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论文,答辩,学位授予,下团。一整套毕业流程结束后,我从国内某著名陆航军事学院毕业,成为陆军航空兵,从学员变成了小军官,战斗员。
目前坐标:北京;
目的地:广州。
这是我的毕业去向
陆军航空兵的基地很多,遍布全国。我曾想过去新疆,不为碧草云天,胡杨繁花,只想守卫祖国边防;但最还是选择了位于广州附近的某战区空中突击旅,一支步兵、炮兵、陆军航空兵和防空部队相结合的新型部队。
为了美丽的南疆,也为了“辣子”。她说要做军嫂,要做“飞嫂”。不管多难,不管多远,她要在我身边。
我的“战鹰”,是国产最先进的直升机,“树梢杀手”,名不虚传。我可以冲向战场,对来犯者投弹;也可以冲向灾区,为同胞投下物资。
“辣子”,这是我的责任,是我的骄傲;那你呢?
“辣子”,大学四年,异地。可是你一直都在,我一直都在;
“辣子”,我现在冲向你。我会在你身边。
图片来自网络2.
高考发榜后,照例是毕业生送别大会。今年也不例外。例外的是,今年登台献辞的,不是文理科状元,而是我——建校至今,我们中学终于诞生的第一位空军飞行学员。
所谓“天之骄子”,不就是应该翱翔蓝天吗?更何况,翱翔的意义,是为了地上的岁月静好。
站在台上,我深呼吸,装得像个军人那样,推掉麦克风,宣誓一般高声道:
“辣子,我想带你飞上蓝天!辣子,你愿意看我飞在最高的地方吗!。。。。。。没了!”
人如其名,辣子一向耿直。“都不许说话!”她从座椅上腾得站起,狠狠吐出一句。声音之厉,如飞旋的链球,让所有人不由得把身子向旁一闪。挤开人群,她直挺挺走出阶梯教室。
临出门前,又补了一句:“都不许看我!”
所有人都低下头,也包括我。她没有看任何人,却只看了我。我就是知道她看了我。因为我是“雏鹰”,我要作“鹰神”!没有外眼、后眼、旁眼,或是其他什么眼,你叫我怎样对付四面八方袭来的敌情。
就一眼,就一瞬,就那么短。辣子,爱上你,只用了一瞬间!
图片来自网络3.
辣子在广州读书。
北京到广州,两点之间,画一条线很容易;广州到北京,010和020,是大地之上,星空之下,两张扬起的面孔,寻找同一颗星子。
辣子的朋友圈里,或者是斑斓旖旎的南国风物图,或者是pose各异的自拍自high照。偶尔会配上一句话:长胳膊的好处就是,自拍感觉良好。
其实高挑秀颀的辣子,拥有一双修长的美腿。如果我在她身边,朋友圈里就会有一张张亮眼的美人图。
我想写条评论,结果只是点赞。辣子说,不要,不要说话。那一颗桃心最好。
飞行训练基地。门卫战士跑来对我说,哥,一个女生在基地门口。那个哭啊,昏天黑地!
“咦?关我嘛事。”我正想着呢,他长出一口气,口沫横飞:“可是她,一直喊你的名字啊!”
他话音才落,飞行教官和一众吃瓜战友,已向着门口,一骑绝尘。
真的很佩服辣子。灰头土脸,满面泪痕,仍然那么漂亮;鼻子堵着,嗓子哑着,照旧嘴不饶人:“王八蛋,你居然活着!你不是上周单飞吗?然后呐,音讯全无!是死是活,倒是给个话!以为谁会怕啊!”
我抱紧辣子。向毕业那天一样,所有人都在惊叹,世界却静得出奇。
辣子推开我,跺着脚说:“你死了,我就殉情!走着瞧。”说完扭头就走。
教官当即跑来拉住辣子:“姑娘,像你这样的,还有没?给我们来几套。”吃瓜战友们先是一愣,之后脑袋像摩斯码发报机一样,滴滴答答,整齐划一,点个不停。
大学四年,我从没去过广州。辣子总是得意洋洋。论起广州到北京高铁,别说乘务员,就是乘务长,她都可以胜任。
我说:“带你去天安门广场看升旗。可不许哭。”
“会哭吗?为什么?”
凌晨,霞光像温柔的手指,覆盖在天安门城楼上。当帅出天际线的国旗班战士,越过金水桥时,辣子拉住我的手。
“花痴。”我轻声道。
“看!国旗!我想哭。”
国旗在旗杆上飘扬,辣子早已泪流满面。“祖国。我愿意为了祖国,牺牲一次。”辣子激动地说。
“你不用。你好好生活,好好工作。牺牲,交给我们。”我再次转向国旗,庄严敬礼。
“你只管飞。无论你在哪片天空,一低头,就能看见我。你要保护我!”
辣子,我飞来了。已经看见你的城市:
凤凰花的嫣红,是不是你的羞怯?哎不对,你哪有羞怯,你总是那么大方、自然。
合欢花的绒毛,是不是你奔跑时,额前的碎发?
你向我跑来,我猜。
4.
辣子的手很美,以前就很美,现在更美了。因为刻意保养,而更加润白;因为无名指上的钻戒,而更加妩媚。因为,她要结婚了,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刻,新郎为她戴上戒指的时刻,她需要一双完美无缺的手。
可惜新郎不是我。
辣子的婚礼,我去了。邀请我的,是辣子的妈妈。“你来吧。来了就明白了。我等着你。”婚礼前,阿姨在电话里说。
婚礼排场不大,但是很热闹。除了家人和亲属,就是新郎新娘的同学。
现场有很多辣子的同学帮姐妹淘。也对啊,她一向人缘很好。他们互相喊着名字,听着分外耳熟,看着全都眼生。如果我上前自报家门,他们会不会惊讶,会不会感叹,会不会开口大骂。曾经四年,韶华烂漫,新娘经历着山高水长,也经历着山重水复。
如今,山水依旧,只是她需要港湾——在湖畔,在河边,在海岸,唯独不能在天上。
“这个。”辣子的妈妈,把我拉出会场后,将一个信封塞给我。里面是医院的检查报告。
“是肝病带菌。传染性非常高。辣子反复地查,反复地问医生,都是同样的结果。”阿姨带着遗憾地说,“你是她的骄傲,也是我们的骄傲。你不放弃,我们才能骄傲下去。”
所以,辣子只能放弃。
我知道这种病菌。在别人身体里,它可以任性地存在。可惜,航空兵没有“任性”的资本。
我只能选择升空战斗。辣子,谢谢你懂我的选择。
5.
每次起飞和降落,我都会给辣子打电话。但是,她从不会接起。彩铃一直响着,直到传来刻板的提示音:“您呼叫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
我想,辣子不是拒绝接听,而是让我去听彩铃。那是一首歌,林宥嘉唱的《天上的男人 地上的女人》。
“在天上的男人,
借来了翅膀飞,
凭着热血就视死如归。
但羽翼蓦然被天收回那一瞬间,
地上的女人们,
迟早的未亡人,
一只只还活着的鬼魂。
早擦乾泪痕,藏好伤痕,
但求余生,现世安稳,
无战止争。”
图片来自公众号“飞行员的那些事”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