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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政厅旁的小路上,突然出现了这样一家店。
店家是一个叫人看不出年龄的男人,皮肤很白,穿着同样白的一身衣裳,戴着同样白的手套。
奇怪的是,店内除了一张吧台之外空无一物,只有台上挂有几个显眼的牌,分别写着:“健康”“寿命”“钱财”“情感”“外貌”,令人摸不着头脑。
一名年轻,衣裳陈旧的男子经过此处,有些疑惑。
“老板,你这是卖什么的?”他推开门,询问道。
“喏,”店家将头转向上面挂着的几个牌。
他看着上面五个牌上的字,更加疑惑了。
“什么意思?”他问。
“你需要什么?”店家反问。
他捣鼓着空无一物的口袋。
“我需要钱。”
“需要多少?”
“很多,”他顿了顿说,“我欠了很多钱。”
“你用什么来换?”
“我要是有值钱的东西,就不用说需要钱了。”他转身朝门走去,疑惑自己为何会跟这种人浪费时间。
“我没说要你的东西。”
他停下脚步,转过头:“什么意思?”
“我问的是你,用什么来换?”
“用什么来换?”
“喏,”他又将手指向那几个显眼的牌,“我这里是交易所,只收,也只卖这些东西。”
“就是说,我可以用那其他的任意一个换钱?”
“是的。”
他想起了民间流传着的,关于那个神秘交易所的故事。
“我要十万钱的话,需要多少寿命?”他试探性地问。
店家不知从哪取来一个天平,放在台上,走到“钱财”牌子后的小黑盒子里取出一团白色气体放在天平上,天平倾斜了。他闭上眼睛,将手压到天平的另一边,过了一会儿,天平的两边重新平衡下来。
“五年。”
“五年?”他有些兴奋起来,毕竟十万可是一笔很大的数目。
“对,五年。”
他粗略算了笔账,欠款三万,起新房子五万,结婚需要一万,剩下一万足够几年的生活。
而这仅需五年寿命,反正自己才三十岁,有的是大把寿命去挥霍。
他走回到台前,贪婪地问:
“此言当真?”
“千真万确。”
“成交。”
店家从台下取出一支黑色的杖来,将其中一头递到他面前。
“握着它。”
他握着一头,店家握着杖的另外一头。
不一会儿,他的手上就冒出阵阵白气来,白气沿着黑杖缓慢飘了过去,在店家的手上汇聚成一团,越来越大。
“那便是我五年的寿命吗?”他在心里想着,觉得有些不真实,“算了,谁知道他是真是假,我只要拿到钱便行”
“好了,可以松开了。”
他松开手。
店家一手将黑杖放回台下,一手托着白气,放在天平空着的那一边,天平再一次平衡。之后,他托起天平上原先那团白气,从台下取出一支白杖,走回台前。
“握着它。”
店家握着另一头,白气顺着白杖从店家手上汇聚到他手里,他轻轻将它捧起,看了看。
“这啥也没有啊!”他觉得自己受到了戏弄,很是恼火。
“你走出去试试。”店家指了指外头。
“什么意思?”听到这句话,他更恼火了。
“我说,你走到外头看看。”
他意识到是自己会错了意,有些发窘,火气也一下子消了不少。
“走到外头?”
“对,走出去。”
“那会怎样?”
