革命巨子诗文大家——为纪念瞿秋白同志诞辰一百二十周年而作

革命巨子诗文大家——为纪念瞿秋白同志诞辰一百二十周年而作 革命巨子诗文大家——为纪念瞿秋白同志诞辰一百二十周年而作

寂寞此人间，

且喜身无主。

眼底云烟过尽时，

正我逍遥处。

花落知春残，

一任风和雨。

信是明年春再来，

应有香如故。

——瞿秋白：《卜算子·咏梅》

一代文学大家、革命巨子深陷囹圄，自度必死，然而他笑对死神，自豪地以不畏风雨严寒的梅花自喻，置生死于度外，衷心地祝愿同志和战友们“勇猛精进”。1935年初夏，瞿秋白系狱福建长汀，写下了这首充满革命乐观主义精神的瑰丽词章，既抒发了诗人的伟大情怀，展望了人民解放事业的美好前景，也表现出一位革命家对中国人民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所进行的伟大斗争必胜的坚定信念。正象春回大地、百花盛开、芳香依然如故一样，诗人坚贞的革命精神也将与事业同在，永吐芳华。诗人将自己的满腔的热情和鲜血，以至于宝贵的生命都溶进了“大众的事业”——共产主义事业之中。

诗人一生极爱傲霜的秋菊和报春的红梅。他十三、四岁的时候，就写下了一首《咏菊》诗：

今岁花开盛，

栽宜白玉盆。

只缘秋色淡，

无处觅霜痕。

这是一首咏物言志诗。诗人极其巧妙地嵌进了自己的名与字：“霜”、“秋白”。这既是少年瞿秋白对自己名字的深刻寓意的诗化解释，也是对自己独立寒秋，不入流俗的高洁志趣的自然抒发，更把生活的哲理融化到了诗的形象与意境之中。

如果以“咏菊”诗诗人临终前的“咏梅”诗（《卜算子》）相观照，则恰好照见一个一生“光明磊落、风骨挺拔、神采俊秀、毫无矫饰，使人望之俗念俱消，油然而生敬慕之情”（1）的诗人革命家的光辉形象。

那悲壮的一幕已经化为一段锦绣画卷，载入了中国共产党和中国革命的史册。人民始终没有忘记这位杰出的共产党人和一代文学大家，他的“精神品德之纯粹，人格操守之高洁，都达到了那个时代的高峰”（2）。正如毛泽东所说，他“将永远活着，不会死去”。（3）

瞿秋白作为一位革命家，是伟大的马克思主义者，是中国共产党早期的主要领导人之一，是卓越的政治家、理论家和宣传家。

瞿秋白作为一位文学家，他又是中国无产阶级革命文学事业的重要奠基人，是一位杰出的诗人、散文家和杂文家，是优秀的翻译家和文艺评论家。

诚然，瞿秋白在他的无产阶级革命思想和革命实践中曾经犯过“左”倾盲动主义的错误，在他的文艺思想中也曾有过偏激和失误。但是，这并不影响他作为中国共产党早期主要领导人、伟大的马克思主义者、卓越的无产阶级革命家、理论家和宣传家在中国革命史和中国共产党史以及中国现代思想史上的地位；也丝毫不影响他作为中国无产阶级革命文学事业的重要奠基人在中国现代文学史上的地位。

值得注意的是，瞿秋白在文学与政治的交错中，“文人”与“政治家”的双重性格使得他始终没有能够摆脱“文艺与政治的双重诱惑，并在自我价值确认与人生道路的选择上始终存在着矛盾与困惑”，终而至于使他“在历史上既未成为鲁迅，也未成为毛泽东”（4）。

但是，在现代中国文艺思想界中，“除鲁迅以外，瞿秋白也站着很重要的地位”，“他在现代中国的文化批评，社会批评和文艺批评上，和鲁迅站着同等重要的地位”。“他们两人的学识、思想、文章在现代中国实可称‘双壁’（5）。”“瞿秋白和鲁迅一样，是当时进步文学界的旗帜，是‘现代中国两大文艺思想家’（6）。”瞿秋白在极其短暂的从事文艺活动的时间里，在很不安定的环境中，在严重的白色恐怖下，他以病弱之躯和超量的劳动、惊人的毅力给我们留下了弥足珍贵的洋洋洒洒二百万言的文艺著译。1949年全国解放，全国文协在北京成立，当时文协在中法大礼堂举行会议，讲坛上方高挂起两幅巨幅油画像：一边是鲁迅先生，一边就是青年的秋白（7）。

