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紫芯 著简介:这世间,再也不会有第二朵这般纯洁的小白莲了,他已经无法安然锦年。锦绣丝年过,只余浮华一生。
一、
“美人儿,一个人站在江边很寂寞吧?”
锦安悠哉地划着船,心想,这船到哪她便在哪停留一阵好了,突然听到这样的污言秽语,她不禁愤恨不平起来。“住手。”提气一个旋身上岸,锦安大义凛然地挡在那华服美人身前。
那人见有人挡着他,张嘴往手上吐了两口唾沫,一把抽出腰间的大刀:“臭小子,从哪来滚哪去,别挡着大爷的好事。”
锦安挽了挽袖子,一脸疑惑地看着那人:“咦,为什么要往手里吐唾沫,好恶心。”
“你!”那人一刀向锦安挥来。
锦安原是想侧身避开的,突然想起身后还有个人,连连拔出软剑去挡,没几个来回便将那贼人踢下了河。
“好不禁打啊。”锦安喃喃着转身,抬眸正见身后之人,顿时怔在原地。
“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锦安呆呆地看着,嘴里下意识地吐出这段话来,她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人,“诶?不对啊。”
美人怎么长得这般高,锦安低头看了眼身上的男装,她现在可是个男人,可眼前的美人却比她高出这么多,尴尬,异常尴尬。刘贺看了眼刚刚还为他挺身而出,现在却反过来盯着他看的人,眼里闪过一丝厌恶。
锦安只想赶快结束和眼前这个美人同地而立的尴尬境地,将眼睛瞥向别处,语气有些生硬,“姑娘,天色不早了,你还是快些回家吧,免得又碰上贼人。”
刘贺诧异地看了锦安一眼,因为她的称呼随即眉头皱得更深,“姑娘?”
这声音,锦安恍惚间好似回到了山上,每日清晨她去打水,清泉击石时就是这么清润悠扬。突然,她反应过来眼前的人说的话,一下跳开老远:“你怎么知道我是姑娘?”
刘贺闻言不禁多看了她两眼,后又将目光放到江面上。
锦安小心地看了刘贺两眼,“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赣江。”
“哦。”锦安点了点头,“那赣江又在什么地方呢?”
“昌邑。”
“哦,那昌邑……”
“闭嘴。”刘贺不客气地打断了锦安的话。
锦安低着头,不死心地朝刘贺蹭去,谁知脚下被藤条一拌,顺势往刘贺身上摔去,刘贺原先想躲开的,却还是伸手接住了她。
“对不起啊对不起。”锦安突然一顿,伸手在刘贺胸前一摸,“你,你,你不是女的啊?”
刘贺一脸不可置否的神情。
“怎么可以有这么漂亮的男人,还让不让女人活了?”锦安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刘贺。
刘贺没理会锦安的惊呼,甩了甩袖准备离开。
“诶,诶,我第一次来这里,人生地不熟的,你能不能……”锦安看着刘贺越走越远,连头都没回,有些丧气地低喃了一句,“那你叫什么名字啊?”
刘贺身形一顿,淡淡道出两个字,“刘贺。”
“刘贺,我叫锦安,锦年的锦,安然的安。”
二、
“这位公子,借问一下,你认识一个长得比天仙还漂亮的男人吗?他叫刘贺。”
那人先前还一脸镇定的,突然如吓破胆一样跑走了。
“诶,诶,你这人怎么这么没有礼貌啊!我长得有这么可怕吗?”锦安继续往前走,逮着一个人就问,“公子,你知道一个长得比天仙还漂亮的男人吗?他叫刘贺。”
那人瞬间变得一脸鄙夷,“争逐酒色,荒淫无度!”
“好好的,你怎么骂人呢!看着人模人样的,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这昌邑的人怎么这么奇怪啊,不懂彼君子兮,噬肯来游?中心好之,曷饮食之之礼吗?
一座璀璨华丽的府邸就在这时出现在锦安眼前,昌邑王府四个金字晃的人头晕。锦安眸光一亮,赶紧跑上前去,拉着门口的护卫问道,“大哥,你见没见过一个比天仙还漂亮的男人?”