“走出去你就知道了。”
他将信将疑地捧着白气走了出去,一阵风将白气吹到了空中,消散不见了。
他涨红了脸,怒气冲冲地转过头,大力推开门,正欲开口。
“看看脚下。”店家说道。
他低下头,发现脚边不知何时多了个精美的袋子。他小心翼翼地将其拿起,发现里面是一捆一捆的钞票,他强耐着激动的心情数着。
“1,2,3……10。”正好十捆。
他赶忙合上袋子,环顾四周。路上的行人并不多,他们脚步匆忙地走在路上,并没将视线投射过来。
他又悄悄向店家撇去一眼,店家正背身对着他,写着什么。他注意到他白衣服背上有着一个符号,似圆似方,是他从未见过的形状。
“让一让,让一让。”一辆马车急速朝他驶来。
他赶忙闪到一边,卷起的尘土撒在他那张并不干净的脸上。
“多长长眼,傻呆子!”车夫回过头来,大声呵斥道。
他很想还嘴,但很快这个念头便被他作罢。
一来车里的人他招惹不起,二来当下最紧要的,还是先把袋子里的钱藏好,这可是一大笔数目。
他用双手紧紧环住袋子,低着头快步离去,穿行于大街小巷中。宛若母狼叼着幼崽,穿行于森林草地间。
一个白发苍苍,配饰华贵的老人推开门,缓缓走了进来。
“掌柜的,帮我拿一个本子,两支笔,一支黑色的,一支红色的,可以吗?”
“老先生,我们这里没卖这些。”店家微笑着说。
“那我需要一只烟斗,三勺上好的烟叶。”
“我们这里也没有。”
他抬起头来,满脸的皱纹凝结成一块,他环顾四处,看着空空如也的店里唯一那张吧台,有些茫然。
“你这里,什么也没有啊。”
“我这里不卖这些东西,老先生。”
“那你卖啥的?”
“喏,”他将嘴努向台上那几个显眼的牌。
“啥意思?”
店家花了些时间,向老人讲解了一番。
“就是说,我可以用钱换来寿命。”
“是的,老先生。”
“我还剩多少寿命?”
“也许几天,也许几十年,我无从得知。”
老人叹了口气。
“人到了我这个年纪,总感觉随时就要走了。”
“您今年多少岁了?”
“九十五了。”
“老先生真是健朗。”
“人们常说,只要活到一百,死后上了天堂,也是达官显贵。”
“如果这是真的,那些九十九岁离世的人,该多遗憾啊。”
“所以我决定,要换五年寿命。”
“确定吗?”
“确定。”
“请您稍等片刻。”
他从“寿命”牌子后的小黑盒子里取出一团白气,放到天平的一边,又将手放到另一边,直到天平平衡下来。
“需要三十万,老先生。”
“好,这就来。”他捣鼓着衣裳。
“果然是老年痴呆了,”他摇摇头,笑了起来,“人没事怎么可能会带着这么大一笔钱出门。”
“不紧要,老先生,您握着它便行。”他递来黑杖。
此时,老人无意间摸到了脖子上挂着的串有金块,象牙,珍珠,以及各式各类看起来稀奇古怪的昂贵物品的项链。
“这个可以吗?”他询问店家。
“这个看起来可不止三十万。”
“没关系,可以的话权当三十万用就行。”
“那您的损失可不小。”
“我到了这个年纪,什么都缺,恰恰钱有得是。”他有些无奈地笑着,“如果你能帮我成功延年益寿,我会非常感激。”
“将项链取下,老先生。”店家一边说着,一边从台下取出黑杖。
他低下头,轻轻取下项链。
“一手抓着它,一手将项链握着。”店家将黑杖的一头递了过来。
他点点头,照着做了。
店家合上眼,念着咒语。项链渐渐化成一缕缕轻飘飘的白丝,跨过他的手臂,胸膛,另一只手臂,最后顺着黑杖游向另一端,化成一团。
“请稍等。”他将那团白气放在天平另一边上,原先的那团“寿命”白气明显地翘了起来。
“能够多换几年吗?”他通过心里的某条链接与“他”对话。
“他的年事太高,每一年的价值,都比前一年要高上许多,而且,以他身体老化的状态来看,他第六年的价值不可估量。”一个声音回应他。
他叹了口气,用黑杖朝那团较重的白气上不断吸着,直到两边的天平重又平衡下来。他掏出那支白杖,将手里方才吸出的那团白气以及天平上的那团“寿命”白气拿在手上,将白杖的另一端递了过去。
老人顺势抓了过去,白气又沿着他方才来时的方向飘了回去。
“真壮观啊。”老人看着手上渐渐形成的两团白气,感叹道。
“您走到外头去试试,老先生。“
老人依着他的话走了出去。
两团白气消散不见,他脖子上的那条项链重又回来了,只是上面原本密密麻麻的稀奇物品稀疏了些,金块也不见了。
他低头看了看,有些疑惑,又推开门走了进来。
“那是多余的部分,老先生。”他已猜到他的来意。
“现在像你这般的好人,不多见了。”他摸着项链,“我很好奇,你有着这般魔力,到底是谁?”