鲁迅之于瞿秋白是十分看重的。他们是“没有见面的时候就这样亲密的人”。鲁迅看重瞿秋白的翻译，“认为在国内的文艺界是找不出第二个人可与他比较的”；鲁迅在《绍介〈海上述林〉时说，“本卷所收，都是文艺论文，作者既系大家，译者又是名手，信而且达，并世无双。……足以益人，足以传世。”（8）鲁迅亦看重瞿秋白的杂文，“明白晓畅，是真可佩服的！（9）”鲁迅更看重瞿秋白的论文，每每谈及，鲁迅总是微笑着说：“真是皇皇大论！在国内文艺界能够写出这样论文的，现在还没有第二个人！”瞿秋白写下《鲁迅杂感选集序言》，鲁迅谈起时说：“分析的是对的，以前就没有人这样批评过。”他说话时的态度是愉快而严肃的，而且还流露着深刻的感激的情意。（10）对于瞿秋白惨遭国民党反动派杀害，鲁迅先生十分沉痛。“这在文化上的损失，真是无可比喻。”他当即抱病手编瞿秋白的译文遗稿，以“诸夏怀霜社的名义刊行”，“我把他的作品出版，是一个纪念，也是一个抗议、一个示威！……人给杀掉了，作品是不能给杀掉的，也是杀不掉的！”（11）

瞿秋白四次避难鲁迅家.图为瞿秋白(前左)与鲁迅等合影.

鲁迅先生曾给瞿秋白亲笔题写了一幅立轴：

人生得一知己足矣

斯世当以同怀视之（12）

所以，我想应该可以这样说，瞿秋白同鲁迅一样，他们都是现代中国文坛上的巨人，他们的道德文章同为两座奇峰，让世人仰为观止！

再者，毛泽东无可置疑地是中国最伟大的马克思主义者。瞿秋白呢？他对于中国革命的胜利，对于毛泽东思想的形成，自有其不可磨灭的伟大贡献，开拓之功不可没！五四运动是新民主主义革命的开端，瞿秋白作为俄文专修馆的先生领袖，参与领导了这场反帝爱国的伟大运动；之后，他以一个先驱者的大智大勇，冒尽千辛万苦、风雪严寒，奔赴列宁的故乡进行实地考察，学习和研究马克思列宁主义和十月革命经验，最早向中国人民报道了苏维埃新俄国的真实情况，成为马克思主义东渐史上“红色丝绸之路”的重要开拓者。在赤都莫斯科，他几次见到列宁。

1921年5月，他加入中国共产党，实现了他世界观的根本转变。不久就到专门为中共培养干部的东方大学中国班任教，刘少奇、罗亦农、任弼时、肖劲光、邓小平等都曾就读于此。

1923年初，瞿秋白应陈独秀邀请回国，很快就站到了党的宣传、理论战线的最前列。“在中国第一个比较系统地传播辩证唯物论基本原理，并正确地指出辩证唯物论与历史唯物论的统一，马克思主义宇宙观与社会观的统一，这既使马克思主义哲学在中国的传播进一步深入和完整，又为以后李达、艾思奇等人在中国传播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做了开拓性的工作。”（13）为党的马克思主义理论建设做出了杰出的贡献。

1925年1月，中国共产党第四次全国代表大会在上海召开。陈独秀（前排左一）刘仁静（后排左一）瞿秋白（后排左二）等合影

1924年初开始，瞿秋白辗转上海、广州之间，参与中国共产党帮助孙中山先生改组国民党，出席国民党“一大”，参加大会宣言的起草和翻译，并与李大钊、毛泽东、林伯渠等人当选为国民党中央执委会委员或候补委员。为了维护和巩固第一次国共合作，他同国民党右派、戴季陶主义、西山会议派等进行了旗帜鲜明的斗争，同时对党内的右倾机会主义错误亦展开了严肃的批评。

