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续的家风:饭后倒一杯水

小住老屋（十）

母亲烧好了中饭。仍然是荤素搭配，仍然是锅巴饭香。剩余的一点鸡汤，母亲没有舍得倒掉，用小碗炖热，给父亲喝下；一小碗南瓜，母亲放在蒸饭锅旁加热，倒在自己碗里吃下；其他余下的蔬菜、菜汤等，母亲则混合在一起，烧成了一个大杂烩。其实，这种大杂烩是一道味美的菜肴。

母亲指着新炒的千张白菜、苦瓜、凉拌黄瓜等新鲜菜，跟我说，你吃这些新炒的，那些剩菜我们吃。我告诉母亲，这些大杂烩其实味道更好，更好吃。听了我的话，母亲笑了笑说，现在牙口不好，硬的菜都咬不动了，所以我们烧菜都烧得很烂(指松软之意)，这些大杂烩又热了一遍，更烂了，正好适合我们吃。

母亲的牙齿部分松动、脱落，影响吃饭。父亲说，上次大哥回来带母亲到丰乐医院去看了看，装了辅助牙齿。虽然装了辅助牙齿，但我看到母亲仍吃得很慢，仍小心地咀嚼着。

此时，我一阵心酸，很心疼母亲。想起小时候饭桌上听到母亲咀嚼白菜茎的清脆声响，那时候母亲是满口洁白的牙齿，咀嚼食物是多么的坚强有力，而如今，母亲咀嚼食物却如此细慢……

那时候，我们小孩子总喜欢吃白菜叶，在菜盆里总是挑拣菜叶吃，而把菜茎留在菜盆里。母亲等大人们吃的菜大多是白菜茎。坐在母亲身旁吃饭，母亲咀嚼菜茎的清脆声响就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里。

如今，在我的小家里，与女儿一同吃饭，女儿也如同我小时候一般，挑拣菜叶吃，我也如同母亲一样，夹的菜大多是菜茎，咀嚼也是清脆的声响。这是何等的相似场景，这就是爱的一种延续和继承吧？我想，等若干年后，我是否也如同母亲一样，咀嚼困难，那时的女儿是否会想起现在我咀嚼菜茎的清脆声响？

吃罢午饭，母亲到厨房洗碗去了，我与父亲收拾好桌椅，坐在厅屋里。父亲如同往常一般，又倒了一杯水递给我。父亲真的把我当客人了，我连忙谦让。父亲说：“倒就倒了，接着喝吧”。我应该在饭后给父亲倒水才对，可我没做到。饭后倒一杯水给客人，这是父亲的习惯。父亲一直是这样做的，也一直这样教导着我们。

记得祖母健在时，每年大年三十团年时，父亲就会让我倒一杯水给吃完饭的祖母。父亲用他的这一示意，让我们记住了这一习惯。后来每年团年时吃完团年饭，我就会给祖母倒一杯水。

我逐渐长大后，才明白父亲的示意。大年三十团年，是家庭中最重要的一个日子，也是最隆重的一个团聚；父亲选在这样一个时候，示意我这样做，就是在这样的一个传统节日的传统习俗上，来传承家庭的这一传统美德。父亲就是这样很随意的一句话：“给婆婆倒一杯水”，表述虽不强烈明显，但内涵却很丰富，容我等儿孙多多思量。

我们做子女的，也就继承了父亲的这一传统。现在每年在大哥家团年时，大哥也会让侄女给父母、给我们，在饭后倒上一杯水。

家庭家风，传统美德，辈辈相教，代代相传。父亲这样教育我们，我们也这样教育子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