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向日悝是一个甜美可爱的女孩子，笑起来有两个小酒窝。她的名字和“向日葵”有点像，只不过最后一个字是一声。不知道是因为名字还是因为“向日葵向阳生长”的寓意，她特别喜欢向日葵，确实，她和向日葵一样阳光。
我们在同一个团队里参加活动，就像曾经在一个教室里学习那样。但是因为已经很久没有见面，很久没有说话了，这个活动虽然已经开始好几天了，我们还是没有过交流。
在团队里，大家每天都挺累的，忙的都不分东西南北的。突然有一天早上，上级领导通知我有个女孩子有点意外情况，需要先到我屋子里休息一下，想让我去照顾一下。因为我的屋子在一楼，比较方便。我也是爽快地答应了。
他们告诉我人已经往我屋子那儿走了，我本来要去吃早饭，不得不转身就往我屋子那儿赶。走到寝室，看到已经有个女孩蹲在我房门口了，旁边还蹲了个男生。我赶紧打开了门，男孩伸手扶女孩的那一个侧脸让我一下子看出了那是向日悝男朋友，也是我们同学，当年我们一班的。男孩伸手，她推开了，自己扶着墙缓慢地站了起来，我马上伸手去扶，把她搀到屋子里，扶她到床边坐下。她脸上挂着泪水，眼睛有点肿，感觉是微闭着的，应该还不知道我是谁，她的一直胳膊被我搀扶着，另一只胳膊捂着小腹。我这一下就知道她肯定是来例假了。
我张嘴和她男朋友说话的时候，她抬头看了眼，应该是认出是我了，但是疼痛使她又底下了头。她男朋友告诉我，她来例假了。果然，不出我所料。但是接着她男朋友说，前一天他们两个大吵了一架，把她气哭了，昨天她哭过之后，身体状况就不是很好，今天早上又小吵了一架，她又哭得厉害，再加上今天来例假就更难受了。看得出来他们吵得很厉害，因为她男朋友说的时候，丝毫没有焦急慌张，就只是一种陈述事实的语气，可能他的气也没有消，但是女朋友这个样子又不能不管。他说，本来送她过来的是一群人，但是后来大家都有自己的任务，也帮不上什么忙，就先走了。他也有他的任务，上级领导就先让向日悝在我这里休息着，而他把她送过来之后，就马上需要回去做他的事情了。我呢，这两天由于工作量非常大，上级领导就安排让我暂时休息，照顾一下向日悝。
听她男朋友说完，我知道她昨天肯定是又大哭了，哭到身体承受不了，今天早上还哭了一次。结果今天就雪上加霜地来例假了。
二
小学有几年我们俩是同学，也是非常好的好朋友，后来分班了就没有联系了。毕竟小学时候的友谊嘛，单纯就是小孩子的那种玩伴儿的感觉。虽然分班走向不同教室的那一刻我哭了，但是现在回头看看可能对我来说也没有多大影响，走进新的教室就有了新的朋友，就继续迎接新的挑战了，分开了也没有特别的不舍。虽然还在一个学校，但是交集少了，感情也就淡了。
本以为我们的缘分就止步于此了，但是高中的时候，我们又走进了同一个教室，还是同一个寝室的。我们再一次成为了最好的朋友。
高中了，女孩子之间，“最好的朋友”就可以冠以“闺蜜”的称号了。我俩就是那种和很多其他小姑娘一样的普通的小闺密，一起吃饭，一起上厕所，一起去大课间操，真是好得如胶似漆。但是高二下学期至高三这一段时间，我们的关系发生了变化，现在想想，那是只有那个年纪才有的青涩的烦恼。当时是因为有一个新的女孩的加入，她很喜欢那个女孩，所以他们俩的关系变得很好，我呢，可能是心比较大吧，就接受了。接下来的时间我我也努力和那个女孩搞好关系，成为好朋友。但是后来，向日悝觉得我和那个女孩关系过于近，就有些不高兴。我也努力调整着，但是也总是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大家都很难受。这时又出现了一个新的女孩，向日悝和这个新女孩的关系变得很近，那么，正好，她俩好，我俩好。算是互相伤害吧。发生变化的原因虽然很青涩，但是到了高三最后的最后，我们还是形同陌路了。明明我们互相都很在乎彼此，但是既然找不到解决问题的方法，最终还是分开了。因为这个解决方法是我提的，而且当时她很伤心，所以一直到现在，我都觉得心里有一点小愧疚。
