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随笔）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随笔）

《牡丹亭》中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

我放下手中已经凉掉的咖啡，看着对面渐渐红了双眼的小白，那一刻我明白，有的人走了，却还有人留在原地。

不是她不愿意前行，而是宁愿原地不动的站成一段过往云烟，也愿意等待一个不可能的人。

她心知肚明的等候，我竟看到了她身后的荒凉。渐渐的，吞噬着有关于她未来的一切美好。

我认识小白已经十几年了，从初中、高中、大学直到现在。

她有一本自己的相册，很厚很厚，这也是唯一拿来给我炫耀的，有一次，她抱着相册问我“你知道为什么我要收集这么多照片么？”

我答她说：“你无非就是想着，多少年以后，你有了儿子孙子，把照片拿给他们看，傲娇的说一句当年的你多年轻貌美。”

“去！我就那么肤浅么？是这些照片让我知道，有些人什么时候在，又在什么时候走散了，不见了。”

小白不是个多愁善感的女孩，却在有些时刻她话语里的落寞恍惚了我的视线，看不清她真正的模样

我知道：有些人不见了，有些人其实说的只是阿木一个人。

小白大学毕业的时候，如他所愿找了份杂志编辑的工作，有事没事喜欢拉着我陪她逛街，吃各种没吃过的东西，导致那段我也跟着胖了许多。

几个星期没联系的她，就这样又在咖啡厅重逢。

面对面的坐着聊着最近的情况，如同老朋友之间，东扯扯西唠唠。

她突然问我“你知道阿木么？”

“哪个木？”

“就是大学的时候搞音乐的那货”

渐渐的有张脸浮现在我眼前，却不是很清晰，我知道这个人，阿木，算是学校里的红人，在学校演过许多场，当时我也去了，被小白拖着去的。

那时候的小白，便开始时不时的到处刺探阿木的消息。有一次一脸谄媚的问我：“知道阿木不？”

“阿木不知道，我只知道木头”

她四十五度角鄙视我，我接着说了一句“为什么问他？”

她眼冒金光，煞有其事的对我说：“老娘要做阿木的女朋友”。

我懒得搭理她发疯，轻蔑的说：“你什么都不了解，就想做他的女朋友，是不是有点太放荡不羁了？”

“你懂啥！从星座、血型到身高体重，家庭背景老娘了解个遍，如果她是女的，就差个生理期”。

“也许你们不是一路人呢？”

“不接触怎么知道不是一路人？”她的反驳我无言以对。

可有的时候，有些人明明知道不可能，却还是硬着头皮的闯进他的世界，到头来什么都没得到，却把自己搞的伤痕累累。

我看着咖啡店里坐在我对面的小白，和我熟悉的没什么两样，只是这两年，我能从她的眼里看出淡淡的悲哀和落寞。

当年她风风火火的告诉我：“老娘终于成了阿木的女朋友”，我错愕的说了句：“”出卖色相，还是牺牲肉体了？”

她抛了个大大的白眼和我絮叨着，一个女孩拼命的想成为别人的女人这样一个励志的故事。

小白对阿木的打探，用深入都难形容，几乎精准到了几点几分会在哪里出现，假装偶遇，假装不小心的触碰，假装无辜的眼神说上一句为什么总是你。

我最受不了的就是她臭不要脸的能耐，“奥斯卡欠她一个最佳女主角”。

那时候，阿木开了一场自己的演唱会，去的人很多，唱的弹得都不错，气氛也很好，原本准备出去玩的，却架不住小白的磨人，看着她在台下手舞足蹈，兴奋尖叫的时候，我真的很希望，她能够永远这样下去。

我受够了她高八度的尖叫，冲着她耳朵说了一句：“能别发情了么？”，她也不理睬，台上的阿木最后一曲唱罢，台下的人为他鼓掌，我侧过头想对小白说一句：“你男人还挺受欢迎啊”，可是不知道何时，她竟然不在我身边。

当我准备叫她的名字的时候，突然响起了话筒刺耳的翁鸣声，顺着看去，小白拿着话筒，站在正在收拾乐器的阿木傍边，紧张又不知所措的说了那句“阿木，我想做你的女朋友”。

之后我对小白讲，你那句表白很符合你的气质。

这样的闹剧之后，两个人竟然真的在一起了，作为她为数不多的朋友，和阿木见面是很正常的事情，我们一起吃过饭，聊过天，去过酒吧，嗨过夜店。可我始终觉得，我还是不认识阿木。

他话很少，对女生经常聊的小八卦没什么兴趣，人和名字一样，木木的，眼睛很大，却时常空洞着，也许这就是艺术家独有的气质吧！我一直都不明白为什么两个完全不一样的人会在一起。

已经有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小白都没有来烦我，感觉清净了，又感觉有些怪，周四她打电话来说，这个周末请我喝咖啡 ，约好了时间地点，见面依旧和从前一样，相互挖苦。

我们各自点了一杯咖啡，就这么对面坐着，我问她：“最近闭关修炼啦，才练成出关找我华山论剑么？”

她傻笑的看着我，又逐渐的化为苦涩说：“你还记得阿木么？他要走了”。

生命里总是会遇见一些人，也终究会有人选择离开，不必挽留，也不必追随，世界这么大，走丢了是在正常不过的。

可是有些人，明知道不可能却还是选择坚持，选择等待着。

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虽然从毕业的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没有见过阿木，小白找我的时候，也总是一个人，每次都说他有事。

小白见我不说话，就无奈的说了一句：“其实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一切不过是我自欺欺人”。

“什么叫做什么都没有？”

小白看着我，渐渐红了双眼，写满了疲惫和无可奈何。

那天我明白了，原来两个人并没有真正的在一起，那天的表白换来的只是一句“我并不讨厌你，你可以待在周围，但不能打扰我”。

她和我说了谎，我知道并不是因为自尊心作祟，而是想给自己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靠近他，待在他的方圆几里。

算一算到现在已经快四年的时间了，有多少人愿意用四年的时光，等着一个不可能的人爱上自己？他们之间不过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朋友。

我没有问小白这样值不值得，阿木走了，离开了这座城市，去追寻他所要的生活和梦想，还有那个他认为对的人。

而小白也再也没有理由待在他的周围，更不可能走进他的生活，走进他的心里。他们不是一路人，终将会在某个岔路口，选择独自前行。

再次拿起已经凉掉咖啡，味道没有了开始香醇，更多的是在等待中渐渐凉掉的苦涩，我望着小白，她侧着脸，看着夜幕下的霓虹，那一瞬间，我觉得，落幕也不过如此。

我也明白了，为什么之后的一段时光里，她只是拼命的工作，拒绝一次又一次的善意，我不会问她为什么不愿意恋爱，为什么一次又一次的拒绝别人的好。

因为在她心里，还住着一个不可能的人。而她的相册里从某一天开始，也再不会出现那个赖在她心里，而不肯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