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明媚的三月,春的气息浸透江南水乡,温柔的抚慰着冬后的大地。
桃花坞里,千朵桃花万种娇,树海梢枝上精灵的白,俏丽的粉,引无数文人骚客流连不去。
“瑞,好看吗?”
翠绿绫罗衬托着玉面娇颜,白玉纤手捧着白团扇上的一朵俏粉,徐徐吹来的春风荡起衣摆,精灵的白,片片飞舞着落下,伶伶俐俐的,却无法与她争艳,真个是人比花娇!
“好看!”却不知是说人,还是说花!
月白的长衫应着喜庆换为富贵紫,浅笑的表情有片刻恍惚,迷离的视线里,看不到无边的粉与白,唯眼前的翠绿,吸引了全部的专注与深情!
“樱儿,下月我就要向伯父伯母提亲了,你可有所准备?”
他采摘下一朵粉白的桃花,放与她的团扇上,粉白与粉红叠在一起,预示她今后就要与他共结连理。
手托着团扇,她低头,绯红了双颊,透出无限的娇羞,心里蜜样甜。
“怎么不答?”他着迷她的娇羞美态,故作不解的提问,“你可准备好,嫁做林家媳妇了?”
玉颜红霞,她托着团扇,那团扇上的粉与白,似她的娇艳。她娇嗔的白他一眼,轻咬着下唇,微微点头,细细的应了一声,羞的转身,再不肯多做表态!
他笑了,笑的心舒体畅,伸手搂住她双肩,将她转过身来,痴迷的望着她。
悠悠清香默默飘来,是这扇上的桃花香,还是她的体香,这般柔柔的雅致,清馨的醉人!
他握她的手,紧紧的再不放开,“好樱儿,我定要与你共白头!”
她抬头,与他目光相对,那目中的深情,引她胸中沸腾,阵阵甜蜜的痛,只盼这幸福时刻能就此停歇。
爱人呵!她目眩神迷,只感觉他握她手,这般的紧,紧的魂与魄共飞九天外!
***
凤冠,霞披,鸳鸯帐下端坐着幸福的她,红盖头挡了目,却包不住沸腾飞跃的心,入目的红,那般喜悦与不悔,纤手袖中交握,捧着吉祥红苹果,静静的等,等的心急,等的羞涩,等的彷徨与不知所措!
爱人呵,从此结连理,这一生这一世,下一生下一世,共效比翼双飞燕!
“樱儿,你好美!”
喜帕掀起的那刻,他目为之眩,两颗心纠缠在一起,她目中只有他,他目中也只有她!
但愿君心似我心,岁岁常相伴!她羞涩的笑,心中的祈求,上苍可曾听到!
***
三年。
天将亮,她起床坐在镜前,长发细心的梳理好,挽起做少妇装扮,耳上一对灯笼坠,素色衣杉不掩她天生丽质。她细细描绘双眉,对镜中他痴迷的目光,微笑回应。
胭脂纸放唇上,浅浅一抿,红艳艳引人欲尝,他心动,目中**难掩!
她瞧见,低眉浅浅一笑,“公公大寿,莫误了时辰!”
这似拒似迎的软语温言,别样引他心中悸动难耐,看看天色,他抱起她,走向床帏。
一室春色,千种风情,万种媚惑,她娇声呻吟,细吻他的眉眼,留恋他目中的迷醉!
一吻一心愿,这心愿只得一个……但盼君心似我心,岁岁常相伴!
***
倦懒的睁眼,一室阳光,温暖了入秋后夜的凉,天已大亮,拜寿的时辰早过,她起身,心知相公怜她,让她多睡才不叫她,她匆忙打理自己,赶去前厅。
“少夫人越来越托大了,老爷大寿也敢借身体微恙而不前来,老夫人这回估摸着是要给她颜色看了!”
她并非有意偷听,却不由驻足。
“是呀,看这回她要有难堪了,老夫人早相好了一家姑娘,准备讨来做偏房,正愁没有借口。”
“还要什么借口,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少夫人三年未产一男半女,这讨房侧室的事情,量她也没有拒绝的胆量!”