1927年2、3月间，瞿秋白写成著名的《中国革命中之争论问题》，第一个从哲学高度分析批判了陈独秀的右倾机会主义和唯心论”。他的“分析批判是深刻的，可贵的，在当时也是仅有的。”（14）蒋介石、汪精卫相继叛变革命，大肆搜捕、屠杀共产党人和工农群众，第一次轰轰烈烈的大革命失败了。一时间，茫茫中国大地乌云沉沉，江河泣咽。有的人恐惧、动摇，离开了革命队伍；有的人苦闷、彷徨，看不清前进的方向；有的人更是改弦更张、易帜倒戈，投向反革命的营垒，中国革命处于非常危急的关头，瞿秋白临危受命，挺身而出，毅然在汉口召集了秘密的中央紧急会议，即著名的“八七会议”。他与毛泽东等同志们一道，旗帜鲜明地清算了大革命后期以陈独秀为代表的右倾机会主义错误，彻底结束了其在党内的统治，确定了土地革命和武装反抗国民党反动派的正确方针，从而挽救了革命挽救了党。瞿秋白当选为新的中央临时政治局的主要负责人。

1927年“八七”会议期间，瞿秋白在武汉。“八·七”会议后任临时中央政治局常委，主持中央工作。

1928年6月，瞿秋白与周恩来一起主持召开了党的第六次全国代表大会。之后，任中国共产党驻共产国际代表团团长，参与共产国际的领导工作，成为一名杰出的国际共产主义运动活动家。1930年9月，受共产国际委托，与周恩来回国召开了六届三中全会，纠正了以李立三为代表的“左”倾冒险主义错误。所以说，瞿秋白是中国共产党早期一位很有威望的主要领导人。

总结瞿秋白在大革命时期的主要理论阐述，我们不难发现，瞿秋白是我党较早较系统地全面论述无产阶级领导权思想的先驱者，也是我党最早注意到农民问题、并且有着独到贡献的领导人之一，他是无产阶级革命统一战线的倡导者和奠基者，还是武装斗争的积极鼓动者。瞿秋白在探索新民主主义革命基本理论所作出的贡献是巨大的，为毛泽东思想的萌芽在中国大地上的出现尽了他的一份努力。（15）

瞿秋白是十分推崇毛泽东的。1927年2、3月间，毛泽东在对湖南农民运动进行了一个多月的实地考察之后，写出了著名的《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送到中央后，曾在中共中央机关报《向导》周报上刊载了前半部分，即遭到陈独秀、彭述之等人的压制，未能刊完。这“几乎淹没了毛泽东的刚刚萌芽的才思，淹没了‘国之柱栋’和‘治国之器’。但毛泽东的文章一旦到了瞿秋白的手里，却大加赞赏。”瞿秋白亲自为它深夜赶写序言，给予大力支持，将全文交给我党在武汉办的长江书局以小册子的形式出版，广为印发。号召“中国的革命者个个都应当读一读毛泽东这本书。”并称赞毛泽东是“湖南农民之王”。瞿秋白以自己超人的胆识和才华，发现了毛泽东的超人才华。正好比“卿卿惜卿卿”，“英才爱英才。”（16）这时，毛泽东正抱病武昌，亲眼见到这本小册子时，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瞿秋白这样敬重毛泽东，毛泽东也十分敬重瞿秋白。1934年，他们同在江西中央苏区时，常常聚在一起诗词唱和，抒发革命家的远大情怀。1939年5月，一天晚上，毛泽东和肖三在月下散步，肖三谈起了他们牺牲了的老友何叔衡、蔡和森和瞿秋白，感到可痛可惜！毛泽东沉默良久，对前二人他没有说什么，对于瞿秋白，他说，“是啊，假如他还活着，现在领导边区的文化运动，该有多好啊！”言语中流露出深深的惋惜之情。1950年，毛泽东在为出版瞿秋白文集的《题词》中写道：“瞿秋白死去十五年了。在他生前，许多人不了解他，或者反对他，但他为人民工作的勇气并没挫下来。”“瞿秋白同志是肯用脑子想问题的，他是有思想的。”他“为人民工作的精神”，“临难不屈的意志和他在文字中保存下来的思想”，“将有益于青年，有益于人民的事业。”