当年我们上学的时候她每次来例假都疼得死去活来，感觉就根本走不了路。但是当时都是老实学生，也不请假，中午吃午饭从教室排着队走到食堂，那个速度她根本就跟不上，每次都走一走就蹲下来停一会儿。疼得眼睛几乎就没睁开过，一步一步艰难地前行着，每一步都会让她疼出痛苦面具。
还有，她心脏有点不好，每次大哭身体都会变得僵硬、缩成一团，掰不开的那种，她说是那种全身抽筋的感觉，很疼。我亲眼见过，她哭着哭着，手指变得僵硬，不会弯曲，缩在一起，如果强行掰开她会很疼。呼吸会变得困难，还会用快要缩在一起的手在胸口顺着气，大力地呼吸着。接着四肢也都变得不受控制，一开始她会扶着墙，很快她就会站不住，瘫坐在地上，全身继续僵硬地往一起缩，看着就很痛苦的样子。周围的人就会一边安慰一边帮她轻轻活动关节，尽量使她能舒服一点。她不哭了之后，身体还不能立刻恢复，腿脚就好像还是软的，要扶着东西才能慢慢走路，好像要两三天才能恢复。
这次哭过后连着来了例假，可真是要了她的小命。
三
她男朋友走后，我嘘寒问暖了两句，但是她都没有回应我，可能是太难受了。
后来请医生来看了看，医生告诉我要扶着她多走一走，多活动活动，不能让她的筋缩在一起，以后恢复就很慢。虽然来例假了，但是轻微的活动活动其实是有助于血液循环的，对例假没有影响。医生还注意到我的屋子墙边有可以手扶的栏杆，就建议她扶着多动一动。毕竟比起暂时的疼痛，腿更重要啊。
医生走了，她还坐在床边，和刚进屋子的时候是一个姿势，唯一的变化就是脸上的泪干了，可能是身体上的痛苦让她顾不得和男朋友吵的架了。
我知道她难受，也心疼她。但是我知道应该听医生的话，让她多起来活动活动。
我轻轻摸了摸她的胳膊，小心翼翼地说，“要不咱起来活动活动？”
她推开了我的胳膊，我能感觉到她用了她能使出的最大的力气推我，自己摇摇晃晃戴着痛苦面具站了起来。是当年的矛盾在她心里还没有散去，她应该是不想再和我有接触。她一步一步把自己拖到墙边，一直手扶着墙，一只手捂着小腹。我在旁边不知所措。她的脚往前挪动着，眼睛闭着，脸疼到有点扭曲，每挪动一下腿，脸就会更用力地抽搐一下，手也更紧地捂着小腹，就好像每动一下腿都牵引到了小腹上最疼的那根神经，她的腿本来也很脆弱，向前挪动本来也需要很大的力气。 我在旁边默默跟随着。她大概挪动了三米左右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头低了下去，表情缩得更紧了，露出了紧紧咬着的牙，嘴唇微微抽搐，上身前倾，发出微弱的哼哼声。她应该是疼痛突然加剧了，这要是以前她疼成这样肯定就蹲下去了，但是这次加上哭过后身体也变得不受她控制，可能是腿疼蹲不下去，也可能是怕腿太脆弱蹲下去就起不来了，她就僵在那儿。我轻轻在旁边说，“要不咱先去床上躺着歇一会儿？”她应该也是走不了了，想歇一会儿，她的身体十分缓慢地转了个角度，那只扶着栏杆的手慢慢地放开，从栏杆挪到小腹上，然后就站住不动了。我扶住她一直胳膊，她使了好大劲一下子甩开，但同时整个人向另一个方向倾斜，我马上拉住了她，才没有摔倒。