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天气特别闷热,也许要算是一年中最热的一天了,全村筹备了几年的“电”,也才刚刚开始架设电杆电线,所以叶枚只能对着新买的电扇祈祷,也许明天就会凉快些,也许明天村里就能把电线接好,也许明天就将会有一场暴疯雨。叶枚觉得坐着站着躺着都是一身水,像是水洗过一样,好不容易挨到傍晚,似乎是起了一点凉风,人们便都冲出门去,叶枚跟出来。外面路上树荫下,几乎是站满了人,人人都说这许多年来还是第一次有这么热的天。他们说笑着起先还能听,后来就骂起笑话来了。笑话不堪入耳,尽是男女之间的事,极尽下流无耻,活脱脱的一部黄色录像。叶枚觉得恶心,又觉得难堪,于是就避开了他们,慢慢地一个人走到了渠堰上,对着西天的云霞站了下来。云霞火如血,如诗如画,它不仅有着火的奔放,血的悲壮,也还有着诗的空灵,画的神韵。叶枚看得如痴如醉,似梦若幻。她欣赏过朝霞,慨叹过生命那一开始时的神秘、美丽、奇异、蓬勃、伟大、辉煌……但是她却从来都没有象今天这样的欣赏过晚霞,她一直以为晚霞不过是预示着黑暗,预示着生命的结束,并没有什么可以值得去欣赏去慨叹,然而,今天她知道她错了,不仅如此,而且她甚至还觉得晚霞的雄壮与艳丽丝毫不逊于朝霞,甚而胜于朝霞。第一次,她不得不感叹,生命结束的那一刻,同样是有着她的辉煌和灿烂。她为她几天来想“死”的念头而羞愧。看着渐逝殆尽的晚霞,第一次她在心里暗暗地发誓:“我,叶枚,不结束便罢了,我若结束,就定然要如同这晚霞般的辉煌和壮丽。”
“叶枚,还生我的气?”
“谁?”叶枚只顾沉醉于对晚霞的慨叹之中,冷不丁的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吓了她一大跳,她回头看了看,江枫不知什么时候已站在了她的身后,“你想吓死我?”
“你胆有那么小吗?”
“废话,你不吭不喘的就冒了出来,我能不怕吗?”
“看你,说什么冒了出来,我是人,又不是鱼?”
“你还不如是鱼,你要是鱼,我非把你开膛破肚,生吃了不可。”
“你就那么恨我?”
“就那么恨你。”
“真的?”
“真的。”
“真的就好,有爱才有恨,你就死命的恨吧。”
“你——”叶枚没想到会给他绕进去,于是就说:“想得美?要我恨你,下辈子吧。”
“我就要你这辈子。”
“好了,江枫,别耍贫嘴了,你看那片霞好美,我也是今天才发现。”叶枚指了指西天的云霞向江枫说道。
“美什么美?一块死猪血似的,我倒看不出它美在哪里?”江枫心不在焉。
“不跟你说了,满脑子一天到晚尽是些乌七八糟的东西。”叶枚气得扭过脸去。
“当然了,我是没有高诗神圣。”
“你——”叶枚气愤地瞪了他一眼。
“叶枚,晚上我们划船好不好?我想今晚的月光一定比昨晚的还要好。”
“你走,我不去。”叶枚板起了脸。
“你不答应,我就不走。”
“你不走,我走,行了吧?”
“走吧?你走到哪儿,我就跟到哪儿。”
“你——”叶枚无可奈何。
“怎么样?答应吧?”
“不答应。”
“‘不答应’?不答应,我就一直跟下去。”
“要跟你就跟好了,无赖!”叶枚说着转身走了。
“别——”他一把抓住了她,“算了,实话跟你说了吧,不是我想耍无赖,是有人想见你,说是有很重要的事告诉你,在家里不方便。”
“是谁?什么事?”
“晚上你到那儿不就知道了。”
叶枚审视地看着他,她不知道他话的可信度,她疑疑惑惑,既希望这是真的,又希望这是假的,但无论真假,他都给了她一个去的借口和理由。她很矛盾,情感告诉她:去;但理智告又诉她:不去。
叶枚恨自己脆弱,恨自己没有出息,因为她的情感战胜了理智,她甚至于希望这真的就是江枫的借口。俗话说:朋友妻不可欺。而江枫毕竟是好友的男朋友,于是叶枚就为自己这种情感的罪恶而深感羞愧与内疚,在她深受良心与道义折磨和谴责的同时,她感觉自己是那样的卑鄙和龌龊。她很痛苦,可是她却控制不了这种情感,于是她就只有靠江枫毕竟和自己做了十几年的同学来为自己开脱,从而给自己一个去的理由。
叶枚不知道就在自己点头答应江枫晚上去划船的时候,一个人却躲在他们身后的那片高梁地里,在偷偷地看着他们。
那个人是方文涛。
晚上,凉风习习,月光朗朗,叶枚告诉母亲,说潘去找她有事,然后就出去了。叶枚来到河滩,江枫早已等在了那里。叶枚问人呢,江枫就说在船上等着呢,叶枚明知是中了他的诡计,但是对这诡计,她并不识破,难道这不正是她所希望的吗?叶枚矛矛盾盾,见江枫已上了船,拿过浆叫她将锚提上船,她迟迟疑疑便提了锚战战兢兢地也上了船,船身一晃,她就倒在了江枫的怀里,江枫顺势抱住了她,叶枚没及挣脱,他的唇就放在了她的唇上——
“江枫,你好卑鄙!”随着船身又一晃,一个人影就随之跃上了船。
“方文涛,你——”江枫迅即地放开了叶枚。
“江枫,你怎么解释?”
“我不需要解释。”
“是吗?江枫,我可真佩服你,你也真够行的,你口口声声说要为我夺回叶枚,让我在坟地里假扮高诗装神弄鬼,欺骗叶枚。我方文涛可真蠢,居然听信了你,没想到你原来却是别具用心,别有目的。”
“他说的是真的吗?”叶枚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一切,她期待地看着江枫,希望能够得到一个否定的回答,然而她的希望没有实现。
“是。”江枫清晰而平静的回答。
叶枚无论如何不能接受眼前的事实,她“啪”地抬手就给了江枫一个耳光,大叫:“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
叶枚的心像是掉进了万丈深渊,万劫不复。
“因——为——我——爱——你。”江枫声音低沉,却一字一顿,沉着有力。
“因为——你爱我?”叶枚不认识似的看着他,不禁摇头冷笑,难道这不正是自己所渴求的吗?但是现在无论如何她都不能接受她的这种“渴求”以这种方式实现。
她觉得她真傻,简直就是“天字第一”的傻瓜,从头至尾,她都受了江枫的愚弄。她可以原谅自己,但是却无法原谅良心,从头至尾她都对高诗做了些什么呀?!那种报复!那种残酷地报复!是她亲手毁了他的梦……她感到头重脚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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