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只狗

我曾是条流浪狗

01

我是一只狗，准确来讲，是一条流浪的土狗。

我的妈妈也是条流浪狗，可她将我生下两个月后，把我给抛弃了。跟我一窝出生的还有我的两个哥哥，但很不幸，他们耐不住初冬的寒冷，冻死了。幸运的是，我捡到了一个很小的破棉被，勉强可以抵御些寒冷。

天气越来越冷，垃圾堆里可以吃的食物越来越少。我想睡觉却不能入眠，冷得直打哆嗦。

我以为我熬不过明天早晨了，这时，他来了。

冷风习习，可他就像一缕阳光照向我。那天，他提着一个公文包，穿着风衣，戴着帽子，十分帅气。

我在角落里抬头静静地看着他，他也在看我。我看到了他帽下的那双眼睛——充满阳光，充满活力。

他朝我走了过来，蹲下看了我良久。见他似乎在思考着什么，没有动作，我很无奈地低下头，不再看他。

可谁知他一手抓起我，向前走去。迎面的冷风吹得我闭上了眼睛，但他的手却很温暖。

他把我带回了家。他想给我洗澡，我吓了一大跳，急忙挣脱他的手不住地向后退，我才两个月大，洗澡的话那可是要了我的命啊！细心的他很快便反应过来，只用较湿的毛巾将我浑身上下擦了个遍。

那些虱子总算不再骚扰我，我舒服多了。随即，我便向他投去了感谢的目光。

大约十分钟后，他给我拿来了一根火腿肠，我激动地不能自己，狼吞虎咽地啃了起来。吃到一半后，我实在是吃不下了。但我一闻到那香甜美妙的味道，就控制不住自己，便把剩下的都吃完了。

第二天，他又给我喂东西，我却没有丝毫食欲，只是喝了一点水。不知为何，我总是想睡觉，肚子也隐有痛意。他不停地打扰我睡觉，一脸慌张地想让我站起来，可我刚站起来就感觉浑身无力，眼皮儿支架不住，便又趴下了。

我知道他担心，我其实什么事也没有，只是吃多了而已。我多么希望我可以说话啊，看他这么着急，我也有些于心不忍，却无可奈何。

他不停给我换各种各样的食物，我都拒绝了。有一次，他竟然按着我的头，掰开我的嘴，硬塞给了我一个白色块状东西，有苦味。不过很神奇，我的肠胃舒服多了。

我亲昵地蹭了蹭他的手，又伸出舌头轻柔地舔了几下，以表我的感激。他很开心地笑了，嘴里念叨着什么，温柔地摸了摸我的脑袋。

02

几天后，我渐渐熟悉了现在的生活，他总是不在家，只有中午和晚上才回来，所以我每天都坐在家里等他，但由于我的体力有限，每过大约半个小时，我都要睡觉。

他总是一脸疲惫，却还是按时在我的饭碗里放上干了的面包。然后躺在沙发上睡去了。

这几天，我的乳牙正在生长，所以痒得难耐，不得已只能啃东西。

一天，他带回了一个妇女，那个妇女眉间隐有皱纹，说话声音极大，而且有些刺耳。她刚进门便看到了我，接着便大叫起来，眼中燃烧着怒火。我不知道她为什么生气，带着疑惑看向他。

而他却没有管我，只是不停地安抚那个妇女，我知道，她一定是他的亲人。所以，我得对这个无理的妇女示好。

那个妇女慢慢冷静了下来，由着他拉着她的手伸到我面前。我立即伸出舌头想要舔她的手，但乳牙实在是痒，我努力克制自己却还是没有做到。我在她手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下。

让我没想到的是，那女人全身颤抖了一下，使劲甩开了我，捂着她那只什么事都没有的手，对我破口大骂，然后狠狠瞪了他一眼，没有丝毫想停留的意思，破门而出。

我在心里冷哼了一声，走了最好！

他只是叹了口气，摸了摸我的头，然后出门了。我知道他是去追那个妇女了。我摇摇尾巴，找了个舒服的地方睡去了。

又过了三个月，春天来了。我高兴地跳到窗台上望着外面。我好久都没有出门了，好向往外面的世界啊，可是他总是在忙，无暇带我出去玩。

这几天，不知为何，他总待在家里，打扫房间，还买来了红红的东西。我凑近了闻了一下，味道刺鼻难闻，一股火药味。他还买来了许多肉，放进那个冒冷气的箱子里。我高兴地想，他终于肯给我吃肉了。

