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下着一场冬雨。见过北方寒意，南方虽降了温，倒像是走在初春的霏雨之中。过了下午六点，街道上人车不如想象中多，他们带我去吃杭帮菜。
就座的餐厅楼下对面有家生煎包店铺。两间的店面专卖生煎包子，虾仁馅儿、肉馅儿各式各样。一爿不小的门脸房，占尽地利，如果口感不好，想来早就难以为继。
他们买回了两样，随意挑了一个，上面撒了黑芝麻粒，点缀着细细的青葱。浙菜往往精致，煎包的花纹一面被烤得金黄，看着食欲大增。
上海的菜偏甜，几乎所有菜都要放糖，多数人吃不大惯。
以前特别喜吃生煎包，里面有浓浓的肉汁，烫烫的，蘸放了糖的辣椒水，一个人可以吃完四五个。这次竟意外发现并不好吃。也许是心上有愁事相扰，食不知味，夜不能寐，因此使这繁华街头的包子与我记忆中的味蕾产生了异样。
大概也因为我并没有放辣椒，也没有放糖的缘故，故而使嗜爱的美食失却了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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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子和面一样，各地有之，但风味各有不同。上海五芳斋供应的早点汤包令人难忘，包子很小，一口一个，放在蒸笼里，样式俊俏，有卖相。有人跟我说，这种包子的皮半发半不发，不宜多吃。后来我倒是戒掉了。
在扬州的时候吃过一种汤包，外观与普通包子大小无异，直径约75㎜，一盏蒸笼只能放一个。随包子上来的有一根吸管，令人惊诧。悄悄看邻座客人，原来吃汤包是用吸管的呀。确实是吾生第一遭！
大概在我做了一分钟的心理建设，并目测了一个包子正中间的漩涡花心处的位置之后，才开始吃包子。卯足劲儿，看着包子鼓鼓的肚皮一点点瘪下去，直到发出“嘶嘶”声，终于长叹一口气。
这实在是一个艰难的工程，嘴唇和舌头不停发力，我甚至没来及品尝它真正的味道，汤汁大概是肉汤？没有印象了。看来人们在制作一道食物时，一定要考虑到吃法，味道好色相好，更重要是吃起来要省力，美观，会给它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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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天津包子也是远近驰名的，尤其是狗不理字号十分响亮。果然名不虚传，主要是里面汤汁浓厚。
说起吃包子，我想起一件尴尬事。一次只顾大快朵颐，忘了同桌有人，汤汁飞溅客人满怀，顺着手臂还在横流。谁知对方很镇静，问我：是不是早上没吃饭。也许那时的我吃相难看，剩下一个包子狼狈奔逃。
我喜欢吃有滋味的食物，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
伊犁一毛厂家属院内有一家夫妻店专门卖包子。只有上午开门，每天和好的面粉定量，售罄即打烊。夫妻俩人大概六十多岁，原来是第一毛巾厂工人，退休后开了这家包子铺。
面是手工揉和，醒发得很好，醇正羊肉馅。配一碗奶茶，奶茶上浮着一层奶皮子。他们说这是绝配，我去得很频繁，大约两三天一次，虽然很远，开车最少二十分钟时间。每次我都可以吃三个，最多时四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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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他家，除了第一次的后面每一次，我都莫名忐忑。他们家生意出奇的好，不到十二点，有时是十一点进去，老师傅已经在打扫卫生，清洁厨具。好怕售空。
他和他爱人配合默契，从包包子上蒸笼到出锅，到下一笼包子蒸熟上桌，刚好上一波客人起身给后面的客人腾出位置。凡此种种恰到好处，一气呵成。
一次刚好赶上剩下最后几个包子，店里只有四五个客人了。夫妻两人在店里边做收摊的准备边同客人聊天，聊起前年去美丽的那拉提，聊他们和家人到喀纳斯度假。平淡，和和气气，脸上永远挂着笑容，他们望向彼此的眼波温柔静气。心有爱意，才能相互吸引扶持走到白头。
也许来吃包子的人，并不只是来吃包子，有时只是为了尝尝那份柴米油盐之中的爱意。
他们家隔壁后来也开了一家包子店，模仿他家的模式，卖包子奶茶。总觉得味道不如他家的好，有一次我听见那个母亲用尖锐的声调呵斥那个约莫在上四年级的女孩子，那是她下学的女儿，在店里帮客人上餐。大概你的生活和你的食物的味道密不可分。客人自然也不如他家的多。
吃完杭帮菜回程的路上，车子穿越濛濛雨丝，路过一条种满梧桐树的街道。
阿克苏那里的街道上也有这样高大的梧桐，但叶子是干枯，青黄不接的样子像是突遭霜降，活活被冻逝。
江浙的梧桐黄尽萎落，雨润之后，在灯光下闪着金黄。
大概我每次看的落叶，也和曾几何时，迥然有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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