护卫谨慎地看了锦安一眼,此时眼里便映着一个比天仙还漂亮的男人。
“他叫刘贺。”
“大胆!”护卫二话不说,提枪朝锦安刺来。
锦安折腰向后闪去,一脸怒意,“你住手,昌邑的人是不是都欺生啊?怎么好端端的不是骂人就打人!”
“发生什么事了?”
“中尉大人。”护卫恭敬地看向锦安身后,然后一指锦安,“这小子,胆敢在王府门前直呼王爷名讳,还藐视王爷。”
“我没有,我只是问他见没见过一个比天仙还漂亮的男人,他叫刘贺,我说的是刘贺,刘贺,我没有直呼什么王爷的名讳,他诬蔑我。”锦安气急败坏地拉着王吉的手。
王吉一脸莫名地看着锦安,当着他的面连连喊了三声刘贺,还理直气壮地为自己辩解,这人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啊?这时,王府大门大开,一顶金丝软轿由里面抬出,榻上坐着,应该说是半躺着一个颠倒众生的男子,嘴角含笑,眉畔蕴情。
“刘贺?”锦安松开王吉的手,怔怔地看着刘贺,这样的刘贺与河边很不一样,究竟哪里不一样,她又说不上来,忙跑到轿前,“好巧啊,刘贺,居然在这里遇见你。”
刘贺抬眸看了她一眼,又缓缓地闭上了眼睛,慵懒之意十足。
“大胆!”那护卫又上前将长枪指向锦安。
锦安只觉一股怒气冲到头顶,单手按住那长枪,微微使劲,咔嚓一声,长枪应声而断。
“大胆大胆,告诉你,我从小就是被吓大的,胆就是比一般人来的大,你想怎样?”
护卫急急上前围住锦安。
“退下。”刘贺以手支头,向锦安勾了勾手,“你上来。”
锦安飞身一脚踩在那个护卫肩上,一个利落的旋转稳稳坐在软轿边缘,双脚还不安分地晃荡着,一脸笑盈盈地看向刘贺,早把之前的不愉快忘了,“刘贺,你怎么从人家王府里出来,你究竟是做什么的?”
王吉微微瞥了眼锦安,躬身上前,蹙眉问道,“王爷,您要出府?”
“王爷?”锦安凑到刘贺眼前,几乎是贴着刘贺的脸,“你是王爷?”
锦安回头看了眼金光灿灿的匾额,手支着脑袋,若有所思了一会儿,“刘贺,你要出去玩吗?带我一起吧。”
锦安那理所当然的态度惊得轿下的人目瞪口呆。刘贺一把揽过锦安,嘴角似笑非笑地勾起,“走吧。”
锦安倒没在意,“刘贺,你的怀抱比锦狼的还温暖舒服。”
“锦郎是谁?”刘贺低头看向锦安。
“锦狼是我最好的朋友。”
刘贺抿唇不语,面上又恢复成放荡不羁的模样。
三、
看着越来越繁华的街道,锦安可谓坐卧难安,刘贺眸色幽暗,声音有些嘶哑,“你做什么?”
“刘贺,我想下去看看。”锦安可怜兮兮地看向刘贺,然后刘贺还没说话,锦安已经跳下了软轿。
“大娘,这是什么?”
“胭脂。”
“胭脂是什么?”锦安又将一问到底的精神发挥得淋漓尽致。
“胭脂,胭脂是给女子用的,你是男人用不着。”
“哦。”锦安一转身便被其他的东西吸引了过去。
“大叔,这是荠菜吧?”