我隐约觉得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因为天还没亮，就有“噼里啪啦”的声音，一直持续了一个小时。我可害怕这声音了，我的小心脏承受不住啊！我直往窝里钻，仍挡不住这可怕的声音。

这种状况一直持续了四天，我真有些生无可恋了。

四天后，家里突然来了许多人。他看上去分外高兴，忙来忙去都无暇顾及我。这些人我猜应该是他的什么亲人吧，因为他一看见他们就笑着，那傻样！

这些人里我竟没看见几个月前的那个妇女，怕是她实在是不想见到我吧。今天来的人里还有几个小孩子，他们一见到我就兴奋地扑上来，然后使劲地摸我，我想走开，却挣脱不掉。

我被摸得浑身难受，终于忍不住大叫了一声，那些小孩一个个的都往后退去。我还没来不及高兴，有几个男孩子便向我扔来红枣，砸得我每一处都火辣辣地疼。

天啊，人类过的是什么节日啊，这么暴力……

03

时间过得飞快，一年已经过去了。

这一年里，生活舒适，因为有他，我的心情每天都很好。这天，他总算是闲了下来，心血来潮要带我出去玩。

我兴奋地转了两个圈，跟着他走出了门。正是春天，却还是很冷。我的毛已经长得很厚了，倒也无惧这样的寒冷。

春意盎然，我最喜欢在草地上打滚，嫩草软软的，还有散发着清淡香气的野花儿。蝴蝶们很喜欢我，总是在我身边飞来飞去。

我玩累了，便卧在他脚边，静静听他翻书的声音。在外面的时间总是很短暂，我们得回家了。多希望他可以天天带我出来玩。

晚上，我才发现我感冒了。我感觉自己头晕晕的，走路也不稳，还没有胃口。更难受的是，我竟然拉稀了。

他这几天不知怎么了，对我的关注指数明显有所下降，我在他身上嗅到了一种味道，原来他到了发情期。

果然，不久后，他带着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回家了。那个女孩踩着高跟鞋，头发染了色还打着卷，那浓重的香水味让我只想打喷嚏。

我抬头看了看他，他正笑着，那么阳光。

他将我介绍给她，我摇摇晃晃地起身，想舔她的手以示友好，可当我走到一半时，肚子突然不舒服起来。我暗叫不好，快速向厕所跑去，但已经来不及了。我实在没忍住，拉了一地。

我委屈地叫了一声，默默走到角落里蹲下，看着他们。

那个女孩面色大变，一脸嫌弃地看着我，皱着眉头捂着鼻子，似看到了多么肮脏的东西。

而他却没有再说什么，更没有去安抚他女朋友，而是果断地向我走来，一脸担心地把我抱起，没有丝毫犹豫地向宠物医院出发。我偷偷瞄了那个女孩一眼，只见她面色铁青，似乎在生气。

我呜咽一声，将头埋在他怀里。

后来，我再没有看见过那个女孩，而他却无精打采，老是坐着发呆，或睁眼躺在沙发上听音乐。

我内心是很愧疚的。一年前，我吓跑了他的母亲，如今，又赶走了他的女朋友……

我也不想这样啊。但我知道，即便所有人都讨厌我，唯有你，永远不会抛弃我。

我调养了几天，总算是好了。可他的女朋友不会再回来了。

我蹭了蹭他的裤腿，乖顺地坐着。他叹了口气，将手中的粉红色信封撕得粉碎。再后来，他又陷入无尽的忙碌中。

04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越来越渴望外面的世界。有时候，我会扯着他的裤腿央求他带我出去玩，可他总是很累很累，侧卧在沙发上小憩。

我无法，只能等待。

一天，他精神很好，终于肯带我出门。我飞快地奔出去，使劲在草地上打滚。

然而很快便该回家了。我依依不舍地望着远处的风景，心中竟有了逃跑的念头。看着他紧锁的眉头，神色有几分疲惫，我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一日又一日过去了，我在他身边已十年了。我老了。

有时候都不想起身，只想趴着，浑身无力。我的毛又长又密，还有些痒，却不知其因。

偶尔可以出门散步，但回来就感染风寒，实是难受，又得卧病几天。我这身体，经不住折腾了！于是，以后我索性也不再出门了，只趴在地板上，沐浴着从窗外洒进来的阳光，眯着眼睛，想着我的一生。

我无夫无子，他竟是我唯一的亲人。

不敢念想，不敢后悔，这一生有他便足矣。

慢慢地，我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