她震惊,白了一张俏脸,慌慌中奔入厅堂,目光扫过,人群中寻找他的身影,满目惊恐。
“樱儿,怎么了?”他走向她,搂她入怀,细声询问。
“不要……”她搂住他的身,紧紧的。
“怎么?做噩梦了吗?不怕,没事的。”他轻拍她的肩,温柔的安慰,早忘了这里还有众人,天地间只有她,占去了他全部的心神。
“不要……”她不要与人共有,他是她的夫,是她一个人的夫。
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她慌张的搂紧他,用力,更用力,若能揉碎了,溶为一体,该多幸福的!
***
“混帐,众目睽睽下,公然搂搂抱抱的,这成何体统!来人,带少夫人去佛堂思过!”
婆婆怒目,公公击案,众宾客轰笑,笑这对痴情鸳鸯。
她和他同惊,松开了对方,旁来丫鬟挽着她送往祠堂,她回头,与他目光对视,富贵紫长衫,腰间配如意坠,棱角的脸庞上星朗目,目中的眷恋引她心中沸腾,阵阵甜蜜的痛。
爱人呵,她怎可不信他,共结连理的枝,她目中只有他,他目中也只有她。
梧桐相待老,鸳鸯会双死!
她信,他与她是同生共死的鸳鸯!
***
画檐蛛网,飞尘落灰,供桌上摆着木雕的神佛,金漆彩绘,却多了灰的蒙蔽,不见神的伟岸,谁想到,林家佛堂竟这般萧索,似尘封百年。
长明灯已灭,唯余秋月暗淡,投下光阴似明似灭,如她惶恐不定的心,她卷缩在佛前,忍受冷冽秋夜,等,等他来接她!
清冷的夜,她常手脚冰冷,他握她冰凉的手,呵气暖热了,握紧贴于胸口,再不放开。
而如今,夜深露重,她一身冰冷,可温暖她的人,却为何迟迟不来。
“好樱儿,我定要与你共白头!”
她卷缩着,痴痴望着门口,爱人呵,要何时才来,温暖冰冷的她。
月西垂,日东升,暖了大大的人间,独忘她的冰冷。
黯淡佛堂里,素色衣衫染了灰,红艳艳胭脂晕开似雾,缕缕乌丝垂落下,毁了精致发妆。
爱人呵,共结连理的枝,我这里冷,你可感受到!
***
三日。
冰寒料峭,她若疯若癫,匍匐于木雕佛前,木雕的佛,尘灰不在,她已细细擦拭。
明月退入云中,换了一晚暗淡,没了长明的灯,她隐于黑暗中,虔诚的依依祈祷,句句皆相同。
但盼君心似我心,岁岁常相见!
这虔诚,上苍可曾听到!
***
半月。
唢呐锣鼓,震天的炮竹,喜庆的乐,那喜庆仿佛她婚嫁的那日。
凤冠,霞披,鸳鸯帐下端坐的她,手中的吉祥红苹果,羞涩彷徨的待嫁女儿心!
她踌躇蹒跚,惶惶中走出佛堂,走向喜乐飘来的前厅。
“一拜天地!”
打开的窗,拦不住司仪的声音,也挡不住她的视线。
凤冠,霞披,喜帕下亭亭玉立的人儿却不再是她,袖中交握的手,是否也捧着那枚吉祥红苹果,略略低垂的头,是否也是一副羞涩彷徨的待嫁女儿心!
“二拜高堂!”
他弯腰,她屈膝,那一身喜庆的红,似红莲惹眼的怒放,这一生这一世,她只穿一次,他却穿了两次。
“夫妻交拜!”
她转身,走向佛堂,似游魂,飘向归去的方向。
佛堂依然暗淡,木雕的佛端坐供桌上,慈祥的脸缺了慈祥的眼,唯余一片莽莽的冰冷。
她匍匐在佛前,再无祈求。
喜庆的音乐停止了。
该,送入洞房了!
她突然笑了,笑的羞涩,笑的喜悦,似喜帕掀起的那刻,他与她目光对视,她眼中只有他,他眼中也只有她!
但盼君心似我心,岁岁常相见!这祈求,上苍可曾听到!