“是。”
“这些能都给我吗?”锦安从腰间掏出一把碎银子,“我用这些跟你换。”
卖菜老农眼里放光地盯着锦安手中的银子,双手伸出刚要去拿,又听她冲着那软轿喊道:“刘贺,这是我最爱吃的菜,等我换来都送给你,谢谢你带我一起玩。”
老农手上一颤,一把提起那筐荠菜,“公子,这些都送给你了。”说完逃也似的跑了。
“喂,大叔。”锦安看着老农跑走的方向,连忙喊道,“大叔,谢谢你啊。”
“昌邑还是有好人的。”锦安抱着荠菜回身向软轿走去。
在昌邑兜了好大一圈,锦安丝毫不嫌累,最后看到抬轿的几个人摸着肩膀龇牙咧嘴的样子,她才反映过来,“天都快黑了,刘贺,你回去吧。”
“上来。”刘贺向锦安招了招手。
锦安看了眼暗暗叫苦却又不敢声张的轿夫们,轻轻摇了摇头,“还是不了,刘贺,我就在下面走着,你想说什么我都听得到。”
刘贺面色一沉,一时间,轿上好似换了个人,方才的浪荡不羁全然消失了:“上来。”
锦安却是一脸惊喜地看向刘贺,飞身坐上软轿,刚才那个样子真是适合他。
锦安随着刘贺回了昌邑王府,“刘贺,这里好大好漂亮啊!”
“你要喜欢,就住下。”
“不行不行的,”锦安连连摆手,“如果白吃白住,我会觉得不安的。”
刘贺瞥了她一眼:“王府还养得起。”
“不如,我做你的侍卫,贴身保护你吧?”
刘贺盯着锦安的小身板,一脸调笑地揽过锦安,“这样贴身吗?”
‘扑通扑通’,锦安一脸疑惑,什么声音?
“那个,你给我些事做,这样我就可以心安理得的住在你家了。”
“我家?”刘贺露出嘲讽之色。
锦安依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虽然算不上是美玉,但好歹也是块石头。”
“石头?”刘贺打量锦安两眼,又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
“喂喂,石头指的不是我。”锦安抬起素手指着自己的鼻尖。
刘贺低低笑了开来,“还不快跟上。”
锦安真成了刘贺的贴身侍卫,刘贺到哪,她必定会在那里出现,刘贺用膳,她也毫不客气地坐在一边动筷,就连就寝,也是刘贺睡在里间,锦安在外间护卫。
锦安每每看着刘贺的背影就会出神,那里面好像写着什么令人心酸的故事。
四、
王府里彩绸高挂,婢女们捧着东西进进出出,丝弦管竹之声,声声入耳,好不热闹。就连平日要么不出口,出口必训人的龚遂也换上了新衣,满脸荣光地站在府内与人攀谈。
“龚大哥,府里怎么这么热闹,刘贺要成亲了吗?”
龚遂已然习惯锦安这样直呼刘贺的名讳,笑着摇头,“不是娶亲,今天是王爷的生辰。”
“刘贺的生辰?”锦安忙往厅里行去,竟然连生辰到了都不告诉她一声,害她一点儿准备也没有。
“刘贺。”锦安一脚跨进厅内,便看见座上的刘贺,还有厅内翩然起舞的女子,突然就想到了该送他什么礼物了,她转身回了房间,然后翻箱倒柜的找了起来。
突然眼前一亮,一件白衫出现在眼前。她换了衣服,又找婢女帮他挽发,直把那婢女惊得呆了好几秒,“锦……姑娘?”
“我不会挽发,你帮我吧?”一直都男装出没,这还是头一回挽发戴簪子。
“锦姑娘,你真好看。”婢女想不明白,这么好看的女孩以前为什么总是男装打扮呢?
锦安忍不住对着镜子将自己瞧了又瞧,“真的?和刘贺比怎么样?”
婢女一脸难色,不知该怎么回答。
“不为难你了。”
月上枝头,大厅里的乐声不再绵软悠长,霎时铿镪顿挫,惊了一屋子的人,这时,庭院里出现一个白衣女子,随声起舞,手中长剑嚯嚯破风,犹如蛟龙腾起,行走四方,点剑而起,手腕转动剑柄,扫出一个剑花,落英随剑而动,惊艳了在座众人的目光。
就在众人还在揣测来人是谁时,女子已收起剑招,展颜轻笑,“刘贺,生辰快乐。”
“月出照兮,佼人燎兮,舒夭绍兮,劳心惨兮。”刘贺面含笑意,踏着步子,走到锦安身前,揽过她,“谁准你穿我屋里的衣服的?”
