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离开婉儿之后,我突然冒出这个念头,并伴有深深的挫败感。
婉儿身处泥泞的深坑里,我用尽了全力她也不愿意爬出来。
那日,我正匆匆赶路,突然发现她已掉坑里了,奄奄一息楚楚可怜。我在外面焦急探视,听到她的故事,被她的不幸深深打动,掩面叹息,安慰她,鼓励她,希望她能振作精神走出困境。
“你需要我怎么帮助你?你饿吗?冷吗?”她点头,于是我飞快地跑去拿来食物和衣服。
“我感觉好多了,还是有点冷。”她说。于是我又飞快地跑去拿来火把。
“你恢复体力了吗?试着自己爬出来,坑壁有几处凹槽,爬出来并不难!”我鼓励她。
“不行啊,我浑身无力,没有办法站起来,更不可能爬上去。”
“你等着,你找条绳子给你,你抓住绳子我把你拉上来。”
我又飞快地跑去拿来绳子。
“不行啊,我没有力气抓住绳子,这个绳子结实吗?即使安全可靠我的臂力也可能承担不了自己的体重,万一半路摔下来更惨了!”她哭了起来。
“你可以配合脚啊,脚踩住坑壁的凹槽,我在外面拉你一把,很轻松就上来了。”
“不行,我做不到,我不敢,我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事。如果真的有你说得那么简单,我不会困在这里这么久了。”
“我等着,我去找个梯子,我下去接你上来。”
于是我又飞快地跑去找梯子,于是我也到了坑里。
“你真好,我好感动,你知道我经历了怎样的痛苦吗……”她抱着我哭起来,又从头讲了一遍她的悲惨故事,我又一次泪流满面,唏嘘不已。
“好了,擦干眼泪,我们就要告别苦难,从这里走出去了!来吧,顺着梯子,很快就爬上去了!”我兴奋不已,试图拉她走到梯子前。
“可是,我,我真得不确定有力气爬上去,我在坑里呆了这么久,一直躺着,全身肌肉无力,我万一爬不上去怎么办?”她满脸的犹豫和拒绝。
“你一定可以的!我在下面保护你,如果累了,就停下来休息,绝不会受伤。再说即使不成功,大不了还在坑里,情况不可能再坏了。只要你试一下,就有爬出去的机会。”
“我真得不行,我一步也爬不起来。我没有力量也没有能力。”她继续哭起来,“我已经这么惨了,你就别逼我了,让我好好呆着吧。”
任我怎么说,她也不肯试一下,坚持自己不能够爬出去。
我实在没办法了,说了一句:你等着,我再出去想办法。
我又飞快地爬出去找来一台起重机。
我兴奋地对她大喊:“这下好了,不用自己爬,你只要到起重轿厢里,自动就升上来了!”
“我不行,我害怕!我从没坐过这个东西,万一不安全呢?”
任凭我磨破了嘴皮,她也不肯走过去。我急了,一把把她拉起来,想把她拖到轿厢处。她被动地站了起来,没想到她很高,比我高半个头,她一把用力甩开了我的手,并没有她说得那样虚弱无力!
“你想干啥?有何居心?想害死我吗?”她又呜呜地哭起来。
我彻底懵了,为什么认为我要害她?
“外面充满诱惑和凶险,即使侥幸出了这个坑难保不掉到另一个坑,再说我在这里呆了那么久,我已经习惯了这里,我根本无法适应外面的世界……”
我惊呆了,突然明白原来她自己并不想出去,她喜欢这样的痛苦和凄凉,她愿意把自己的人生剧本写成悲剧。
“可是,你呆在这里怎么生存呢?外面有美好的风景有充足的食物,有趣的人和物,如果一辈子呆在这里岂不是很无聊?”
“好心人会给我送来食物,每一个路过的人都会被我的故事感动,他们会给我吃的。你也可以经常来看我,陪陪我……”她的眼圈又红了。
我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我忙前忙后地帮她,实际她根本就不想出来,前前后后一堆的理由,不过是逃避现实和责任的借口,她不想承担生活的压力和风险,不愿意努力奋斗精彩的人生,只好把自己包裹在悲情里,伪装成受害者,靠别人的同情和怜悯生存。
“很抱歉,我不能再来看你了,我还有自己的路要走。我要离开这里了,你好好想一下确定不跟我一起走吗?”我最后问她。
“我不能走,我做不到。你也不要走,陪陪我好吗?”她哀求着,“你是最懂我的人,你走了我会很受伤,我会很痛苦…”
“对不起,我要走了。我已经耽误了行程许久,再见,你珍重。”
我很遗憾地离开了,临走时我听到低低的抽泣声和小声地咒骂“假惺惺,没安好心……”
一个豆蔻年华的妙龄女子,本应享受外面大好的阳光雨露,尽情追逐自己的梦想,而她却甘愿放弃,委身于泥泞阴暗之中,究竟是懦弱还是懒惰?
后来我听说,她的妈妈在另一个坑里,讲着相似的故事,随着时间的推移,她们的故事越来越悲惨,越来越不幸。
正如你没有办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同样你也无法帮助一个自愿不幸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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