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碧瑶自从上了高中,明显有点力不从心,她从不觉得读书是为自己而读,是母亲天天在她耳边絮叨:必须考上大学,为他们争光。这点她也明白,当初二姐考上北大,让父亲一向弯着的老腰也舒展了很多,他们家对于孩子的学业一向看得很重,二姐迫不得已放弃学业,深深伤害了母亲的心,所以才对她和弟弟的学业更加看重,以弥补这个遗憾。
可是,碧瑶就和碧华一样,天生不爱读书,她宁愿坐在家里缝缝补补,也不想去上学,但是她的天资还不错,在白青山和碧灵的指导下很快便取得了很大的进步,其实这也仅仅是因为她心仪白青山,不想让他失望而已。
可是自从她去了县城,写给白青山的信便石沉大海,她间接问过碧灵,也没发现白青山有什么异常,那他不回信是什么意思呢?唯一能解释通的就是他对她根本无意。她满腔的热情不允许这种事的发生,她霸道的认为白青山必须对她有意。她晚上给白青山写信,白天上课没精神,再加上一中是各乡的优秀才子汇聚之地,第一次期末考试,她便排在了倒数。
班主任是一个对教学一丝不苟的严厉老师,也是碧灵以前的老师,他从新生入学的家庭成员表上看到了碧瑶和碧灵的关系,也对碧瑶一向寄予厚望,面对这个考试结果,他把碧瑶叫在办公室,狠狠批评了一番,让她好好反省反省,到底为什么考出这样丢人的成绩。
碧瑶虽然那一瞬间感到惭愧,可一想到白青山不理她,她就顾不得这一切,她恨不得马上生出翅膀,飞到白青山跟前问问他为什么这样对她。早恋是美好的,它纯粹,它苦涩,但一旦偏执,往往也是极端的。碧瑶一发不可收拾地苦恋白青山,甚至不在乎他们俩的身份。
寒假,天气酷寒,潘芝芳看到碧瑶和碧华回来,便高兴地在那个破旧的火炉上生火——平日里,为了节约煤炭,火炉只是个摆设。碧瑶顾不得和母亲聊天,便说要去姐姐家。潘芝芳笑着说:“你姐前天来过了,带来了猪肉,大冷的天你就不用去了,陪陪你爸啊,他现在好多了,能记起一些事了。”
碧瑶说什么也不肯留下来,执意要去碧灵家。当然她心思也很简单,就是必须马上见到白青山,一刻也不能等。她撒谎姐姐前阵子给她写信让她一到家就她那儿,要给她送一个礼物,她很想迫不及待地看看是什么礼物。
拗不过碧瑶的倔脾气,潘芝芳就取出几个油饼让碧瑶给碧灵拿过去,说昨天才炸的,这次用的胡麻油,很香。
碧瑶不想先去找姐姐,那样她可能会留她吃饭、聊天,会耽搁很多时间。她背着几个油饼,偷偷摸摸从另一头绕过来,绕开了姐姐家,径直来到白青山家门口探望着。村子里静悄悄的,她既怕碰到其他村民,也怕碰到白青山的家人……焦急的等待中并没有等来白青山,而是等来了白青山的嫂子王惠兰。王惠兰刚从附近的麦场扯了一篮子麦草,快到家门口,就看到碧瑶鬼鬼祟祟地在他们家门口张望。
她觉得奇怪:碧灵的妹妹在这儿干什么呢?“这不是碧瑶吗?你找谁呢?”碧瑶被突然传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是白青山嫂子,一时不知道说什么,红着脸慌乱地说没找谁,就跑了。这倒是更让王惠兰惊讶了:家里没有多余的人,唯一的可能就是来找青山。之前青山给这小妮子补过课,这她是知道的,那这姑娘假期来看看青山也合情合理,只是看她刚才慌乱的表情好像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一样。唉,管他呢,先回家做饭吧。
碧瑶为没见到白青山垂头丧气,去了姐姐家也提不起精神,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想着待会再怎么想办法找白青山。
而此时的白青山去桃花镇赶集去了,哥哥白青风近些年一直在外务工,本来也已经分家了,母亲可怜王惠兰挺着肚子一个人待着冷冷清清,便喊她过来和他们一起住,互相也有个照应。白青山忙地里时也会顺带着把哥哥家的活干了,王惠兰就做些家务事,照顾下婆婆,这两年倒也是和睦相处,没红过脸。
眼下临近腊月,白青风也快要回家了,王惠兰拆洗被子时发现白青风那床被子棉花已经硬成了一张毡,便问白青山什么时候有空,去桃花镇买二斤棉花她填充到被子里去,这不,白青山今天就去办这件事了,哥哥说不上哪天就回来了,这事不能拖。
等他回来的时候,已到下午,他把棉花往炕上一放,就打算去厨房找点吃的。王惠兰让他先歇会,她去端饭——她今天做了馓饭,想着白青山肯定在外面舍不得买饭吃,所以在吃之前特意给青山盛出了一碗,这会正放在锅里热着呢。
饭端上来后,白青山就边吃饭边和母亲聊天,老母亲身体已经不太好,两条腿因为早年月子里受凉,现在时不时作痛,尤其冬天更是痛的没有直觉,所以没什么事她都喜欢坐在炕上暖着。
他们聊着聊着便聊到青山的亲事上,母亲说:“你嫂子娘家邻居那个姑娘你觉得咋样?”