“不是送我的吗,怎么我穿着正好呢?”锦安弯起粉唇一笑,锦安最爱看刘贺笑,只要刘贺笑了,其他什么都是不重要的。
五、
锦安踏进茶楼,看到几个身穿长袍、书生模样的人在激烈地说些什么,她一脸兴味地坐在一旁。
其中一人看到有人要听他们说话,还是个长相出众的姑娘,当下很有礼貌地对锦安道,“这位姑娘,对我们说的话感兴趣?”
锦安连连点头,“嗯嗯,你们继续。”
“我们正在聊昌邑王爷。”
锦安眼里霎时绽放出明媚的色彩,“说他什么?”
书生眼里突然染上鄙夷之色:“正说到昌邑王穷奢极欲、荒淫无耻,每日不思进取,沉溺于美色之中,根本就是个狎亵之徒……”
锦安安静了下来,脸色越来越难看,抽出软剑一剑将书生们围着的桌子劈了开来,冷冷地看着他们,“你们给我闭嘴,刘贺才不是你们说的那样,他那么好那么温柔,你们连他的千分之一万分之一也比不上!”
锦安从腰间掏出两枚碎银,向后一甩,钉在了茶楼的柱子上,头也不回地走了。
锦安面色阴沉地走入王府,往厅里的椅子上一坐,抱着双腿一言不发。
刘贺呷了口茶,淡淡地看了眼锦安,“谁惹到我家小锦了?”
“没有。”锦安闷闷地回了一句。
刘贺起身走到锦安身旁,看着一脸受伤的锦安,眸色深了深,“本王站着你坐着,哪有这样的贴身……”
话还没说完,锦安突然起身一把抱住刘贺,将脸埋在他胸前,委屈道:“刘贺是天底下最好的人。”
刘贺怔了怔,抬手摸上锦安的长发,叹了口气,“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好,外边的人可是都……。”
“就有就有。”锦安不依不挠道,“谁说你不好,我便与他拼命,即便是你也不准这么说自己。”
“好好好,走,带你去个地方。”
落日的余辉铺在河面上,河水泛着粼粼波光,江边只有刘贺与锦安两人,影子一起倒映在水里,组成了一幅天然的水墨画,安详,恬静。
“好漂亮啊,刘贺,你是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
刘贺淡笑着摇了摇头,“是不是所有美的事物,你都一概用漂亮这个词?”
“对啊,”锦安点了点头,“刘贺就很漂亮,你还没说这是什么地方呢?”
“赣江。”
“哦,赣江在什……赣江?好耳熟啊!”
刘贺踏上船,将手递给锦安,“上来。”
船上放着一架古琴,刘贺坐在琴前,锦安安静地一旁坐着,泛舟江上,男子一拢红衣,玄纹云袖,修长而优美的手指若行云流水般舞弄着琴弦,女子一身白衣,锦绣镶边,明亮的双眸温柔地凝视着抚琴之人,好一幅江上画。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锦安闭上双眸,“刘贺,你念的《诗经》特别好听。”
“小锦近日频频投怀送抱,本王都难以自持了。”
锦安一脸平常,似是早已习惯刘贺这样调笑的话语:“这是贴身保护,不能弄混淆了。”
“哈哈。”刘贺开怀地笑出声来,“小锦,叫我阿贺吧。”
如果能让刘贺每日都这样开怀而笑,锦安想,她是愿意付出所有的。
六、
夜半时,屋外突起喧哗,紧接着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躺在外间的锦安忙披上外衣,睡眼朦胧地打开房门,还没看清房外的人,轻声斥责道,“怎么这么吵,阿贺睡下才没多久,别吵醒了他。”
“大胆,我等奉上官皇后之命,迎接昌邑王进京继承大统,请昌邑王听取诏书。”
“哈哈,这么说,本王岂不是要当皇帝了?”刘贺大笑着走出卧房,将锦安揽入怀中。
明明刘贺面带笑容,可锦安却不觉得刘贺是真正的开心,那笑声里还带着苦涩、无奈,锦安抬头看了看刘贺,轻轻握住他的手,“阿贺。”
第二日清晨,王府所有的人都随刘贺进京,除了锦安,而王吉拦马跪递奏折,因引得刘贺一阵不快,后将奏折狠狠扔在地上,也未曾跟随。
到落日时分,锦安坐立难安,“王大哥,阿贺为何不带上我,我看得出来,阿贺一点儿也不开心。”
王吉看了眼眼前通透而单纯的锦安,这样的姑娘确实不适合进京。
“锦姑娘,此次进京,远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昨夜,王爷召我与龚遂入府,希望我们都不要同他前去,让我们好好照顾你,在我们再三请求下,王爷才同意带一个,留一个,锦姑娘……”
锦安急忙往外跑去,不行,他不能丢下她,如果阿贺真的有难,她愿意顶替他承受!
