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柳依依是一个不幸的女子,自幼失去双亲,由叔父叔母抚养长大。
叔父中过举人,叔母也是个才女。生长在书香门第,依依自小沉浸在诗书礼乐的熏陶之中,耳濡目染的缘故,她打小极具才思,十二岁能填词做赋。
每每填好一首词,叔母都会拿来读一读,连连夸奖柳依依是世间少有的才女,还把依依的作品拿给亲戚朋友观摩,自然也是少不了一阵夸赞。
起初,叔父以为是夫人太过于宠爱孩子,穷逗孩子开心罢了。
哪知,一个清爽的午后,夫人带着依依出门了,叔父偶然走过依依的房前,或许是微风太过于垂爱依依的词赋,将一纸书稿吹落到叔父的面前,叔父拾起书稿,目光扫过,眼神里满是惊奇,那清秀的文笔,绝美的字体,让他叹为观止。自己的文笔,恐怕也不能与之媲美。
晚上,四下寂静之时,叔父对夫人说,这孩子小小年纪,便有如此的才情,我怕她长大以后会落入风尘啊!夫人听了,斥责他观念太过于腐化,女人怎么了,男人读得书,识得字,为何女人就不可以。
叔父不做争辩,说道,你我相识之初,你是当地有名的才女,与才子佳人尽情畅谈诗词歌赋,按理本没有不妥之处,可媒妁之言却是满口风流,以至于家父家母不同意你我在一起,最后你我远走他乡数年才得以回来。夫人听了,笑笑说,你不要多想,咱们家依依读书识字,做个才女多好。
那年,江南动乱,柳依依跟随叔父叔母迁居长安,进入长安城的那一刻,依依被长安的富丽堂皇所吸引。
暂居长安之后,叔父叔母为他人打工挣取银两以维持家用,柳依依见他们劳累,便想分担一些,她怀抱古筝端坐街旁,低眉信手,随心所欲地弹奏着,一曲终了,却不想整条街的人都驻足欣赏,一天下来,柳依依得到的碎银两是叔父叔母打工挣得好几倍。
琴棋书画,音律乐器,依依都是无师自通,或许是钟爱于此,才会别具天赋的缘故吧。
2.
那天,一个装扮妖娆的女人找上门来,说是邀请柳依依为她弹奏一首曲子,并递给叔母五百两银子,还陈诺事成之后有另外一半。迫于家境中落,生活拮据,叔母想来也就是一时半会的功夫,耽搁不了什么,便答应了女人。
她决定亲自陪依依去,到了那个地方,依依只记得,那座酒楼是很美丽很宏伟的建筑,舞台很大很大,台下坐满了达官贵人。依依坐在台上的古琴前,面容娇羞,毕竟是第一回等上舞台,心里仿佛有只小兔子撞来撞去。
依依回头望一望叔母,在她成长的岁月里,每次看到叔母那温柔的眼神,依依都会变得勇敢起来,她鼓起勇气,将双手放在古琴上面,慢慢地,指尖如同珍珠般在琴弦之上跳动,她也逐渐进入了状态。
一曲终了,台下寂静无声,依依以为自己表现得不好,心里七上八下,她转过身去,与叔母的眼光再一次交融,那是赞许的眼光,顿时,台下掌声雷动,依依开心的笑了。
从那以后,那个妖娆的女人就隔三岔五的找上门,笑容越来越灿烂,带的银两也一次比一次多,此时的柳依依,天真烂漫,她很享受在舞台上的那种感觉,不等叔父叔母答应,她抢着一口应了下来。
虽然叔父脸上挂着一丝不情愿,但是执拗不过她,也就由她去了。
数年之后,朝廷平定江南动乱,依依长大了,叔父叔母也上了年纪,离家万里,时常思念起故土,便决意回家乡去。
此时,柳依依已经出落成一个大姑娘,天姿国色,肤若凝脂,皓腕如雪,各项才艺更是登峰造极。无数巨商富贾,达官贵人不惜豪掷千金,只为听得柳依依一支曲子。久而久之,她已经迷恋在千人万人追捧的浪潮之中,不愿跟随叔父叔母去江南,没有办法,叔父叔母独自回江南了。
十八芳龄,正是春心萌动之时,对爱情有着纯真的渴望,她期待有一天能遇见一个男子,与自己情投意合,互为知己,花前月下,共赏诗词歌赋。依依遇见了一个才子,他衣着华贵又英俊帅气,谈吐更是不俗,一来二去,两人情投意合,不知不觉间已月余,依依计算着,该是见双方父母,谈婚论嫁的时候了。
可是,过了好久,依依都没有感觉到这个男人有娶她的意思,每当她提出这件事,男子总是一味的回避,即使这样,男子依旧对她无微不至,依依搞不明白,依旧对她抱有希望。
有一天,男子喝醉了酒,要非礼她,被依依一把推开了,男子见得不到她,便吐出了脏话,柳依依骂他是骗子,他说,你只不过是一个青楼女子,还装什么清纯,我只是玩玩你罢了,怎会和你这样的女人结婚呢?说完,男子甩手而去。
那一夜,柳依依哭了,自己怎么会这么傻,时至今日,她还沉浸在长安头牌的梦里,什么千人万人的追捧,到头来,不过是男人们的玩偶罢了。这种烟花之地,只要踏进一步,纵使你守身如玉,在世人眼里就是风尘女子。
3.