我拉着她的手就那么紧紧抓着她的胳膊，尽管感觉到她有用力往外推我的趋势，我也没放手。我一只手抓着她的胳膊，另一只手搂住她另一边肩膀，轻轻一拢，她就和我贴在了一起，把整个人的力量压在我胳膊上，她整个人都非常软，非常脆弱，一点力气都没有。我贴在她耳边说“你可以先把我当成陌生人，等你好了再来跟我掰扯。”她还是没回应我，不知道是不是她听进去了，反正我强制给了她一个向前的力，她一只手捂着小腹，另一只胳膊在我手里，又开始一步步往前挪动。挪到床边，她费力地转了个身以便坐下。但是转过身她又不动了，我觉着她应该是自己坐不下去。她的腿一弯曲就会完全没有支撑力，她就会瞬间重重地摔坐在床上，就会让她本来就疼的小腹猛烈地振动一下，再次加剧疼痛。我告诉她把力都压在我胳膊上，两条腿弯曲，我慢慢把她放下去。她无动于衷。我们又僵住了。看着她已经疼到马上要出眼泪了，我再次强制让她的腿弯曲了下去，我缓缓地让她借着我的力坐在床上，接着又让她慢慢躺下，每一个动作都让她的牙咬的更紧。
她躺在床上，连抬手捂着小腹的力气都没有。我把手搓热，轻轻放在她的小腹上，慢慢揉着。这次她没有反抗，可能是上床这一过程耗尽了她所有体力。她的脸比以前舒展了一点，但是依旧很痛苦的样子。
四
她都疼成这样了，要是还强制她下来活动筋骨，那我可就太不是人了。她现在其实根本就动不了的样子，每一个小动作都十分缓慢。我就在床边默默给她揉着小腹，间或给她活动活动关节，希望她能稍微舒服一点。虽然她没有说一句话，不管她的心理是不是想拒绝，但是她的身体肯定是不想的。看着她安安静静地躺着，没有泪水，尽管还是很难受，但是有人给她提供按摩服务，还挺好的。我本来把医生让她去活动的话抛在了脑后，好巧不巧，医生进来了。
医生这次非常严肃地告诉我应该让她活动活动，不能心疼她一时的疼。医生也同时跟她说了很多，让她必须下地活动活动。
唉，真是太难了！
医生是进来做按摩活动的，按摩完就让我们起来。医生的按摩一开始是在各种手脚上的穴位，后来就换到了小腹。向日悝的小腹已经痛到自己都不敢碰了，医生一看就很有经验，她告诉我们按摩会有点疼，但是会起到活血舒缓的作用，就疼一会儿，忍一会儿就好了。
在医生碰到她小腹的那一瞬间，向日悝两只胳膊瞬间缩了一下想把自己支起来，但是她根本就没有力气。我无助地看着医生，医生说没事儿，她起不来正好，就不用我按住了。以前痛经的时候我在网上看过那手法，当时看的时候就觉得太残暴了。医生先是大幅度按揉小腹，这个过程会把小腹变得很软，这种大幅度按压按的向日悝满头大汗，接着医生用特有的手法按小腹上的穴位，医生很健谈，一边按一边给我讲解，我在旁边认认真真地看着，记下每一个穴位。整个过程也就三五分钟，是伴随着向日悝的呻吟声的。
结束后医生说她应该会缓解一些，但是还是应该活动活动。在医生的劝导加帮助下，她坐了起来，两条腿耷拉在床边。医生走后，她两只手撑着床边，想要站起来，我扶着她的胳膊。她再次露出咬紧的牙，脸皱在一起，猛地一用力窜了起来，但是还没等站直就啪地一下摔在地上。她的腿真是一点支撑力都没有，我虽然扶着她的胳膊，但是也没架住她。她虽然不高，但是个有点微胖的女孩，摔下去的时候膝盖着地，全身的重量压在膝盖上，同时还震到了她那本来就疼到抽筋的小腹，她“啊”地一声喊了出来，这算是我从见到她以来她说的第一个字。接着泪水就止不住地流，她一哭我更慌了，要知道她哭大了，结果可不是我能控制的。我赶紧在旁边安慰着，告诉她得控制自己，要不然身体受不了。我费劲吧啦地把她架到床边坐着，让她靠在我身上，她抽噎着，还好，没有哭到呼吸困难。