“我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人。不过是有幸被天神选中,赋予了魔力,以做这场测验。而且,交换的比率是规定,我只是遵守规定。”
“民间流传的故事,看来也不全是空穴来风啊。”
“我曾经也以为是这样,直到我亲身经历这一切。”
“世间真是充满着无数种可能啊。”
“是啊。”
“对了,你说的那个测验是?”
“关于世间人们,所追寻何物的测验。”
老人低着头,琢磨许久。
“连他们也搞不懂人类的心思啊。”
“我想是这样。”
“坦白地说,九十五年来,我也从未有一刻,搞懂过人心。”
“老先生为何这样说?”
“人心太过复杂太过贪婪。年轻时,人们舍弃一切去追求钱财,而在有钱之后,又舍弃钱财去追寻所丢失的一切。之后的人生,便是这样周而复始,循环往复,一边获得一边失去,不断无意义地循环,我身边的许多人,至死都是如此。”
“也许我也是其中之一。”老人补充说。
“也许我也是。”
“但我确实也见识过几个不同的人。”
“那是些怎样的人?”
“一个男人,十岁励志写出一本足以震撼世间的书,他不断思考,不断学习,从伟大作家的作品中汲取灵感与养分,终于在他三十九岁那年,合上笔头,将手稿移交给出版社。他花了很多钱,几乎花光了父亲留给他的积蓄,去打通关系,才使书顺利出版。但是反响了了,就像是一颗小石子落入湖中,只掀起些微几道波纹,便悄然无息地沉寂下去了。但他并不在乎,他确信许多年后,它会轰动世间。‘作家的作品总是死了之后才会出名。’他总是这样说。他变得孤僻,沉默寡言,脸上也只剩下平静这一种表情。这让我想起了那些才智过人的人,他们在年老之后总是显得格外笨拙,这并非是与他们自身相比的缘故,而是与周边的其他老人相比,他们都显得那样笨拙。我想,也许是脑力耗尽的缘故吧。‘我把所思所想都写进书里了。’‘我的使命完成啦。’每当别人询问他时,他便这样,或是那样回答。四十岁那年,他死了。奇怪的是,在他离世三十年后,那本书却在一夜之间轰动社会,引发了一股抢购热潮,并且很快席卷了整个文学界,引起了人们的激烈讨论。它刮起了一阵短暂狂烈的旋风,深深卷动着人们的思想,并且永久地影响,或是部分改变了它们。一切正如他所说。”
店家拿起笔,在纸上写着。
“但是,这总归只是个例,记得写上这样的标签。”老人善意的提醒。
“好的,谢谢您。”
“我该怎么称呼你?”
“叫我C就行。”店家说道。
“C?”
“此刻,有无数场测验共同进行着,他们给我的代号便是“C”。”
老人忽然抬起白发苍苍的头,像是想起了什么。
“我差点忘了该回去吃药了。”他摇着头,“人一老,就不中用了。”
“老先生在吃什么药?”
