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灯夜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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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题目，我首先想到的是一句诗“青灯照壁人初睡，冷雨敲窗被未温”，出自《红楼梦》黛玉的《葬花吟》。书读过几遍，诗也曾背诵过，一些场景，一些诗句会自然跳脱出来。

当然，关于《红楼梦》我尚处于学习阶段，不敢奢望评价一二，只是在“青灯照壁”的意境中联想到自己儿时的一些往事。那时的灯只是个摆设，真正的灯是蜡烛。

大概小学四年级之前，我晚上做作业都是靠蜡烛照明。电灯也有，但基本就是摆设。并不是因为我家里穷，虽然确实穷，主要是那时缺电。一天下午昏暗的屋子里突然亮了一下，我吓了一跳，但眼镜却不由自主地盯着电灯看。果然，几秒钟后又亮了一下。我高兴地跳起来，拍着手大喊“来电了，来电了”。弟弟那会自己在院子里玩，听到我喊“来电了”，风一般跑进屋里，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两个小脑袋仰望着那颗灰头土脸的灯泡，期待着它再一次闪亮。可惜只闪了几次，灯泡再一次回到休眠状态。我们失望地离开，弟弟到院子里继续玩，我坐到窗下继续写作业。

白天写作业已经算是幸福的事，点着蜡烛熬夜才让人恼火。印象最深的一次是某年冬天一个夜里。屋外寒风呼啸，屋里冷如冰窖。爸妈和弟弟都已经上床睡觉，只有我还坐在餐桌旁，守着一点点烛火写作业。爸爸怕我冷，特意在我腿上裹了一条毯子。可双手实在冷得罩不住，写不了一会就拢在蜡烛上烤一烤。

马上就要期末考试了，作业多得令人头大。我平时成绩不错，但这并不能丝毫减轻写作业的压力，尤其是语文，不仅要写完，还要写得工工整整。我还只是个十来岁的孩子，如此凄冷的夜里独自守着蜡烛写作业，心里很不好受。当时词汇贫乏不知该如何形容，后来读到“青灯照壁人初睡”时突然就有种熟悉的感觉。这个形容并不怎么恰当，但这一点模模糊糊似曾相识的感觉让我记住了这句诗，也记住了那个场景。

那晚最令我懊丧的不是冷，而是写错了作业。最后是一篇看图作文，我没怎么审题，大概看了一眼图画就动笔写了。等我发现时，“作业”都快写完了。气得我拍桌子踢板凳，蜡烛也被摔在地上。爸被惊醒，他并没有生气，也没有训斥我，重新点燃蜡烛，简单安慰了我几句，陪着我直到作业写完。

后来有了电。最初很高兴，电灯可比蜡烛亮多了。可每到晚上做作业时，仍然只有我一个人。弟弟不怎么爱读书，也就不喜欢写作业，往往敷衍潦草地随便写几笔就算交差。爸妈为了盖新房，努力打工赚钱，已经很少再耐心过问我们的成绩。昏黄的灯光下，看着自己的暗影，我再次产生那种孤独的感觉。

那时我并不懂读好书有什么实际意义，当时也没听说村里哪个考上了大学，但是老师、家长都说不好好读书就要回家种地。我不想种地，所以我选择读书。可看着那昏黄的灯泡，不觉有些茫然，读好了书能做什么呢？考大学？去城里？大学是什么，城里又是什么样子呢？

不过一两年后，我开始住校，读初中。慢慢的习惯了电灯下做作业，习惯了一群人乌泱泱地读书学习。后来又有了空调、暖气，读书的条件一天天变好。如今在城里安了家，找了一份稳定的工作。物质生活越来越丰富，有些东西却越来越少。寒冬腊月，孤灯夜读的画面再也难得一见，那份孤寂清冷的心境也随之逝去。

已近“不惑之年”，心里却越来越思念那支被我摔断的蜡烛，那个灰头土脸的灯泡，那晚冰冷的风，那时小小的我和年轻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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