过了几分钟，她不哭了。我尝试着让她自己坐着，我蹲下来给她捏捏腿，活动活动。不得不说，她腿上还是挺有肉的，我不停揉捏着，直到我手指酸了，开始给她活动活动关节。轻轻地弯曲活动她的小腿，她马上把一只手捂在小腹上，接着我托着她的大腿和小腿上下活动两下，给她再活动活动大腿关节，她瞬间把另一只手也放在小腹上，身体缓慢往前倾。我知道牵引到她的腹部了，动作就又缓慢了一些。她的难受一直持续着，眼睛一直闭着，嘴唇一点血色都没有，但是脸上已经一点表情都没有了，身体有点坐不稳，时不时的轻微晃动两下。
过了好久，她推开我的手，可能是觉得我也没什么力气了。我就坐在她身边，把她冰凉的收放在我手里。她略带沙哑地说一句“我想走走”。这是她这一天跟我说的第一句话，这句话让我我觉得起码她可能没有那么抗拒我了。
我马上收到指令，紧紧扶住她的胳膊，她也实实在在地压在我的胳膊上，另一只手还是捂着小腹，缓缓地站起来了。尝试着把重力从我胳膊上移开，她成功了，她站住了，我也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虽然站起来了，但她已经全身上下一点儿力气都没有了，根本迈不开腿。她站着，流出了眼泪。泪水是高兴自己站了起来，也是闹心没有力气走一走。一开始只是默默流泪，后来逐渐开始抽泣，她每一次抽泣都会伴随一声哼唧，使出这全身力气把手努力搁在小腹上，因为每一次抽泣，她的全身都会微微振动一下，就肯定带着肚子剧烈阵痛一下。她的额头已经疼到布满了汗珠，头发都湿了，她的手其实已经是“鸡爪子”的形状了，僵硬到根本捂不住她的小腹，再加上她根本没有力气了，我能感觉到她把手抬到肚子的地方胳膊都在抖。我弯下腰，把手放在她的腹部，给她一个按压的、往上的力。我给你捂着，你哭吧。
她哭累了，不哭了，不抽泣了，她站着，我帮她揉着小腹。低着头，站了一会儿，她累了。我扶着她坐下，再躺下。
中午医生给她吊了一瓶不知道是葡萄糖还是什么，反正是不用吃饭了。她渐渐平静，脸大部分时间是舒展开的，只是偶尔间歇性肚子剧痛，每次也就持续一两分钟。
我让她睡会儿休息休息，她说睡不着。大夏天其实挺热的，但是每次把手放在她腹部都挺凉的，所以拿了个外套搭在她肚子上。让她把眼睛闭上，我坐在一边把手放在外套下面给她揉揉小腹，有时候活动活动关节。我尽量轻，不弄疼她。折腾了一上午，她累了，后来逐渐睡着了。我拿了个夏凉被轻轻给她盖上。我坐着小板凳也趴在床边睡了。
五
下午有活动休息时间，她男朋友来待了不到十分钟。
她睡醒睁开眼的时候我问她好点了吗，她说还是全身没有劲儿，但是肚子没那么疼了，还跟我挤出了一个微笑，情况看起来已经好一点了。
这回可以下床走一走了。我扶着她下床，虽然还是动作非常缓慢，也能感觉出她还是很难受，但是她的眼睛不像上午那样闭着，表情舒展开了，头上也不再有汗珠了。在她站起来的一瞬间，立刻用一只手捂住了腹部，同时眼睛闭了两三秒。她扶着我在屋子里走，她整个人还是软的、脆弱的，每一个小动作都要用好大的力气，每一步还是那么艰难。她告诉我每迈出一步，肚子还会剧痛一下，但是已经不是上午那种忍受不了的疼了。直到走了两三圈后，她说肚子又开始疼了，应该是疼到她受不了的那种，才坐在床边休息。
她刚坐下，就有人敲了两下门，接着她男朋友就走进来了。我和向日悝坐在床边，他向我们走过来，我都不记得他怎么走进来的、穿的什么或者手里有没有拿什么东西，只记得他站在距离我们一米多的地方，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向日悝，向日悝也抬眼看他，两个人对视着，直到向日悝流出眼泪。我不知道他们之间有什么矛盾，也不知道他们因为什么吵架，所以我从他们的对视里什么也没有看出来什么，而且说实话，在他们对视的过程中，我这个局外人还是挺尴尬的。向日悝泪流满面，但是她男朋友没有动，就还站在原地和她对视着。局面僵持着。