“我也不清楚。我的管家告诉我,每天要按时吃一粒。”
“对了,我可以向你换取健康吗?”他看着C,接着说道,“我现在的身体大不如前啦。”
“这是身体器官的正常老化,老先生,您身上很健康,没有病变,这是自然的规律。”
“我那个药,”
“接着吃,老先生,那药对你的身体没有坏处。”
那只是助眠的药,帮助老人更好的休息。
“谢谢你,C先生。我也是时候回去吃药了。”他佝偻着背,鞠了一躬。
“再见,老先生。”
“再见,C先生。”
C低下头,继续在纸上写着。
待他抬起头时,发现门口的地上闪耀着光芒,他走上前来,认出是老人方才带着的那串项链。
项链下压着一张纸条,他拿起项链,看到上面的字。
“请代我将它,赠给那些有需要的人。”
关于这个神秘的交易所,在民间已经流传许多年了。由于它太过神秘,而且关于店家,充满着各种魔法般的事情,仿佛是天使降临人间,为人们带来所需之物。因此,人们便也把它叫做“天堂交易所”。
有关天堂交易所的故事,流传着许多不同的版本。但都有这样的描述。店家皮肤很白,穿着同样白的衣裳,戴着同样白的手套。店内空空如也,只有一张吧台,所有东西都幻化成气,通过不同颜色的杖来交换。
据说,只有听过天堂交易所的故事,并且真心相信它存在的人,才有机会见到天堂交易所。
一个其貌不扬的女人推开门,走进了天堂交易所。
“欢迎光临。”C站在吧台里,说道。
“这里是传闻中的......”她好奇地打量着空荡荡的四周,问道。
“天堂交易所。我想,你们都是这么称呼它的。”
“对,对,天堂交易所,果真有这样的地方啊!”她看到吧台上那五个显眼的牌,惊动地喊了起来。
“所以我,可以用这牌上的某一项,跟你交换其他的对吗?”她咕噜着那双不大的眼,问他。
“只要相等,便可以。”他将手伸向天平处。
“我太丑了,得不到男人的青睐,我想要变得更好看些。”她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自己的脚,摇摇头,而且,她偶然间发现,自己肚子上的赘肉也明显地多了起来。“人也矮,身材也不好,哎~”她重重叹了口气。
“也许并没有你说得那么糟糕。”C简单打量过她,说道。
“你不知道,因为这张脸和这个身材,我遭到过多少男人的拒绝和议论。”
“会因为这些拒绝和议论你的人,本身也不值得交往。”
“这是两码事。”
C挠着头。
“爱美之心,女人皆有之。何况,是像我这样急需好看些的人。”
“你想到什么程度?”
“高一些,瘦一些,鼻子高些,眼睛大些,皮肤好些,可以的话,头发也再多些。”
“这恐怕不便宜。”
“需要多少?”
“稍等。”
他从台下取出一支蓝色的杖来,将一头递了过来。
“握着它,然后在脑海中想象你自己理想中的模样。”
她闭上眼,努力想象着。
一团团蓝气顺着蓝杖汇聚到C的手边。
“好了。”她睁开眼,好奇地看着汇聚在他身前的那团蓝气。
“这个,无法做到。”C说。
“为什么?”
“这已经超出了自然的规律,完全不是你了。”
“好吧,”她有些沮丧,“那我再想想。”
C摊开手掌,那团蓝气哗啦一下散开。
她重新握着杖的那头,一团新的蓝气重新汇聚在他手上。
过了一会儿,他开口说:
“这可不便宜,你准备用什么来换?”
“钱的话,想必自己是不够的。寿命的话,自己又是很惜命的人。情感的话更是行不通,变好看不就是为了能找到那个好比童话故事中的他吗?”她思来想去,只剩下健康了。
“用健康的话,代价是什么?”她问。
“慢性肠炎,关节劳损,失眠,间歇性头痛,大概是这类缓慢而不致命的病。具体的我也无法得知。”
她站在台前,用手撑着头,不断想着。
“那些身材纤瘦的人每天饿着肚子,皮肤白皙的人则是日复一日,朝脸上,身上大把大把地涂抹着各式各样的化学品,也许这便是美丽的代价。而此刻她面临的选择,与她们无异,无非是用健康换取美丽。”最终,这个念头主宰了她的脑海。
“我接受。”
“你确定吗?”
