晋升为一所新建高中的校长,后来也成为了我和哥哥姐姐们的校长。叔叔在师范毕业以后也是在这所高中任职。所以校长总是在叔叔婶婶面前惋惜,说你二哥成绩数一数二的,成绩那么优异,如果参加高考,肯定也是一位公职人员呀。也不至于为生活奔波。
我们兄妹几个,和父亲虽是两代人。年龄差也并不大,所以从小学开始,就开始出现爸爸的老师也成为了我的老师。印象中每次考试粗心时,老师就搬出爸爸上学时的专注和文采了。一路求学,爸爸学生时的光环就像天上星星,时不时的激励着我。
当然,这都是侧面听来的,有来自共同的老师的,有村里长辈的,有爸爸的同学,家里的长辈亲戚的,一步步流传到我的耳边。后来我得出了结论:一方面没有辍学的伯伯成了学校里一人独大的校长,叔叔也成了桃李满天下的高中老师兼主任,唯独爸爸成了地地道道的农民,背着蛇皮袋风尘仆仆的讨生活;另一方面可能也是为爷爷的偏心,爸爸优异的成绩惋惜。
爸爸退学的第二天,就和爷爷一起承担起了养家糊口的重担。爷爷安排爸爸去后山背木材挣钱,来回十几公里。没多久爸爸稚嫩得肩膀就磨出了死皮。可能爷爷也有点愧疚,干了没一个月,就让爸爸挑着小姑整理好的家鸡蛋前去走街串巷的卖。后来,又跟着爷爷在镇上的一所初中包食堂。所以,自小就知道爸爸做刀削面的功夫一流。(小时候,每次考试前,爸爸都会早起给我做一碗刀削面)
总之,爸爸结婚前跟随爷爷换了好几份工作。挣得微弱的工资也全由爷爷掌控,去支付叔叔伯伯的学费和生活费。爸爸对此也毫无怨言。一直默默无闻、勤勤恳恳的。
这种奉献,一直持续到叔叔大学毕业。最小的姑姑也出嫁,家里住的窑洞才略微宽敞起来。爸爸才敢考虑终身大事。
和妈妈结婚后,伯娘急于摆脱大家庭的苦日子,着力想让自己的小家富起来。便吵闹着要分家,一穷二白的家。爸爸就得到了一孔窑洞,三个旧旧的碗,和一些不值钱的瓶瓶罐罐。
为了撑起我们的小家,爸爸放弃了种地。去做了危险的煤矿工。每次回来浑身黑漆漆的,我们兄妹几人就像坐等嗟来之食的幼鸟一样张开双手期待着盼望着。有时候,会从裤兜里掏出来一把奶糖,有时候会拿出来一把瓜子,……
1998年,我七岁。因为大部分邻居都在高处靠近主路的地方修建了砖瓦房,陆续搬走。只剩我们几家困难户还蜗居在地势较低的窑洞里。小时候常抱怨,同学家离得学校近,来回不到100米,而我们几个就要走三四公里才能到。由于从小走惯了夜路的缘故,所以胆子格外的大。
同年11月,爸妈东拼西凑得开始着手新建砖瓦房。爸爸在我家起砖瓦房的时候,从做小工开始学,后来慢慢上手,干大工,这为后来爸爸成为农村自建房的包工头奠定了基础。于1999年夏末完成。随着新房子落成,我家也成了讨债者蜂拥之地。
之后的日子,爸爸跟着农村自建房的队伍东奔西跑,用他的一砖一瓦换来的血汗钱,供我们兄妹几人上学,最苦的那几年,妈妈守着十几亩的田地度日,带着我们利用不上课的时间耕种。那几年我们全家人全靠亲戚给的旧衣物度日,就算新年也不例外。
哥哥姐姐上学也是一分钱掰成两瓣花。我们几个欠学费是常有的事。初中那会,谁交了学费才给发新书,我的学费由于一直拖欠,上课总是尴尬的借用同桌的。初中三年没买过一套校服,学校有活动,都是借用同村隔壁班的。等等,诸如此类的事很多。
全家拮据的生活,一直持续到哥哥大学毕业,哥哥工作后供姐姐上学。就连首次去大学也是哥哥前往送的。没两年,姐姐也师范毕业了,成为了一名小学老师。姐姐也开始分担家里的经济重担。
现今社会,寒门很难出贵子。但在爸爸的那个年代,寒门出贵子的捷径就是高考。
叔叔伯伯通过知识,走出大学校门的那一刻已经成为了贵子。而我的爸爸,走到这一步却用了整整三十几年,其中的心酸不言而喻。
你看,世间万物千变万化。爸爸的取舍虽影响了我们清贫的童年生活,却也磨练了我们。所以,我们比叔伯家的堂兄妹们也成熟稳重许多,各自成家立业以后,在各自的领域也混的风生水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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