在上学那会儿，她俩就在一起了。她男朋友很优秀，因为头像用的史努比，大家管他叫大史。当时他刚分手没多久，向日悝就告白了。第一次告白失败了，因为大史当时对他的前女友念念不忘。这个说起来还有点狗血。大史初中就和同班一个女孩子在一起了，总是分分合合，但总体上非常甜蜜，我还是他俩的cp粉。上了高中，他俩还同班，就继续在一起。但是因为要高考，怕影响学习，老师就三番五次想让他们分开，但是他俩一直在坚持。虽然也经常有分分合合，但那是他们相处的常态。终于有一次女孩子决心好好学习，暂时放下这段感情。因为老师告诉她，如果这个男人真的爱你，他不会差这点时间，会以大局为重，这也是一种考验，高考过后这段爱情就升华了。他们暂时分开了。这次分开，向日悝下手了。第一次失败了，向日悝还很伤心，回到寝室哭到了半夜。但是不知道怎么的，过了一天多的时间，他俩就在一起了。大史前女友那天还哭了，很心碎。当时我还沉浸在大史和他前女友的甜蜜故事中，突然他就和我最好的朋友在一起了。虽然冲击有点大，觉得大史十个渣男，但是毕竟我不是当事人，也就没什么太大反应。也许中间还有很多细节是我不知道的，但总体上就是这么个剧情。
向日悝和大史后来的爱情也是有甜蜜有挑战，磕磕绊绊两人一路牵手往前走，向日悝也是好几次吵架都把自己哭到站不起来，无疑是动了真感情的。
这次吵架看起来也挺严重。在他们的世纪对视后，大史因为时间原因就走了，留下泪流满面的向日悝。
六
大史走后，向日悝低下头，闭上眼，哭得更凶了。哭了一会儿，她突然仰起头，睁开眼睛，眼珠子往上看，双唇紧闭，用鼻子大口大口吸着气。我知道大事不妙，又来了！
中午起来，她的身体虽然还很脆弱，但是已经舒展开了，这下她又开始全身抽筋了。她坐在床边，“鸡爪子”手放在胸口，试图把气捋得更顺一些，我也赶紧帮着捋着她的前胸后背，她自己也努力调整着，看上去呼吸逐渐顺畅了一些。突然，她“啊”地一声，腿开始往里缩，不知道是腿抽筋了疼还是抽的肚子疼，脸又向上午一样扭曲在一起，豆大的泪珠止不住地往下掉，痛苦地挣扎着。
我一只手把她搂在怀里，另一只手在她胸前捋顺着。折腾了十几分钟，她不哭了，但是全身都抽筋了，特别是那脆弱的小腹更是抽筋的疼。
我又开始了上午的工作，开始给她活动各种关节，还学着医生给她按了按小腹。过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她身体不怎么抽筋了，但是这下是不可能站起来了，午睡存下的一点点体力全耗费光了，几乎整个人都瘫软了。我缓慢地把她挪到床头，靠着床头坐着。
我坐在她旁边，一只手挽着她的胳膊，一只手给她揉着小腹，轻声跟她说着话，时刻问她感觉怎么样了。她的头紧靠在床头，眼睛有时睁着，有时闭着，睁着的时候眼神空洞地定屋子里的某一个点，闭着的时候眉头会紧缩，好像已经没有力气锁紧整张脸了。她的一只手搭在肚子旁边，本来她是搭在小腹上的，被我的手替代了，另一只手时不时地抬起来敲打着脑袋。一开始我以为她只是对和大史的吵架感觉烦心才敲脑袋，一到后来她非常大力地敲脑袋被我制止了她才告诉我她头又疼又晕。也是，我怎么没想到呢！于是我开始给她进行“头部按摩”了，一开始是在太阳穴上揉着，每当我不小心让她的头有轻微的移动的，她都会发出哼哼声，我这个“按摩师”越来越小心翼翼。后来医生说掐一掐脖子后面的筋会好一点，还亲自指导了一下。医生让她往前坐了坐，她的头瞬间耷拉下去，还差点吐了出来。医生用娴熟的手法掐了两下她后脖子上的筋，这俩下都发出了清脆的声音，我从侧面能看到她眼睛闭得特别紧，眼角挤出了几条深深地纹。医生还指导我操作了一番。
