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有一次回忆以前村庄里涨水的时候,在父母面前说,如果再涨水就好了,这样就能领到救灾的东西了。父母听到这样的话时,当作一句可笑的无奈的话,真的涨水了,庄稼都没了,救灾的东西能吃几天。
毫无疑问,以前村庄里涨水时,领取救灾的东西实在给了我很深刻的回忆。庄里泥泞的土路静静地铺在每家的屋外面,时不时有人穿着胶鞋从外面走过。
我和弟弟正在屋里看着电视,村干部就推开门问我的父亲在哪,让我父亲去领救灾的东西。第一次听到救灾这个词语,我便欢快地和弟弟去了分发物资的现场,分发物资的现场有一堆东西,都暂时摆在东方家。在村里办过一些公务的人正在理清有哪些东西,而一些早就参与过来的老妈子,早就伸出自己的手去拣东西。一些棉裤、小袄反季节的衣服,都摆在摊子上,像一个菜市场,场面显得嘈杂混乱,倒是显不出像个救灾的样子。当干公的翻找牙西时,脑子里边想着村庄里有哪家哪些小孩子需要这一堆里面的东西,然后拎起来就并呼着人的名字,说这件谁谁可以拿回去穿了。除了一些衣服之外,还有的救灾是分发一些食物,面、色拉油、方便面、猪肉罐头,是我记得比较深刻的。成袋子的面都分给家里人口比较多的或是庄里的光棍,而那些又都是或多或少的让每家拿碗平分。我还记得我家分了几盒猪肉罐头,还记得用力打开铁皮装的罐头盒子,吃里面猪肉的场景,那时吃肉很难得的年龄里,猪肉罐头给人带来了更多的食欲。
这些所获得的救灾物资,都是因为夏天涨水带来的,还是在涨水过去很久之后。庄里涨水都是在修筑庄里的坝之前,而在我很小的时候,那一年的大水,确实给人带来很深刻的影响。 庄四周的水沟全部溢满,老塘被填满了,家里人就担心自己的庄稼,如果大水之后,一亩地如果能收上100斤粮食,都算是上天的恩赐,下雨的时候,庄里的人都等待着晴天的到来。
暴雨来临之前,除了河坝比其他地方都高,就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不平坦的地方了,但是当暴雨之后就能看见,有些地方低,有些地方高。村庄在此时像是一个安全的孤岛,四周全是水,那时候小麦收过的麦多,全部堆在场里,如果不是到了吃饭时间去拽柴火,是不会轻易到场里去,
母亲提着荆条编制的筐去场里拽柴火,我帮母亲带着一个高高的凳子,这样在拽柴的时候,筐就有地方放了。由于从庄东头去往场里的路早就已经被水全部封住,人若站在那里,几乎只能露个脖子,我和母亲就从庄南边的砂礓路绕到厂里去。才开始走,庄南的水并不多,越往东,水变得就越深,我和母亲淌着水,她在前面,我在后面,一步一步摸索到场里麦垛。在拽柴火的时候,母亲将筐放在板凳上,我扶着筐,母亲一把一把的将柴火放进筐里,才将柴火拽好,弟弟本来也想去,但因为他年龄太小,水大太,父亲就看着他在家中。
涨水的时候在庄里遛弯,可以看到四处水天相连。同样是柴火,我记得庄东头的凤鸣和凤武兄弟俩,已经将家里的几根树桩粗的木头绑在了一起,变成了一个木筏。庄东头的一些人家,他们的场离村庄较远,卖多多的也远而远的地方,水越大,就不得不使用这种方法。虽然我不是水乡人,但他们当时撑着竹竿站在木筏上向前滑动的场景,成为了我对后来水乡人最基础的印象。
涨水的时候,人们的生活范围只能局限在村庄里了,只有很少的人为了去做一些事情,到其他地方去。如果是赶集的话,常常因为中间有一段路被水淹了,只有大人才能有这个机会。至于小孩子,如果真的想去哪里,往往是在谁长过几天之后,逐渐褪去了,才被大人允许出去玩一玩。
曾经的那个瓢泼大雨之后的夏天,当太阳从天空中升起的时候,蒸发着四野的水,母亲带着我和弟弟去河边看那涨起来的水。望着四野,走在半路上看到白杨树的树干上正趴着一只螃蟹,一不小心往上看,发现螃树干和树枝的交界之处都是螃蟹,一些泛着黄籽的螃蟹也因为大水,躲到了安全的地方了。当时欣喜至极,也是吃了一惊,但家乡的螃蟹瘦骨嶙峋,吃螃蟹这种想法早就已经没有了。到了河坝,河水已漫到了河坝下面的一级梯坝,作为小孩的我们还在感叹,如果没有坝子,庄里肯定就被淹了。
我记得那个夏天水稻已经长到一半的时候,父亲带我到河坝上去,那时候西边的稻田一共有种了上百亩水稻。因为雨水太大,水涨到没到了水稻的顶端,一望无际都是水光接天的场景,不管哪一家的水稻,都被覆盖在水面之下。稻田的半空时不时有白色的鸟在飞,那时只要见到这只鸟,就想如果手里有弹弓,将鸟打下来就好了。漠漠水田,白鹭乱飞的乡村,在后来停止了种植水稻,而那白鹭好像就是为水稻而生,水稻没了,白鹭也不在了。
庄东边河里的水位如果高过村庄这边的水,庄里的排涝站就会打开抽水机,将全力抽进围绕着村庄的水域,这是春天小麦干旱之时,灌水站发挥功劳的时候。等到河水低于庄里的水面,家里的水又过于富余的时候,就会打开排水阀门,让拥挤了几十天的水,从阀门流到河里。
现在庄里不会涨水了,还真希望一直是这样,至于那些涨水的回忆,我也不希望有几个人能记住,现在庄里的小孩,也不要再有这种记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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