“确定。”
C将那团蓝气放进“外貌”牌后的小黑盒子里,蓝气渐渐变成了白色,他将它又拿了出来,放在天平的一端。之后他从台下拿出黑杖,递了过去。
她握着一头,白气很快顺着杖身飘向另一头。
C将这团白气放到天平上,天平两端重新回归同一道线上。
“真是一场magic!(魔术)。”女孩那双原本不大无神的眼,由于惊奇而瞪大,焕发出一股勃勃生机来。
“这没什么,我不过是帮你们把这些变成了可交换,可衡量的媒介。”
他从下面取出白杖向她递来。
她接过白杖的一头,丝丝白气不断飘进她的手心。
“就像钱一样?”她问。
“大差不差。钱是一切物品交换的媒介,而这些白气,便是包括钱在内的更大范围的东西,它们之间交换的媒介。”
她托起手里的那团白气。
“真像做梦一样。”
“走去外头试试。”
她推开门,一股强烈的东风扑面而来,她赶忙合上眼。就在她闭上眼的这阵,她感觉到身体悄然变化着。
风停了。她睁开眼,透过那道透明的门打量着自己。
“哇哦!”她惊叫起来。
门里的那个人已经大不一样了。
比起自己,她的鼻子要高上一些,眼睛也明显要更接近普通人的大小。她的脸颊比自己要小上一圈,皮肤也更加白皙,那脸上的斑斑点点更是几乎消失得无影无踪,甚至连腿好像都要长上一节了。但是,最引人注目的还是那头茂密的黑直长发,那是她做梦都想拥有的。
她抓起自己的头发,仔细端详着,那门里的她与她做着一样的动作。
她明白了,那便是她,便是全新的她。她虽然与她有所不同,但依然带有浓浓的她的影子。她双手捂脸,激动的泪滚滚落下。
她再也不是丑小鸭了,再也不会给人嫌弃矮,胖,丑了。她已经蜕变,蜕变成了白天鹅。
忽然,她想起了什么,放下了手,抬起哭得红肿的脸。
可是,在她面前的,不知何时竟变成了一家寻常的衣服店。此刻,店里的老板娘正用异样的眼光审视着她。
她赶忙后退几步,环顾四周,又再一次贴到门前,朝里不断搜寻着,确只是普通的衣服店。店里的老板娘双眉紧皱,正谨慎而凶恶地盯着她。
“天堂交易所呢?”她在心中纳闷着。
一阵阵轻微的头晕以及从肠道里突然袭来的便意将她拉回了现实。
她赶忙朝家里快步走去。
随着便意的急速加剧,她佝偻着背,脚步越来越快。同时,她也确信了一件事。
“她方才到达的地方,正是“天堂交易所”。”
天堂交易所有三条规则。
第一条是同一时间,只有一个人能看见天堂交易所,并且也只有他才能进入天堂交易所。
第二条是每达成一次交换,天堂交易所便会出在新的地方。这是为了让测验的样本包含所有不同地区的人。
一个着装时髦,模样俊俏的女人推开门走了进来。
“欢迎光临。”C站在吧台里朝她招呼道。
她好奇地环顾着四周。
“这是哪里?”
“我想,你们应该是叫作“天堂交易所”。”
“传闻中那个可以实现一切的天堂交易所?”她的眼中闪过一道光芒。
“准确地说,是交换,”C顿了顿,“而且,也不是一切都能实现。”
“但那些是可以的对吧。”她指着台上挂着的那五个牌。
“那当然。”
“用其中的某项,换取另一项?”
“对。”
她叉着手,低下头寻思着。
“关于情感那里,包含着什么?”她问。
“各式各样的情感,友情,爱情,亲情,甚至是与动物之间的情感。”
“如果丈夫不爱自己了,包括在里面吗?”她有些难堪地小声说道。
“我想是包括的,”C看着她,“我猜,这就是你想要改变的?”
“嗯。”她小声咕隆着。
“真难想象,你这样的人会有这样的苦恼。”
“我的朋友们也都这么说。”
“你确定他不爱你了吗?”