从那以后,柳依依只觉身心疲倦,不管别人开出的价格有多高,她都懒得去演出,她只想着,有一天能从人们的记忆中消失。如若实在受不了老鸦的威逼利诱,她才勉勉强强登上舞台演奏一曲,可谁能想到,脸上多了一丝愁容的柳依依,更加美丽动人,人们追捧她的程度竟然胜于以往。
那天过后,柳依依坚决不再演出,这可让老鸦不满意了,见软的不行,索性就来硬的,老鸦派人偷走了柳依依的所有财物,威胁她说,她要是不演出,就不给她吃的,并叮嘱她休想逃跑,不然抓回来打死她。
老鸦真是无情无义,想想自己为她挣了多少金银,一朝不上台,便嫌她白吃白喝,反正谁怕谁,不吃不喝又有何妨?
只是,爱情的心门,一旦关住了,就难以再打开。
张生,一个书香门第的公子,因一次偶然的机会,看到了柳依依的表演,便对她念念不忘,他一直在等待着依依的下一次演出,却迟迟不能如愿,为了一探究竟,他装扮成打短工的仆人进入酒楼。
在酒楼做工的日子里,张生从其他伙计那儿打听到了柳依依的情况,他上下打点,花了几个月时间,才接近柳依依,向她表达了自己心中那非比寻常的爱慕。
看到张生对自己的爱如此炽热,柳依依选择再相信一会爱情,她对张生说,只要他肯为自己赎身,就和他在一起,其实,这是柳依依对张生的考验,她的内心被人深深伤害过,已经很难再爱上一个人了。
那夜,月光皎洁,微风荡漾,柳依依站在窗台前,望着圆圆的明月,不免思绪万千。
“姑娘。”柳依依转身,张生站在不远处看着自己。
“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依依感叹说到。
“古人今人若流水,明月寄托相思之情,姑娘可是在思念远方的亲人?”见依依不应,张生又说,“长安月之美,怕是只有江南的月亮可以媲美了。”
只一句,柳依依流下了泪水。
“莫非,姑娘也是江南之人?”张生问道,柳依依不做应答,转生离去。
长安城内,有数不清的达官贵人愿为柳依依赎身,她心里明白,如若她答应,无异于出了虎穴,又入狼窝。
这张生也算是一个大才子,外边俊朗,性格沉稳,是柳依依想要嫁的人,既然口口声声说爱她,就要看看他的爱是不是真的。
张生跑去和老鸦谈了为柳依依赎身的事情,没成想老鸦很是爽快,对张生说,只要他带来一千两银子,他就可以带走柳依依。
其实,老鸦心里也有一本账,柳依依再也不会为她出演任何一场比赛,与其白白养着她,不如让她跟张生去了,自己还落得个一千两银子。
4.
柳依依听说张生家住钱塘,准备搭船去往江南,她很是高兴,叔父中过举人,回到钱塘之后,她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和张生结婚,但是,她暂时不打算把这个秘密告诉张生,回到钱塘之后,带她直接去见叔父叔母,给大家一个惊喜。柳依依书信一封,告诉叔父叔母自己要回去的消息。
踏上回家的路,张生却是思绪万千,为了支持他去长安一闯,父亲变卖了家里大半田产支持自己,当时被爱慕冲昏头脑,拿出所有的钱为依依赎了身,如今身无分文,回家还不被父亲给打断双腿。这还不是他最担心的,他出生书香门第,娶妻讲究门当户对,纸是包不住火的,父亲绝对不会允许他娶一个风尘女子。
他们来到渡口,要搭船去往钱塘,他们向一位装卸货物的富商问路,富商回过头来,眼光一直停留在柳依依的身上。富商拉过张生,对他说,把这个女人买给我,我给你足够置办家业,娶十几个女人的钱,你看怎么样?富商原本对这事没有抱太大的希望,商人的本性就是,碰到喜欢的东西,都要试着去得到。
来到江边,登上小舟,张生却迟迟不愿起船,仿佛有什么东西割舍不下,良久,他试探着对依依说了刚才和富商谈话的内容,想看看她有什么反应。依依听了,表现得很平静,问张生,那你是怎么想的。
张生说,我肯定不愿意的,就是随便问问罢了。不等张生语落,依依平静地说,我愿意。张生听了,说他也不想这样,只怪依依心里没有他,还装作一副很伤心的样子。不一会儿,他对依依说,你等一等,我有点事情要去处理,马上就回来。柳依依看着张生远去的背影,步履轻盈,仿佛摆脱了什么心事一般,两行清泪流过她美丽的脸颊。
张生上岸了,就算不说,柳依依也知道他去了哪儿。她离开船只,抱着古琴上了另外一条船,柳依依让船家起锚。
依依弹奏一曲,这船头,微风拂面,奈何这轻舟,载不动依依心里的愁苦。小舟行至江水正中,她打开那盏古琴,里面装满了珠宝,原本打算用它们来偿还张生的债务,一起度过余生,如今看来,都成了笑话,心里的伤痛如同刻在石头上的刀痕,无法抹除。
柳依依把那些珠宝,连同古琴一起扔进江水,拿出他和张生一起做的诗稿,抛向空中,心已冰凉,留这些还能做什么?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霖铃终不怨。
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以为是真爱,却是薄情郎。
她登上另一艘小舟,独自离去,毅然决然,消失在江面和天空的交界处。
【人间文品】品人间美文,赏人间美景,让我们一起携手经营着人生的春夏秋冬。
愿您带着轻盈的行李、丰盛的自己,用心感受着美好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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