白青山想起了上个月嫂子给他提过这件事,因为一直忙没去见面,便不了了之了,今天母亲又提起,让他不由得开始认真对待起自己的终身大事。他今年已经27岁了,这年龄还单身的在农村实属少见,俗话说:先成家后立业,可他一直觉得应该先立业再成家,给他说媒的人倒是有,但都被他婉拒了,不说别的,前两年的光景娶人家姑娘过来,不是让人家吃苦吗?现在的光景虽说和富人家不能比,但倒是比往年好了不少,今年他也把家里的两座土房子新修了,换成了砖瓦房。如此一来,老母亲那颗急切想抱孙子的心又开始躁动起来,她行动不便,但头脑倒是很清醒,她一一点数了周边村年龄相仿的姑娘,并由大人的口碑推测着他们女儿的秉性,最后她把目标锁定到王家山上王根军家的姑娘身上。王根军早些年和青山父亲一起做地,虽然话不多,但为人老实本分,而王根军的妻子就更不用说了,当初听惠兰妈说惠兰出嫁时她实实在在忙个不停,不像其他亲房邻居只顾着说个不停,做事只是意思意思。但实际上王根军家只是惠兰娘家的远邻居,按亲疏远近算已经出了五福,是非常远的关系了,可人家如此帮忙,还不能说明她是一个实诚人吗?那这样两个人的女儿,又能差到哪里去?青山妈相信自己的推断,便托付媳妇儿王惠兰帮她问问。
王惠兰很快就把消息带来了,那姑娘叫王锦洁,二十二岁,她是比较传统的姑娘,说婚姻之事父母做主。根军对这个后生也是很看好的,虽然兄弟二人,但自从他们的父亲白从霜去世以后,家里全靠老二白青山撑起来了,说明这小伙子很能干。再加上他是惠兰的小叔子,锦洁和惠兰做妯娌,那是最让他放心的事了,他本来也有让青山当女婿的愿望,不止是他,很多有姑娘待字闺中的人都有这个愿望,在农村能嫁一个读过书、有长相、会过光阴的男人那是最大的福分了。大家都等着媒人找上门来说这门亲事。今天惠兰问他愿不愿意把锦洁嫁给青山,这怎能不让这个五十岁的庄稼汉高兴呢,他担心夜长梦多,心里想着尽快把两个孩子的婚事办了,便让惠兰回去告诉白家:就按照他们的规程来,礼钱也不多要,八千就行了。
白青山正准备说等明年再看,这时一直坐在炕沿边听他们说话的王惠兰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她说:“哦,对了青山,今天碧灵的妹妹好像来找你了。”白青山一惊,忙问现在去哪了。惠兰说:“估计去她姐了吧,我看她探头探脑的,问她又不说什么事,本打算让她进屋等的,结果她跑了。”
白青山没有说话,缓了一下说:“嫂子,锦洁家有什么要求没有?”
王惠兰一看白青山对这门婚事有意向,忙高兴地边比划边说,白青山只看到她的嘴巴快速地翻动着,没有听到她说什么。他的脑海此刻乱成一团。他不曾想到那个小丫头对自己竟然动了真情,起初他的违心答应本是出于一片好心,结果碧瑶当真了,去了学校一周一封信,那些热情似火的文字常扰的白青山很是无奈,他不知道怎么回复,无论如何他再也不能骗她了,那样只会让她越陷越深,可这丫头仍然不死心,现在竟然找到家里来了,他如果不让她彻底死心估计母亲和惠兰马上也要知道了,还有碧灵。他只有马上结婚,才能彻底断掉她的念想,而锦洁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了。并不是说他对锦洁有多深的感情,事实上他们还没有见过面,只是母亲和嫂子都认为好的人,肯定好。刚才嫂子说碧瑶可能去了她姐家,那待会或者下午她有可能再次找过来,现在他需要做的就是立马出门,躲得远远的,一个姑娘家,总不会三番五次去别人门上吧。
碧瑶为了避免再次碰到惠兰一时慌乱露馅,这次她想好了理由:有几道物理题不会做,特意过来请教的。想好理由后,她便显得心安理得了,可是等她再次出现在门口喊“青山哥”的时候,出来的仍然是王惠兰。王惠兰说青山吃完饭就出门了,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问碧瑶要不要坐在屋里等?碧瑶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笑着说“不用了,就有几道题要请教下,既然青山不在,就不打扰你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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