“确定。”她很笃定地说道,“是他亲口对我说的。并且我曾撞见过,他热情洋溢地对待其他女人。”
“果然得到了之后,男人就不会珍惜了。嫁给他之前,他可是每天给我写信。”她恶狠狠地补充道。
“你有就此问过他吗?”C问。
“问过了,他也说不上来。”
C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所以,我想回到以前的时候。”
“以前的时候?”
“回到那个他每天对我朝思暮想的时候。”
“你抓着它,努力回想那时的模样。”C从台下取出蓝杖,递了过去。
她照着做了。一缕缕蓝气在C手上汇聚成一团。
“那时候,他对你可真殷勤啊。”
“我不就是这样说。”
C将那团蓝气放进“情感”后的黑盒子里,那团蓝气迅速变成了白色。他重又拿出来,放在天平的一端。
“你准备用什么来换?”
“它们分别要多少?”她指着上面的牌。
C将手缓缓放在天平的另一端,直到天平的两端重新平衡。
“十五万钱,八年寿命,各种不致死的慢性病,或是让你的外貌不再出彩。”
“就没有代价小一些的吗?”她皱着眉。
“没有,因为 ,”他有些犹豫。
“因为什么?”
“他几乎不爱你了。”
“果然。”她轻蔑地笑了,就好像这句话正应了她的猜测。
“其实还有一个选择。”
“什么?”
“离开他,反正他也不爱你了。”
“我做不到。”
“为什么?”
“我爱他,非常非常爱他。我已经离不开他了。”她做了个苦涩又心酸的表情。
“既然如此,你准备......”
“寿命,我决定好了。”她并没有这么多钱。
“握住它。”他递来黑杖。
“嗯。”她紧紧握着它。
一缕缕白气从她的手心飘了出来。
她突然感到一种悲哀。
“究竟是怎样的爱啊!竟要用上八年寿命,来求得他的爱。要知道,自己的人生至今,也才不过短短三个八年。”想到这,她有些想哭。
“要是不愿意的话,随时可以中止。”C注视着她。
“没关系,请继续吧。”她叹了口气。
“我看,你好像有些犹豫。”
“八年啊!”
“你跟他认识多久了?”
她的头微微朝向左边。
“一年,我们半年前结的婚。”
“我事先声明,你这八年寿命所交换的,仅仅是他当下如以往般爱你。以后的变化,还得看你自己。”
“我明白。”
“也就是说,若你没法留住他的心,你这八年寿命换来的,可能仅仅是他再爱你一年。”
听完C的话,她目光呆滞,出神地坐着。
C用空着的那只手对着黑杖吹出一团橙气,所有白气都停止了流动。
“没有他,我连一天也过不下去了。”她的泪水满溢而出。
“你就没爱上过其他男人?”
“在爱上他之后,没有过。”
“在那之前呢?”
“在那之前,有过几个,但都不像他那么吸引我。”
“我在他身上,看到了父亲的影子。”她又补充说,“而在我十岁之后,就再没见过他了。”
C想起自己的父亲,酗酒,懒惰,总是推卸责任,对母亲和自己都并不关心。若非有幸被天神选中,成为使者,恐怕自己一生都离不开由他带来的阴霾。
“所以,请您继续吧,我不反悔。”她看着C,恳求道。
他再次吹出一团橙色的气,白气重又开始流动。
“你是如何拥有这样的能力的?”
“天神所赋予的,而且不过是交换的能力。”
“天神是个怎样的人?”
“没有人见过。就像蚂蚁见不到大象的全貌,我们也无法见到天神。”
他将那团白气放到天平的另一端,天平重又持平。
他取出白杖,让她接好,白气缓缓飘向她手心,汇聚成一团。
“走到外头去。”
她小心翼翼地捧着白气,推开门走到外头。一阵风将白气吹散开来。
“已经好了吗?”她问。
C点点头。
“我还有个问题。”
“你问。”
“其他的那些女人......”