医生走后，她低着头用沙哑微弱的声音告诉我她感觉自己没有力气支撑脑袋，头要掉了似的，耷拉着很难受。于是我让她的头靠在我的一只胳膊上，用另一只手去掐她后脖子的筋，我真的是使出了吃奶的劲儿，但是声音没有医生搞出来的那么清脆。但是她也露出了和刚才一样的痛苦表情，每一下都伴随着哼哼声，说明虽然我做的没有医生那么专业，但是也是有效果的。我问她是不是特别疼，她说，疼，但舒服，肚子都好点儿了。直到她后脖子都发紫了，我才慢慢扶着她的头把她放躺下。
桌子上的热水换了一波又一波，她每次剧痛的时候牙咬的紧紧的，根本就喝不了水，疼过后也双唇紧闭，连喝水的力气都没有。她这一天在我的强迫下加在一起就喝了半杯水。她哭得那么凶，身体里应该是缺水的，大夏天嘴唇都干得不行。她静静躺着的时候，我尝试拿小勺子给她喂点水，但是她拒绝，她闭着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她没有力气咽下去。
医生来的时候其实给她用了止疼药，但是她长期服用已经产生了抗体，对她作用不是很大。所以她躺下后没过多久肚子就又开始了，虽然今天已经看到她那么多次疼到抽搐，但每一次都是新的揪心。我能做的就只是让她靠着，给她揉揉肚子。
七
一下午就那么过去了。
痛经这种事其实不是一直痛，是那种痛一阵儿停一阵儿的。五点左右的时候她想去厕所，正赶上她痛到不行，但是又憋不住了不得不去厕所。我扶她坐起来，这一过程就有三五分钟了，她坐在床上，仰着头闭着眼咬着牙一动不动。我缓慢地把她的腿挪到床边，再从床边帮她耷拉到地上，我一边挪她一边哼哼着。她坐在床边想站起来，刚一挺起胸就“啊”的一声缩了回去。这根本站不起来啊！我坐在床边，让她靠在我身上，她疼得全身都在颤抖着，有的时候牙都会相互打架。我把夏凉被拽过来给她盖着，抱着她，轻轻给她揉着小腹，就这样我们在床边坐了能有半个小时。这半个小时里，她慢慢不再颤抖，慢慢舒缓了下来，再到下一次痛到颤抖、呻吟。
她终于憋不住了，必须得去个厕所了。她扶着我缓慢站起来，离开床的瞬间另一只手捂住了肚子。我懂得这种痛，痛经的时候突然站起来小腹就会有种突然下坠的感觉，平时不会觉得，自己的小腹怎么会这么重，感觉不护着都不知道会下坠到哪里去。她的手捂住小腹，我也接着捂着她的手，给她一个力。到厕所也就三米距离，她一步一步挪着，走走停停，终于还是到了。中间我还提出要给他借一个轮椅，她拒绝了。
回到床上还是一样的艰难。她一步一步挪到床边停下来，做好坐下的准备。在这种痛经痛到无法呼吸的时刻，突然坐下小腹就会感觉被往上狠狠提一下。她借着我的力，戴着痛苦面具慢慢坐到了床上，感觉像是完成了一项大任务。坐在床边上，她的呼吸开始变得很慢，声音很大，脸揪在一起，她沙哑着小声说“我喘气儿它都疼！”停了一会儿，她开始气急败坏，加快速度躺了下去。可能是呼吸不太舒服，过了一会儿，她又坐了起来。我坐在她边上，一会儿给她顺顺气儿，一会儿给她揉一揉小腹。
傍晚六点又有了休息时间，我发微信告诉大史他走后发生了什么，让他来的时候告诉我一声。
我一下午不断告诉向日悝，不管发生了什么，都要以自己身体为主，替大史说了很多。傍晚我告诉她大史就在门外，她想见就让他进来，不想见就让他走。她说不想见。