“锦姑娘,你快回来。”
锦安骑上马,回头对着王吉郑重道,“王大哥,此生,锦安就是为了遇见阿贺才来到昌邑的,若他出了什么事,锦安定会后悔终生的,驾!”
锦安到定陶,才知刘贺一行人早已离去,她都顾不得休息,便继续赶路,一路撑到了济南,刘贺带着浩浩荡荡一大批人,目标这么大,确实不难找,锦安风尘仆仆地出现在刘贺眼前时,再苦再累却只凝成一个浅浅的微笑,“阿贺。”
龚遂看到锦安时,也是一脸震惊,“王爷,还是让锦姑娘扮成男装跟随在侧吧。”
刘贺当然知道龚遂的意思,怜惜地看了眼在他怀中睡得正香的锦安,摇了摇头,“不必了,少见才多怪,反正本王的名声一向如此,无所谓。”
锦安醒来时,软轿已经在路上了,看到坐在一旁的刘贺,心里才安定下来。
“阿贺,你其实不开心。”锦安摁着刘贺紧拧的眉头。
刘贺拉下锦安的手,轻声道,“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唯锦安也。”
刘贺到长安时,霍光同诸位大臣都出城迎接,毕竟还未真正登基,便以藩王之礼相待,并入住偏殿。
锦安心疼地看着刘贺,“阿贺,为什么做皇帝还会受人制肘?”
刘贺拉过锦安抱在怀中,用下巴顶在她脑袋上,静静的,不说话。
‘扑通扑通’,锦安一把按住胸口,“阿贺,我是不是生病了,为什么最近总是听到扑通扑通的声音,好像心脏要跳出来了一样。”
刘贺笑着拍了拍锦安的脑袋,“小锦,你竟然连这是怎么回事也不知道,我看啊,最近你没什么事不要进宫了,等想明白为什么总是扑通扑通后再来找我吧。”
“阿贺,我很笨的,一定想不明白,还有,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我哪敢啊,你可是单手折枪的锦安啊。”
锦安从没见过刘贺这样牵强的笑容,即使是在昌邑逢场作戏、醉生梦死也没这样过,他本该是永远都挂着放荡不羁的笑容的刘贺,却让这个囚笼囚住了他的自由。
七、
一大早,锦安就觉得眼皮直跳,心里慌慌的,她觉得现在好想好想见到刘贺。
“龚大哥,你怎么回来了?”
“锦姑娘,王爷,哦不,是皇上他被霍禹霍公子叫去湖上泛舟了,嫌我跟在身边碍事,这不,就让我该干嘛干嘛去。”
锦安只觉心中‘咯噔’一声,道:“龚大哥,你在此候着阿贺,哪也别去。”
锦安刚接近湖边,一双眼睛便四处搜寻着刘贺的身影,这才发现湖边的树林里站着一排排的侍卫,锦安不懂,游湖哪里会是这样重兵把守的?
“什么人?”一个侍卫上前拦住锦安。
“我要见刘贺,你让开!”