“他不再爱她们了。”
“最起码当下,他只爱你一人。”看着她担忧的眼神,C又补充一句。
此时,一个身材中等,留有络腮胡的男人走到了她身旁,亲吻她。
她偎依在他怀里,眼中透露着一股独属于被爱女人的幸福。
但很快,他们都消失不见了。
又一次传送开始了。
天堂交易所的第三条规则是每个人穷其一生都只有一次机会来到天堂交易所,并且只能进行一次交易。
一个脸色苍白,有气无力的男人推开门,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
“欢迎光临。”
“你好,”他气若游丝地说,“这里是?”
“我想,是天堂交易所。”
“传闻中那个可以交换一切的天堂交易所?”他的眼中闪过一道冰冷的光。
“倒也不是全部,”C将手指向头上的牌,“仅限于这些。”
“很显然,我现在需要的是健康。”他看着那些牌,自顾自说道。
“我也这么想。”
他在心中不断对比着牌上的东西,认为钱是其中最没用的东西。
“我想要恢复健康的话,需要多少钱?”
请稍等。他走到“健康”小黑盒子的后面,取出一团白气来,放在天平的一端,再把手放到天平的另一端,直到天平平衡。
“三十万钱。”
算上房产,他大概有三十二万钱。
他的胸口开始不断地喘,接着是一阵阵剧烈的咳嗽。
他涨红着脸,好半天才缓过气来。
这一刻,他做出了决定。
“房产可以算吗?”
“可以。”
“成交。”
“握着它。”C递来黑杖。
他握着它,一团白气汇聚在C手上,C将它放到天平的另一边,天平的两端重又对齐。
C取出白杖,将另一团白气传到他手上。
“走出去试试。”C看到他疑惑地看着白气,说道。
他佝偻着背,宛若行将死去的老人,缓慢往外走去。
C取出一支红杖,对着门吹出一团红气,门径自打开了。
他一步,一步,一步走了出去。
风吹散了白气。
他的双腿,身板都慢慢直了起来,脸上也渐渐有了血色。
“都回来了,都回来了!”他激动地大喊,声音浑厚有力。
C拿起笔,在纸上做着记录。
“你好,”
C抬起头,看见他不知何时又走了进来。
“有什么事?”
“我想,”他的眼中射出贪婪至极的光,“再进行一次交易。”
“每个人的一生,都只能交易一次。”
“给我破个例,可以吗?”他向前一步,抱有侥幸地问。
“这是规定,谁都不能违反。”
“可是,我急需要钱。”
“我已经说过了,这是规定。”
“若我非要违反呢?”他的脸色顷刻间变得凶横,刻薄。
他一个箭步扑上前来。
奇怪的是,他的双手神奇般的从C的身体中穿过,抓了个空。
他瞪大着眼,很惊讶,用手抓了又抓,依然抓不到。
C静静地站在原地,隔着吧台站在他身前,神色严峻。
“你贪得无厌,我决定使用我的权力,收回这一切。”他取出一支红杖。
“我,我,”他声音发抖,像卸了气的气球,整个人软了下来。
C从红杖头推出一团红气,将他一下子推到了门外。
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来,惊恐地站在门外。
他的脸重又苍白无力,背也整个佝偻了起来,一阵风吹过,他的双腿不住地抖。
C站在门里,直视着他的眼,缓缓将那身白衣脱下。
里面什么也没有。
他又将手伸到脸上,将那张脸摘了下来。
什么也没有
最后,他将那双手套也摘了下来。
C完全消失不见了。
他站在门外,看着空无一人的天堂交易所,里面唯一的那张吧台上放着一副白手套,一件白衣,以及同样白的一张人脸。吧台之上挂有五个显眼的牌,分别写着:“健康”“寿命”“钱财”“情感”“外貌”。
他的汗毛竖满全身,嘴中咕隆着些叫人听不懂的话。
“嘶——”一阵奇怪的声音传来。
天堂交易所消失不见了。他正看着的门里,只是一家再寻常不过的衣服店。
他两眼发黑,双腿无力地倒了下去。
“砰。”有人摔倒的声音。
店里年轻的老板赶忙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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