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景宸留在江南,说要等她回心转意。
景怡当然不愿。他在这里,即便什么都不做,一句话也不说,对她来讲,仍是莫大的折磨。
她说要一了百了,可哪儿那么容易呢?过去那些年,他是生命里唯一的光,而她早已习惯,哪怕只是一个眼神,也足矣搅乱心神。
可面上总还要过得去。
茶馆仍然开着,夏末时节,南方湿热难耐,茶水反倒卖的更好了。
来来往往的客人那么多,时间长了,总有几个志同道合的,一来二去,和景怡做了朋友。
阎卿就是一个。
他在临街开了一家书店,据他自己说,年轻时读书考秀才,后来就一直未曾中举。
奈何家中再无闲钱,他迫不得已,只好隐居乡间,做个落魄的书商了。
他如是说,景怡听了,只淡淡笑了笑,没有多加评论。
人各有命而已,谁又比谁更幸运呢?
就比如景宸,家业做的那样大,只可惜身子骨不比常人,如今正当壮年,已经是个名副其实的药罐子了。
相比起来,景怡还是更喜欢现在的生活。小桥流水,心无波澜,岁月静好。
“对了,明日便是七夕,晚上一起去看灯会吗?”
“啊?”
阎卿突然邀约,倒叫景怡不知该如何回答。
以前,因为景宸不喜热闹,像这种节日,景怡都会陪他呆在府里。
她是真的有些好奇。
思忖再三,还是抵不过内心的蠢蠢欲动。景怡没法儿拒绝,点头笑道,“好啊。”
七夕之夜,水乡的灯火愈发灿烂,巧手的姑娘们,成群结伴地在桥下扎着莲花灯,为自己祈求一段良缘。
为了应景,景宸特别装扮了一番,额间描了花钿,峨眉清扫,清秀可人。
她和阎卿约好了在石桥上见面,时辰到了,却不见他人影。
好在景怡不急,耐着性子,靠在桥上等待着。
说起来,自打离开京城,景怡的时间便一下子充裕起来。
往常这个时候,景宸该是在书房翻看账本,或者练字画画。
而她一定会陪伴在侧,红袖添香,偶尔他问上一句,她都斟字酌句,小心翼翼地应付着。
他是哥哥,更是主子。
她一直恪守本分,把自己低到尘埃里,维持着表面的和平。
可再美的梦,也总有破碎的一天。
如今梦醒,她破茧成蝶,振翅欲飞。
“景姑娘,我来了!”
不远处,阎卿正匆忙赶来,手里提一只精美的玻璃花灯,脸上挂着温和的笑。
“真抱歉,让你久等了,这个送给你!”
很漂亮的灯,映的是美人图。
“好美啊!”
女孩垂眸,卷睫遮住了眼底的光,整个人笼罩在淡淡的光晕里。
人群熙熙攘攘,欢笑中夹杂着动人的情话。
她抬头,恰好听见阎卿在呢喃。
他说,“不及你美。”
2.
阎卿是有备而来,提前订好了船票,邀景怡一同游湖。
“天儿热,你身子弱,想是走不了多远,不如坐在船上,又自在,还能看到更美的风景。”
他说这话,可真是低估了景怡。
她是苦孩子出身,被景宸收留以前,也是做惯了苦力的。
也不曾少挨一点打骂,即便后来景宸为她延请名医,身上依然落下许多疤痕。
这些都是景怡最不愿提及的过去,唯有景宸知晓而已。
而当下,阎卿一番好意,又盛情难却,景怡只好答应,与他一起上了船。
这是一艘精致的画舫,人走进去,扑面而来的阵阵香风,让她误以为闯入了百花林里。
若不然,怎会有这许许多多的美人,素手拨弦,未成曲调先有情?
“景怡,这边坐。”
阎卿不愧是读过诗书的,情调拿捏的刚刚好。
美人落座,丝制的裙摆垂在蓬松的地毯上,她屈肘,低头枕在臂弯里,看帘外水潺潺,听戏子唱多情。
一切都恰到好处。
阎卿清咳了几声,再开口时,眼睛里已然含了深情。
“景怡,其实,我心悦你……”
“站住!不许跑!”
他这厢话还没说完,窗外的游廊里,一队官兵突然冲了过来。
兵荒马乱后,再回过神来,景怡不知何时被人擒住,刀抵在她细白的脖颈里,发出锃亮的寒光。
“景怡……你们……”
无辜的人都在向外逃窜,阎卿是有过犹豫的。只是他掂量了下自己的能力,似乎觉得没法儿与歹徒对抗,歉疚地结巴了半天,一句完整的话都没有留下。
阎卿抱着头,俯身从圆桌下面爬出去了。
景怡被当做人质,两条手臂反剪至身后,被迫仰起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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