当然，在鲁迅、毛泽东各自取得主要成就的领域内，他们的地位肯定在瞿秋白之上，我完全承认这一点，（不过，瞿秋白是在36岁的年华上牺牲在了国民党反动派的屠刀之下的，他的才干没能完全得以施展。）但这丝毫不妨碍我对瞿秋白这样一位诗人兼哲人的热爱，对这样一位真诚的革命家和“文人政治家”的崇敬怀仰之情。他带给我诗情与愉悦，给我鼓舞和力量，教我乐观和宽厚。我一直热爱着他的清新俊逸、通俗漂亮、明白晓畅，深刻和锐利，热爱着他的灵气横溢、博大精深！然而，有些人过分强调了他的错误和失误的方面，甚至于在今天还有些人一提起瞿秋白竟会脱口而出:他不是一个老牌的机会主义分子吗？使人不禁哑然。苦笑和喟叹之余，试想：中外历史上的完人、超人可曾出现过？

有论者认为，瞿秋白首先是一个政治家、革命家，那大概是就他一生的最高成就而言的。亦有人说，如果从他极富诗意和传奇色彩的人生经历进行考察的话，那么，他就首先应该是一位诗人——一位富有悲剧色彩的浪漫诗人。李霁野曾说：一想到瞿秋白同志那温雅而勇敢的态度，明亮有神的眼睛，从容而有风趣的谈吐，就觉得他很富有诗人的气质，他的一生就是一首伟大的美丽的诗。

而我想，革命家的瞿秋白和文学家的瞿秋白乃是相伴而生的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在他身上，革命家的宽广胸怀与文学家的浓郁气质交相辉映，水乳交融，始终没有分开过。

瞿秋白出生在风光旖旎而又具有悠久的历史文化传统的江南名城常州。当这个“江南花柳明媚中的产儿”，第一次睁开眼睛窥视这个世界的时候，他的家庭已经衰败破落，仅仅空存世代书香的遗风。幼时的瞿秋白，在母亲用温情和慈爱精心编织起来的网里，过着清静恬淡、极富诗意的读书生活。白云悠悠。小鸟啾啾。弯弯的溪河。静静的荷塘。秋菊、红梅；冬阳、熏风；雨花、雪片……还有天宁禅寺的晨钟暮鼓，红梅阁前的翠云红霞，以及文笔夕照、运河浅唱……置身于这人间福地、文化摇篮，瞿秋白跟母亲朗声吟咏唐宋诗词小令，随父亲泼墨挥毫学习丹青绘画，从叔伯亲戚处研习书法篆刻。发达的地域文化的耳濡目染，故乡青山秀水的怡养熏陶。这一切，不仅催发了他朴素的民主主义意识的觉醒，更养成了他浓厚的诗人气质和深厚的文学根蒂。

孙中山先生领导的辛亥革命，推翻了中国二千多年的封建帝制，少年瞿秋白受到这一有力推动，民主主义思想在他稚嫩的心灵中开始萌芽。他率先剪掉辫子，欢呼“皇帝倒了，辫子剪了”，愉快地接受着革命的洗礼。然而，这场“资产阶级自由平等的革命”，并没有给国民带来多少实际好处，“只赚着一舆台奴婢匪徒寇盗的独裁制。”这深深地刺伤了瞿秋白的心，痛苦迷惘中，他高洁自守，不入流俗，写下了《咏菊》那样的嵌名言志诗。并与同学结成诗社，研习诗古文词，较早地走上了他在诗文王国里的求索之路。

然而，“穷”不是偶然的，瞿秋白的作为旧的“士的阶级”之一的家庭，由于旧的家族生产制的打破，恰如一只破船跌入了万丈波涛之中，尤其不得不破产了。（17）他的中学学业因“穷”而中断，他慈爱的母亲更因了这“穷”而饮鸠自杀，出此宇宙而去了。这使得瞿秋白从更为广大的意义上去观察分析认识社会。于是，他吟出了《哭母》诗和“悲欢原有别，天地岂无私？”的悲怆诗句。