晚上九点半又是休息时间了，有几个朋友过来看望向日悝，我又问了她要不要让大史来，告诉她大史很担心她，她纠结了很久，终于说，“让他来吧”。她还表示她不会再哭了，什么都没有自己重要，我才放心地让大史来了。
向日悝身体依旧很虚弱，肚子也疼着，眼睛时不时闭着。所以大史来了之后，她的眼睛睁开看了他一眼就又闭上了。大史问，“怎么样，好点了吗？”向日悝“嗯”了一声，没睁开眼睛，手在夏凉被下面不停揉着肚子。大史说对向日悝说：“咱先不吵了，你先把身体养好行不？”向日悝又“嗯”了一声，这次睁开眼睛了。大史帮她把被子好好盖了盖，坐在了床边。向日悝看向我，撒娇地撅了一下嘴，我还回去了一个微笑。
我说让他们聊着，我去拿电脑把明天的工作流程安排安排。我刚要转身，向日悝发出了哼唧的一生，感觉在叫我。我马上转身蹲在床边，她撅起嘴虚弱地说，“你弄点吃的去吧。”确实啊，我今天可是一口东西都没吃，下午的时候其实我的胃就已经抗议了。这句话还给我整的有点小感动。我捋了捋她的头发说，好。
我的外卖到的时候大史和那些朋友们刚走。向日悝说她先睡一会，让我先吃饭。看着她闭上眼睛，我安心地吃饭去了。
真的是饿死了，我狼吞虎咽专注于啃披萨。我吃饭的时候，向日悝偶尔蠕动两下，我看向她，她如果是睁着眼，就会朝我笑一下，马上不动了。吃完后觉得她睡了，我去洗了个漱，也打算睡觉。走到床边，看到向日悝竟然满头大汗。我突然明白了，她刚才又疼了，但是想让我吃会儿饭，就告诉我她睡了，实际上悄悄咬牙忍着。我这个心疼啊。
我静静地看着她，眼睛渐渐有点湿润。突然，她的脸轻微抽搐了一下，原来她还在装！这下我要拆穿她了，我用手轻轻把她的头搂到胳膊里。
她睁开眼撅着嘴缓慢地说“我都睡——着了”。中间身体还疼得突然抖了一下，脸也同时抽搐了一下。
我心疼地质问：“是不是肚子又疼了？还装！”
她有点愧疚地说：“我都没事儿了，你都照顾我一天了，不得允许——你吃点饭吗。”中间又疼得抖了一下。
我冲她翻了个白眼。
我慢慢把她扶起来，让她靠在我怀里。明显能感觉出她还是全身没有力气，脑袋还是不受脖子控制，眼睛努力睁着。我一只手给她揉着小腹，另一只手牵着她的手。
“头疼吗？”
“不疼了。”
“肚子呢？”
“也没事了，你别管——我了，睡吧。”
说完这句中间带有卡顿的话，她自己都笑了。
她头上的汗逐渐少了，也和我说话虽然声音很小很弱，但是已经不想刚才那样疼得一抖一抖的了。我让她躺下，盖好被子，让她闭着眼睛，我给她揉着腹部。虽然她拒绝，让我睡觉去，但是她又拧不过我。后来又疼了一次就睡了。我也睡了。
这一天结束了。
八
记得当年我们分开前，她每一次难受我都在，分开后，就再也没见过。
我是一个没有睡眠问题的人，可是那天晚上，我突然失眠了，满脑子都是那个女孩子捂着肚子缓慢前进的样子，满脑子都是那一天我照顾她的画面。
那一天并不存在，却时常在我脑海里。
可能是我对她仍有一丝愧疚，希望她每次那么痛苦的时刻我都能陪伴她照顾她。
但是如果说真的让我们再次见面，我却要犹豫了。曾经的互相伤害已经不值得再提，也没有必要化解。
愿你三冬暖愿你春不寒，愿你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安然无恙。
江湖不再见。
彼此安好。
2021年7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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