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童年夜生活

一九九七年，村里只有两户人家有电视机，一家是村东头的老肥家，一家是村西头的西文家，那时候电视机都是用电瓶供电。每逢晚上，他们两家总是挤满人。看电视剧时，首先要分清剧中谁是好人，谁是坏人，如果分不清的话就不要轻易说话，否则会丢大人的。有一天晚上，大家聚在西文家看《倚天屠龙记》，正在演杨逍强奸纪晓芙的情节，村里一位奶奶边看边感叹:“这个人(杨逍)咋恁坏唉！你看看，这个人坏的吧！谁知道他哉恁坏唉！”这时候西文的儿子不耐烦地提醒她说:“这里面就他是好的！”这位奶奶充满疑惑地嗯了一声，但鉴于西文儿子天天看，肯定比自己知道的多，也不敢反驳，不过还是不相信地自问自答似的说了一句:“昂！我的天爷，还就他是好的！”

除了看电视，我们还喜欢看玩马戏。这些玩马戏的人也不知从那来的，一般都是下午到，晚上扯上个照明灯就开始演，第二天上午开始挨家挨户的收钱，没有钱给麦子、玉米也行。不过后来有一次一个马戏团在演出过程中被村长叫停了，此后，我就再没看过村里的马戏表演。

如果听说那里有放电影的，我是必去看的。那时候电影都是露天的，放影前在两棵树之间拉一个白布，在远处桌子上放一个灯对着它照，布上就开始演电影了。这时候演的电影一般是武打片，那时武打片应该是最受欢迎的。一九九六年的冬天，我迎来了最后一场露天电影。我和村里几个十七八岁的年轻人去李坤侯村看电影，由于距离李坤侯较远，我们走到的时候已经挤不进去了，我只看到黑压压的后背，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不知不觉中电影演完了。他们边走边讨论电影情节，我只有听的份。在走到赵六口村时，有人说天咋这么冷啊，提议烤烤火，大家一致赞成。那时候随处都是捆好的棒子桔，我们就从路边的河里摸出来两捆，点着烤了起来，在棒子秸快烧完时，不知谁把火一脚踢灭了，紧接着大呼一声:“哎呦歪，来了！”

“哎呦歪，来了！”这句话在那个年代出现的频率是很高的，主要原因是这句话简单明了，还能把事情表达清楚。例如在棒子地里薅草时，如果有人大呼“哎呦歪，来了”，这表明是鬼来了；如果是在苹果园里偷人家的苹果时有人大呼“哎呦歪，来了”，则表明是苹果园的主人来了；如果在学校里有人大呼“哎呦歪，来了”，那肯定是在说老师或者校长来了……而这一次显然是鬼来了。大家听到这声大呼后都争先恐后地跑，我当时刚烤完火，火灭后什么也看不见，万急中不知道抓住了谁的绿妮子大衣后面的襟布，就跟着跑。也不知跑了多远大家都停下来了，大家开始相互嘲讽别人胆小。突然有个人问:“谁抓着我的大衣了？”我赶紧松开手并说是我。那个人说：“吓死我了，我以为是啥那，怎么甩都甩不掉，抓的还怪结实嘞。”这时候突然传来一个女人凛厉的大哭声:“我的娘啊!”我们都马上闭了嘴，四周静的可怕，这个哭声一阵阵地传来，我们都提着心默默地走了好远，一直到听不到这个哭声时才有人敢说话了:“你看人家哭坟呢，恁看看恁们一个个吓的。”另一个马上说:“你自己吓的没法还说人家。”

这些童年夜生活均在一九九七年告一段落了。正如上文所说，一九九七年是历史转折性的一年。伟人邓小平在这一年去世了，香港在这一年回归祖国了，村里在这一年通交流电了，我在这一年告别了噩梦似的小学四年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