当着“唯心的厌世梦是做不长的”时候，瞿秋白辞去了无锡南门外江陂小学的教职，告别故乡常州，溯扬子而西，由吴而楚，随后入北京。他在上北京大学交不起学费，参加普通文官考试而又没取的情况下，进了俄文专修馆学习俄文，虽然他同时每日研究哲学而不断，但是这时的秋白内心里苦闷极了。

“从入北京到五四运动之前，”瞿秋白在《俄乡纪程》里写道，“共三年，是我最枯寂的生涯。友朋的交际可以说绝对的断绝。北京城里新官僚‘民国’的生活使我受一重大的痛苦激刺。……”缤纷世象，倒悬待解，哪里去寻找救治的良方？他苦苦求索着。十里长街，风冽霜冷，街灯昏暗，浑噩一片。瞿秋白在心里沉吟道：

雪意凄其心惘然，

江南旧梦已如烟。

天寒沽酒长安市，

犹折梅花 伴醉眠。

五四运动爆发，催醒了他的厌世梦。他以崭新的姿态作为俄文专修馆的学生负责人，参加了北京中等以上学校学生联合会，组织和领导同学们积极投入了这场反帝爱国的伟大斗争。之后，瞿秋白与文友一起创办《新社会》旬刊，鼓吹社会改造。在《新社会》上，他写作和翻译了一系列文章。其中《心的声音》这一组诗文，是目前知道的他正式发表的较早的文学作品，它们初步显露出青年诗人的创作才华。

革命巨子诗文大家——为纪念瞿秋白同志诞辰一百二十周年而作

俄文专修馆尚未毕业，瞿秋白以俄文、中文兼优而被北京晨报馆聘为驻苏联特派记者。因此，他就怀着“为大家辟一条光明的路”的决心，担负着“引导中国社会新生路的责任”，于1920年10月16日“决然忍心舍弃老父及兄弟姊妹亲友而西去了。”——往红光普照的苏维埃新俄国去了。在苏俄两年，瞿秋白他怎样挨饿受冻,怎样担负风险，身体又染病患，他却创作了两部优美的文学名著《饿乡纪程》和《赤都心史》，编著了一本《俄国文学史》，使得才二十三岁的瞿秋白成了一位有名的青年诗人、散文家和文学家。而且，他以他出色的采访、报道，成为最早向中国人民真实报道苏俄情况的新闻界先驱。在这里，他通过实地考察，学习和研究十月革命经验，编著了一部《俄罗斯革命论》，好一位盗取天火的革命的“普罗米修斯”！瞿秋白从一个激进的民主主义者成长为一名坚定的共产主义战士。

1923年初，他回到了阔别的祖国，立即投身到了革命的洪流之中，奋战在党的宣传、理论战线上。他主编《新青年》、《前锋》，参与主编《向导》，创办上海大学，担任教务长兼社会学系主任。起先他还有余暇写了一些战斗诗篇（如《赤潮曲》等）和一些文艺杂著。渐渐地，斗争形势日益激烈，紧张而繁重的革命工作使他无暇从事自己十分钟爱的文学创作，而完全成为一位职业革命家了。

1924年到1930年，如前所述，瞿秋白运用马克思主义于中国革命实际，作了许多开拓性的工作，为探索中国新民主主义革命的基本理论付出了许多心血，为毛泽东思想的初步形成贡献了自己杰出的智慧。同时，他的文学天才的闪光，常常反映到他的理论著述中，这样直到1931年1月召开的党的六届三中全会，瞿秋白遭受王明集团的“残酷斗争、无情打击”，被排挤出中央政治局的领导，他才得以重返文学这块美丽的园地，继续施展他的文学才华。

从此，瞿秋白主要作为一个革命文学家在上海与鲁迅先生一道领导了左翼文艺运动。他翻译、介绍、撰写了大量的马克思主义文艺著作，翻译俄国文学作品，特别是高尔基的作品。创作了《乱弹》、《骷髅杂记》等一系列杂文和文艺杂著。编选《鲁迅杂感选集》并撰写了著名的《序言》，第一个科学地评价了鲁迅及其杂文。还帮助了茅盾的《子夜》的创作。使他成为中国无产阶级革命文学事业的重要奠基人之一。

