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刘小刘
第一次见到夏天,何阳就觉得她像极了自己早夭的妹妹。
一样的肌肤似雪,一样的眉头犯愁,连眼角的那滴泪痣的位置都一模一样。所以,他分了心,任夏天的小黄车跌跌撞撞地趴在了自己的车头上。
看着小姑娘默然地扶起车子,好像根本不会疼一样,完全无视了自己擦破皮的膝盖,径直向车窗走来,何阳觉得心里像被针扎了一样的疼。
以前妹妹也是,治疗再痛苦,表情都是默然的。只到了弥留之际那天,才对着何阳撒了唯一的一次娇。她说:“哥哥,我好疼啊,你劝劝爸爸,放我走吧”。于是,何阳力排众议,在放弃治疗通知书上签了字。
夏天的道歉来得很快,何阳猝不及防,觉得自己可恶极了,明明是自己的错。可面对着那样一张脸,他没法开口,只强硬地抓了夏天进车里,要她去医院检查看看。
好在,除了破皮,夏天并没有任何别的不适,他稍稍心安。他提出可以送夏天回去,夏天拒绝了,却并没有忘记对着何阳说声谢谢。
看着夏天离开的身影,形单影只,那么孤独,何阳再一次不受控制地追了出去,硬塞给她一张自己的名片,“姑娘,有事可以给我打电话”。夏天回过头对他笑了笑,不紧不慢地走远了。
回到工作室,何阳心慌了很久。但时间长了,渐渐也就忘了。但令何阳没想到的是,时隔半年,他竟再次见到了夏天。
那天,助理小刘让他去参加新员工面试。他刚一进门,就看到了坐在椅子上,目光淡然的夏天。看到面试官是何阳,夏天也很吃惊,但很快就镇定了下来,连对他客气地笑一下都没有。
夏天的笔试成绩最好,面试时也不卑不亢,自然顺利地成为了他的下属之一。何阳从来没想过在工作中特别关照谁,但对夏天的事总是会不由自主地上心。
安排给夏天的工作,何阳从来不用担心她完成得不好。但夏天性子太淡,总感觉与工作室格格不入,让何阳很是着急。下属们隐晦的提议他不是不懂,但他实在不忍对夏天太过苛责。
于是,一天下班后,他大手一挥,说自己要请客,相约火吧,一个都不能少。火吧是兰城的特色,火锅、烧烤、KTV加啤酒畅饮,每个人都玩得很嗨,除了夏天。因为,她被无良的男同事合力灌醉了。
无视了跟他一起打天下的亦兄弟亦同事的伙伴们的起哄,何阳一个公主抱,将醉死的夏天送到了自己的车上。凉爽的秋风急急地吹入车里,没走多远,夏天就渐渐转醒了。发现开车的是何阳,夏天冲他感激地一笑,说了自家的地址。
夏天住的还是以前的那种老小区,院子里七扭八拐地停了好多车,等何阳终于熄火,额头已经薄薄出了一层汗。夏天邀请他上去喝杯茶,他本来觉得不合适,但转念一想,还是跟了上去。
然后,何阳终于知道了属于夏天的悲伤来源于何处。也许是家里久没有来生人,夏天的姥姥抓着何阳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并一再请求何阳多帮帮自己的外孙女。期间,夏天一直沉默,但何阳好像隐约看见了她脸上的水光。
原来,夏天的母亲是未婚先孕,生下夏天后就投河了。从小到大,夏天都跟姥姥两个人相依为命。姥姥也曾试图找出夏天的父亲,但除了一张模糊的背影照片,她没有任何依据,只好作罢。
小孩子最是欺软怕硬,看夏天没有父母做后盾,便总是合起伙来排挤她。夏天本就敏感,又受了如此的不公正待遇,性格渐渐变得要强、独立,但笑容却越来越少。姥姥一直尽心地劝着,夏天也答应得很好,但总没有好转。
从夏天家离开的时候,何阳的内心仿佛经历了一场暴风雨。他总觉得夏天像自己的妹妹,却不知道,这个世上还有比妹妹可怜的人。妹妹虽然早早就去了,但在她活着的时候,人人都爱她,她很快乐。可夏天没有,她只有姥姥。
也许是真正动了恻隐之心吧,从那天晚上开始,何阳开始真正地关照起了夏天。早上会习惯性地多带一份早餐去工作室,下雨天也会记得不要加班,假装偶遇淋着雨的夏天。工作室里的同事纷纷八卦,老板肯定是找到了第二春,否则最近不可能这么好,动不动就聚餐,吃的还都是最热闹的火锅。
只有夏天知道,何阳是在尽全力地让她融入到工作室这个大家庭中,他觉得她太孤单了。夏天虽然执拗,但她不是个不知好歹的孩子,她很领何阳的情。渐渐地,她脸上的笑容开始越来越多,夏天觉得这样活着可真好啊。
夏天很幸运,遇到的第一个男人是何阳,而他又对她这样好,爱情自然而然地就发生了。没有那么多惊心动魄的故事,每天也只是一起吃吃饭,一起上下班,偶有的亲吻都丝毫不带情欲的味道,可无论是夏天还是何阳,她们都觉得这样已经很好。
可是,世上哪那么多圆满的美好结局,夏天终于还是从何阳身边消失了。那天,何阳等了一天都没有等到夏天,周末的咖啡馆渐渐人满为患,何阳一个人占着一间雅座总归不好意思,便走了出来。
突然,她看见夏天蹬着自行车飞驰而过,他急忙喊了一声,但夏天没有回头,还是蹬得飞快,感觉后面像有鬼在追。何阳匆匆去取车,还是不放心任夏天一个人这样疯玩。自从打开心结,夏天常常会有特别小孩子的举动。
然而,车子刚刚发动,就接到了“夏天”的电话。
“喂,你好,这里是枫林小学门口,你朋友出了车祸,麻烦尽快来看看。”打电话的人语速很快,何阳还来不及反应,电话就挂断了。
将车速飚到最高,何阳仍是没有来得及跟夏天说上最后一句话。夏天躺在血泊里,紧紧地闭着眼睛,脸上却带着奇异的笑容。何阳拍了拍自己的脸,觉得很奇怪,为什么自己竟一滴眼泪都掉不出来?
旁边的阿婆一直在嚷嚷,说看见夏天在追一个人,但自行车哪能追上汽车啊,真是个傻姑娘。何阳突然记起,前几天夏天一脸兴奋地说自己可能要找到父亲了,她在路上看见了他,但何阳没有在意。
他当时想,就一张模糊的背影照片,能找到才有了鬼了。然而,夏天这个傻姑娘,竟真的让她找到了,要不然她这么拼命干嘛。
何阳一直觉得自己对夏天的感情没有深厚到非她不可的地步,可在夏天沉睡的日子,他觉得自己孤单极了。
我是刘小刘,立志每天讲一个晚安故事,我在这里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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