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彻信心满满想要拿下大宛,可是好像刘彻的任何事情,只要同阿娇有丝丝关联,便不会那么容易。
无往不胜的天子之军,六万人,十万牛,三万马,数万驴和骆驼,竟都折在了远征大宛的路上。
消息传回长安的时候,所有人都以为,陛下定将震怒,便是再宠爱李夫人,如今斯人已逝,李广利的这条命,怕是保不住了。
唯有小喜子知晓,在得到消息的那一刻,陛下的喜,远远大于怒。尽管那天的天气闷热的让人难耐,尽管殿外的那棵桂树上,蝉声嘶鸣到令人心烦,然而长安的天澄净得没有半点杂质,而刘彻的心,便如这长安的天一般,通彻。
没有丝毫的责罚,李广利依旧盛宠依旧,朝中诸臣皆觉得,陛下对李夫人的宠爱,当真是非同一般。
太子刘据在东宫听着自己的幕僚分析了当前时局之后,当即便前往椒房殿,求见卫子夫。
自从李夫人入宫,卫子夫变成了椒房殿的摆设,虽说皇后的身份还在,可她的失宠已经是人尽皆知。
好在卫子夫向来就是个明白人。是以,即便失了宠,她也能安稳高居椒房殿。
刘彻与李广利的纵容,卫子夫自然是知晓。她只是没料到,自己的儿子会这般沉不住气。
“刘髆与你无碍,兄弟之间,莫要多疑。”未等刘据问完安,卫子夫已经先行开口。
刘据不解地抬头,只见卫子夫摆摆手,待到闲杂人等都退出了椒房殿,她方才起身,扶起依旧跪在自己面前的儿子。
“你只要听从你父皇的安排,不被人蛊惑,这天下,便是你的。”卫子夫看着满眼疑惑的刘据,不知为何突然就记起当年在椒房殿中那个不卑不亢的公子锦意,长长地叹了口气,而后带着刘据行至椒房殿一隅。
“陛下深惮外戚势力,他若是真的心仪刘髆,便绝不会如此看重李家。”
“可是父皇当初也是十分看重舅舅的啊!”刘据依旧不解,但在对上卫子夫那双波澜不惊的眼之后,方才明了。
是啊,即便父皇当年倚重卫青舅舅,偏爱去病表哥,可是如今,这些人,都不在了。
刘据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
知晓刘据自己想清楚了,卫子夫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刘髆一出世,便注定了,陛下不会将大统交于他,所以,你大可放心。”
刘据看着自己母后,实是不能理解,不过他向来听话,卫子夫竟然如此说了,那必是有这样的道理。刘髆既是与他无碍,他便也就放心了。
待到送走了刘据,卫子夫看着长门宫的方向,脸上的笑容似有如无。
李广利这一次,定时带回来了陈阿娇的消息,否则依着陛下的性子,早就该是雷霆之怒了。
她原以为,刘彻用她来欺辱陈阿娇,是当真忌惮恼恨的紧了。万万没料到,那般杀伐果决的人,原来是竟然也看不透自己的心。
明明是自己丢掉不要的,却不能说服自己的心。
卫子夫抬起手,捂住自己左心房的位置,砰砰砰地心跳,平稳而有力,没有丝毫波动。
卫子夫有些庆幸。
还好,还好……还好当年,她用爱情,换了一世富贵,百世流芳。
因为没有爱情,所以卫子夫能够清楚地知道自己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因为没有爱情,所以卫子夫才能成功扮演这椒房殿中的一代贤后,让那陈阿娇,再无翻身之地。
只是,卫子夫又看了椒房殿。那个人,压根就没想过回来吧。
即便是捡了别人不要的,她还是很满足。
卫子夫无所谓地笑了笑,这世上本就没有两全法,就是不知道那个英明神武的陛下,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懂这个道理了。
事实上,卫子夫所猜并无错。
李广利兵败,刘彻本欲置其死罪,然而李广利同军机一同抵达的一封信,却让刘彻主意全改。
看着李广利信上的内容,刘彻眼中阴晴不定,周身气压低的连小喜子都有些心惊。
自从贰师将军寄回来了这封信之后,陛下便时常这番,对着信发呆。
时而开心,然而更多的,却是恼怒,长安宫中,因此而死的宫人,怕是也有上百人。
渐渐地,小喜子便也咂摸出来了一些意味。只是这样一来,他的不安就更甚。
如果李夫人也是那位主子安排的话,那么,陛下做的这一切,该要如何自处。
如果宫中有这些人都是那位主子的眼线,陛下当年那般容易地废后,背后的深意,就容不得人再探究了。
如果,如果,如果……
未等小喜子继续神思 ,殿外传来的声响便唤回了他的神思。
小跑着去到殿前,未等小喜子开口,只听得刘彻吩咐道:“让他进来。”
看到施施然前来的东方朔,小喜子只觉背后一凉。
原来竟是连东方大人,也是那位主子麾下的啊。
东方朔根本未看小喜子,他直直步入宣室,跪在刘彻案前,“臣自来请罪。”
“卿何罪之有?”刘彻并未抬眼看东方朔,低沉的声音带着些微杀意,让小喜子都不自觉打了个颤。
东方朔却是不再言语,只是跪在刘彻案前。
过了许久,当小喜子的背都被汗湿的时候,方才听到刘彻长长一叹,“起身吧。”
东方朔顺从地站起,身子有些摇晃,“还望陛下赎罪,臣并不知主子在哪,所以,也就无可奉告。”
刘彻定定看着东方朔,“孤只问你,孤当年让你求娶念奴,你求了,她也给了,但是,究竟,是她想让你娶,还是?”
“陛下如今再追究这些,还有何意义?”东方朔低着头,刘彻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
“孤只是想知道,当年她的那点心悦,到底收的有多早。”
刘彻的声线太过骇人,震得东方朔心头一酸,隐约中恢复了些平日的脾性。“当年念奴之事,原是陛下的意思。主子知晓后,不愿同陛下冲突,刚巧臣也的确心悦念奴,主子便将念奴给了臣。”
刘彻听完,面色阴沉,“那她何时开始谋划着,不做孤的皇后了?”
“主子让臣做陛下的良臣,所以后来的事,臣知道的并不多。”
刘彻闻言心中一紧,“她,让你……”转而,刘彻似是想到了些什么“你向来持才而傲,孤倒是好奇,她是怎番收服的你?”
“当年臣只是长安城中一小乞儿,若没有主子,便也就没有东方朔了。”
刘彻看着跟随了自己几十年的东方朔,眼中波澜翻卷,却终是没像以往那般以处死为结局。
“她既愿你做我的良臣,那你便,继续做下去吧。”
闻言,东方朔的一颗心终是落回了肚子里,虽说担忧阿娇,却也无可奈何,看到刘彻神色疲倦,他便知趣的告退了。
看着宣室外澄澈干净的天,东方朔亦是无奈。他不知李广利这叛徒究竟告诉了陛下多少,也不知主子近来究竟身处何方,但是占出的卦象却告诉他,一切,快到了了解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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