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沙城不爱吃馄饨,应该说的是,遍布整个长沙城的“苍蝇馆子”很少有吃馄饨的。四川来的说要吃抄手,广东来的要吃云吞,还有些进门就要吃清汤,扁食的,就更加少了。
大多就是一碗粉,吃个满面油光就顶好。
老痞子刘邦把临湘改成了长沙,封了长沙国,所以就有了现在的长沙。或许还能考据得更远,不过馄饨什么时候来了长沙,却是没人晓得,里面是包肉还是包菜,也变得多样起来。
长沙城自古都是“南蛮地”,对吃的讲究还赶不上武汉三镇,更不用说一直都是富商聚居的苏扬等地了。似乎除了米面食物,几乎所有的功夫菜,都是外来人加了点辣椒,就端上了桌。
我在想馄饨的时候,不太想跟人说我要吃馄饨。“吃货”这词不太适合我,就像净坛使者一般,不挑不拣,上面可劲儿造,下面只管胡噜一口下去。就算是人参果,也吃不出个味道来。
人都说中国人“食不厌精脍不厌细”,那馄饨自然也是要吃个细致。比方说馄饨皮应该是很薄的,但不是说就不要皮了。老师傅说馄饨七分馅儿三分皮,馅儿做的再好吃,皮擀的不好也是个失败作品。
那七分的裹馅儿也应当做的好,吃到嘴里弹不弹牙全在刀工,机器搅出来方是方便,总归是少了一点劲道。
其实饺子也有皮,但是饺子皮把肉都包了个严实,没人晓得里面是什么馅儿。馄饨却一眼就能被看穿,什么肉,什么菜。只要下了锅,似乎就能闻着味道。
这点儿有点像烧麦,《中华一番》里说烧麦像包子又不像包子,包了一半不合拢,合拢味道就进不去,皮蒸烂了里面还没熟。又发明了一个所谓的“黄金分割烧麦”,噱头挺足,就是不知道真有人这么想过没有。
不过吃干馄饨的似乎挺少,大家都老老实实剁肉馅儿,擀皮,包。包完了就往锅里倒,包多了就放冰箱里。也没人在意好不好吃,没人在意口感几何。
反正只是一碗馄饨,扯那么多虚头巴脑的干嘛?
长沙城里的人越来越多,东北人、西北人、男人、女人、老头、大妈……不知道他们是不是都吃馄饨,还是每天一个馒头,一个包子。不过这不重要,他们都在长沙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所以吃不吃馄饨也无所谓,吃饱就行了。
馄饨的模样各式各样,包成花的,像毽子的,生手直接搓成一个球,冻硬了还能在桌子上弹两下。花样多,吃的人自然也会多。
许多姑娘也会给自己捯饬花样,发型发色就有三四十种,那是因为她们也想被人“吃”罢。
不过最近又流行了新吃法,叫“炸馄饨”。跟炸油条差不多,刚出锅热乎的馄饨脆的很,咬开皮的劲儿有点像薄脆,蛋卷,碰一下就碎,吃到嘴里“嘎吱嘎吱”响。
当然里面的肉特别少,估计是怕皮炸好了肉没熟,过了一趟油锅就捞起来。小心翼翼地往碗里倒。
颇像是“现代化”的摩登妇女,身上没个三两肉,却只要穿一两件薄薄的外套,真丝面料,裹着苗条身材的披肩随风飘,挺让人担心滑落下来走光了怎么办。
而吃炸馄饨的过程,就像是把这个女人脱了个精光,从头亲到脚,然后一股脑地把衣服扒下来,突出一个爽。
不过以前的馄饨不讲究这些,只要味道不差,填的饱肚子,那就真是谢天谢地。什么皮,什么馅儿,哪管得了那么多。《南极料理人》里最后,也不过是一碗寻常拉面,却把众人吃的涕泪横流。
我不知道以前长沙的姑娘涂什么口红,抹什么胭脂,是也穿着草鞋在河边拉纤,还是一身旗袍在各个公馆里优哉游哉。不过她们肯定是不吃馄饨的。
拉纤的太穷吃不起肉,一碗“光头粉”加点辣子就能吃饱,穿旗袍的可是西洋的范儿,牛排红酒才是正餐。
馄饨就像是吃了一半的烧鸡,整只吃完太腻,剩下一半丢了可惜。想吃肉的人吃不起,吃肉的人嫌她下九流。
长沙以前只是依湘江而建的一座小城,说是湘江其实就是一条大河。从西汉开始,各种各样的人涌了进来。当然,各种各样的姑娘也都一起来了。
她们从四面八方来,湖北的、江西的、广东的、广西的、四川的,所以刚开始的堂倌不知道他们要吃的是什么,抄手、清汤是什么,或许咬着牙说白话的“云吞”,大约能听懂,但也挺费神。
人多了,口味也多了,煮个馄饨都在被人挑剔。说为什么不是红油,说为什么不放香油,说为什么不放青菜,说为什么不是紫菜。
于是又要改配方,又要请厨子,好好的一个早餐店,只是卖粉面,结果馄饨开了道,各种早餐点心混了进来。
原本不做馄饨的,现在也学了一手好馄饨功夫。剁肉调料,筷子扒拉进来一卷,就是一个小馄饨。也不知道原本的馄饨是不是这样,就这样包,大家也就认可了这样的馄饨。
长沙早已经不是以前的长沙,拆的拆,建的建。如今什么都会加一句“老长沙”,什么都会想到童年的“老长沙”,“老长沙”已经变成了个营销术语,烂在了大街上。
老长沙有什么馄饨,馄饨都是外来种。挖地铁的工人吃面,修高楼的农民吃粉,还剩下的包工头们,一碗馄饨就馒头,烫喉咙。
如今再让我去吃馄饨,我已经不知道该吃哪一种。煎炒烹炸都有他,我挑花了眼。
对了,那个柜台老板娘,长得挺漂亮的。
“老板,加醋不放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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