1934年1月，瞿秋白接到中央通知，他与鲁迅、茅盾等人依依惜别，离开上海奔赴红都瑞金，担任中华苏维埃政府教育人民委员（即教育部长）兼苏维埃大学校长。在苏区，瞿秋白为着教育，特别是苏区的文化建设倾注了大量的心血。然而，在红军长征时，他却被王明集团当作“包袱”甩给了被国民党反动军队重重围困的苏区，终至于1935年2月在转道香港赴上海治病的途中，在福建长汀县濯田区水口乡小迳村牛庄岭附近不幸被俘，陷入敌手。

被囚禁福建长汀狱中时，瞿秋白仍不停地读书写作。翻开那不朽的心曲：《多余的话》，他那一以贯之的清新的风格，深邃的哲理，流畅而优美的语言，使人很自然地联想到法国大思想家让·雅克·卢梭晚年未完成的杰作《一个孤独的散步者的遐想》。瞿秋白的《多余的话》，与之颇相仿佛，他是把它作为文学作品来写的，何许可以把它归入所谓的政治散文之类吧！我从那字里行间似乎看到一个鲜明的革命家与文学家融为一体的形象，捧着一颗圣洁的金子般的心，在满怀诗情地向党向人民向同志们诉说自己的一生。我所体会到的则是一颗至真、至善、至诚的心灵的熠熠闪光。在狱中，瞿秋白还有两部写出了目录而未能完成的作品：《痕迹》和《读者言》也都是文艺性的，至于那一束光耀千古的诗篇，就更不待言了。集革命家和文学家于一身的瞿秋白用诗的语言总结了他革命的光辉一生。我曾想，如果将《多余的话》仅仅作为一个革命家、政治家的思想总结和政治报告来读，而不同时将它作为一个文学家、诗人表现自己临终时的内心独白的文学作品来读，那是很难全面、正确而深刻地理解它的精神内涵的。

1935年6月18日，在长汀县西门外罗汉岭，瞿秋白极目眺远，心中默念着“永别了，美丽的世界！”高唱起《国际歌》，从容就义。……一棵参天的大树，被反动势力残暴地摧折了，只留下了三十六个闪光的年轮。悲哉！痛哉！惜哉！如果……他又该贡献中国共产党、中国人民多少闪光的思想和壮丽的诗篇呢？

1935年6月18日，瞿秋白就义前摄于福建长汀中山公园。在福建长汀县西门外罗汉岭英勇就义。

瞿秋白的不幸牺牲，引起了海内外的广泛的哀痛。在莫斯科的中国共产党组织指出：“瞿秋白同志的死，不仅是中国共产党和中国革命的巨大损失，而且也是全世界无产阶级的巨大损失。”属于共产国际支部的安南、日本、德国、英国、美国、加拿大等共产党都发表了抗议书、声明和悼念文章。（18）

瞿秋白同志离开我们已经八十多年了，。哲人已渐渐远去，但他留在那五百万字著作的，那笔宝贵的思想文化遗产将永远有益于我们青年一代，有益于“大众的事业”。

心中不禁涌出南宋爱国诗人文天祥《正气歌》里的一段词句：

悠悠我心悲，苍天曷有极。

哲人日已远，典刑在夙昔。

风檐展书读，古道照颜色。

【注】

（1）（2）陈铁健：《瞿秋白传》第537页。

（3)  瞿秋白纪念馆编：《瞿秋白研究》（第一辑）第2页。

（4）冒炘：瞿秋白研究》第3页。

（5）（6）（8)  （11） 王铁仙：《瞿秋白论稿》第201、202、195、196页。

（7）（9）（10）（12）《忆秋白》第122、262、263、49页。

（13）（14）瞿秋白纪念馆编：《瞿秋白研究》（第三辑）第61、74页。

（15）《瞿秋白研究文集》第95页。

（16） 罗宁：《诸夏怀霜》第4页。

（17）《瞿秋白文集》（文学编）第一卷第14、15页。

（18）周永祥：《瞿秋白年谱》第127、128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