侍卫见她报出刘贺的名字,都围上前,一支支长枪对准锦安。
锦安顿了一步,只能抽出软件去挡,口中喊着,“阿贺,阿贺,你在哪?”
侍卫见此,出击速度越发的快,一步步将她逼到湖边,为了避免被刺中,锦安只能掉在湖里,却不知这才是她噩梦的开始。原来方才看到湖里影影绰绰的,并非是水草,而是人。
躲在湖水下的人很多,锦安光是躲避这些人便费了很大的力气,咬着唇,她已经感受到一股血腥味游荡在口中,手中的长剑很难在水中发挥出力气,即使是这样,锦安还是拼着一丝意念,斩杀了一个又一个靠近她的人。
她一定要见到刘贺,一定要看到他安然无恙!
锦安这样想着,向湖的另一面游去,倏地,脚被人死死地抓住,在水中待了久了,锦安觉得视线都开始变模糊了,脑中突然闪过刘贺的身影,她猛地转身一剑砍掉了那人的手,“阿贺!”
锦安觉得好累,回身时被人一把捂住嘴巴,接着只觉腰间一痛,脸色呈现出一片惨白。
刘贺正同霍禹在说笑,却觉得隐约听见了锦安的声音,忙站起身朝四周看去,便见到了在湖边失去了挣扎的锦安,一脸惨白,刘贺只觉心中所有的一切都坍塌了,什么也不顾地跳入水中。
她说,刘贺,我从小在山上长大,一身学问、一身武艺全是师父教的,你是我下山后遇见的第一个人。
她说,刘贺,你总是弄出一副没女人就会死的样子,装模作样,你以为我不知道是为什么吗?
她说,刘贺,别人说什么我不管,我只相信我知道的,你明明通读四书五经,擅长行围骑射,不过是掩人耳目才作出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她说,刘贺,你为什么总是问我锦狼是谁,锦狼其实是一只红狐狸,你为什么那么在意啊?
她说,刘贺,你多生些孩子吧,最好生个十几二十个的,然后都给我玩,好不好。
她说,刘贺,你不想做的事,锦安帮你去做,你不喜欢的人,锦安替你除掉。
锦安好似感知到刘贺的靠近一般,在那人将匕首第二次刺进她体内时,猛地抬起手肘撞向后面那人,血花又一次染上了湖面,她都不在意,她一定要见到刘贺。
“小锦!”刘贺红着眼,一剑一剑毫不留情地刺向湖里的人。
锦安微笑地倒在刘贺怀中,“阿贺,这里的人没安好心,他们想要杀你,外面林子里全是侍卫。”
刘贺怒视着船上的霍禹,那一眼里锋芒凌厉,好似要将他生吞活剥一般,“小锦,不要说话了,会没事的,叫太医,快叫太医。”
刘贺抱着锦安游上岸,才看到一身原该绝世风华的白衣,已染成了血色。
岸上那些侍卫都一脸谨慎地看向刘贺,刘贺接过锦安的长剑,有如入无人境界一般,将拦住他的侍卫全部斩杀剑下。
“阿贺,我好笨,刚刚我才明白为什么心会扑通扑通跳的特别快,你听听,现在还是。”
刘贺轻轻地将头靠近锦安的胸口,“小锦,撑住,我带你回家。”
“好。”
刘贺感到那心脏的跳动越来越微弱,越来越微弱,然后,没了声息。
阿贺,锦安想要保护你一辈子,可是一辈子太长了。
阿贺,我叫锦安,真希望你能安然、锦年。
阿贺,如果不开心,就回昌邑吧。
阿贺,我想与你再去一次赣江。
阿贺……
他所做的一切努力不过是为了远离朝堂、远离纷争,即便如此,他们仍然不放过他,甚至赔上了她。
他想,他这辈子最对也最错的一件事,便是在赣江边上遇到她。
若没有遇到,便不会那么痛。若没有遇到,她就不会死。
这世间,再也不会有第二朵这般纯洁的小白莲了,他已经无法安然锦年。
锦绣丝年过,只余浮华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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