她微笑起身,褪下一身绸缎,披散下千丝秀发,晶莹的肤,若夜空明媚的月,桃花的清香熏了一室的雅致!
她如精灵,步步轻盈的走出佛堂,赤足点地处,盛开出无数朵粉红的桃花,铺了身后的路。
她回头,看向佛堂内的佛,木雕的佛不言不语,冷冷的注视着人间的她,似在耻笑她的痴。
“樱儿,我定要与你共白头!”
她笑,一步步走向他的方向,身后,桃花盛开一地粉红,风吹来,漫天飞舞,朵朵都是并柢连枝,一粉红,一粉白,双生入九天!
喜房,大大的双喜字惹眼的红,这房曾是她的,如今却给与了别人!
禁闭的喜房,大门猛的打开,他一身素衣走了出来,目中含笑,猛然看到**的她,满目震惊!
她羞涩的微笑,夹着漫天飞花,婀娜的走向他,每走一步,身就化些入飞花!
爱人呵,共结连理的枝,她眼中依然有他,但他眼中可还有她!
连理枝断了,比翼燕分了,留着这无用幻身,要她脉脉此情向谁诉!
她身化入花,片片晶莹,盘旋飞舞着,直上九天上!
爱人呵,从今后,他眼中再无她,她眼中也将无任何东西,只留一片虚空!
梧桐相待老,鸳鸯会双死!
“樱儿,我定要与你共白头!”
空冥中可有人再对她诉情!
罢了,一切皆空!
***
大寿日。
“放我出去!”他撞书房的门,早上樱儿被带走,那目中残留的惊恐拧痛他的心。
终于等宾客走了,他要去搂住她,紧紧搂住,安慰她眼中莫明的惊恐。
“娘,放我出去,天黑露重,樱儿会冷的。”
“哼,瑞儿,你眼中可还有我们的存在?”
“爹,你这是什么话,我心中当然有你们,可是樱儿……”
“那你就给我在这里闭门思过,只到你愿意迎娶李家丫头为止。不要忘了,她今天做的事情已经足够被休了!”
他震惊看着门外的父母,这罪压的这般重。
“为什么,就因为她未为林家添上一男半女!爹娘,她是你们的媳妇,不是下崽的母猪!”
“所以我们给你找来了下崽的母猪!李家的丫头身段好,是个生孩子的好姑娘,绝对可以为我们林家添很多孩子的。”
“不!”他捂着耳朵,不要再听。
***
三日。
他坐在桌前,望着木条封住的门与窗,外面,只有秋月暗淡的光亮!
这般冷的夜,她一定手脚冰凉,他好想去握住她的手,呵着气把它们暖热了,用力握在手中,贴与胸口,闻她身上沁心的清香!
梧桐相待老,鸳鸯会双死!
这是他和她同爱的一句诗,他希望能与她如这诗中般,同生共死相待到老!
***
五日。
他妥协,只为入洞房那刻,将无人看管他了。他要逃,带着她一起,天高海阔里共啸九天!
从此后比翼双飞,相伴到白头!
***
喜乐靡靡,听的心烦,他冷着脸看祝贺的人,似庙里的佛透着孽世镜看着愚昧众生。
“一拜天地!”
他弯腰,天地啊,若是有灵,佑他今晚事成!
“二拜高堂!”
他弯腰,爹娘啊,恕孩儿不孝了!
“夫妻对拜!”
他目眩,那一身嫣红,分明是樱儿的霞披之色。
他弯下腰,樱儿,等我,马上就可远走高飞了!
“送入洞房!”
他笑了,真心的微笑,樱儿,我们就要永不分离了!
***
洞房中红烛高亮,新娘坐在床前。
他撕扯下喜服,露出里面月白长衫,打开紧闭的喜房大门,雀跃的走出去。
樱儿,我们终于可以走了!他似可以看到樱儿微笑的表情,永远那么羞涩的惹人怜爱。
然后,他看到漫天飞舞的桃花!
***
花在飞,秋末里,漫天飞舞了片片桃花,她裸身离他几步遥远,晶莹的肌肤似夜中明月,她一步步走向他,微笑的表情依然羞涩。
漫天的桃花,是她身上剥落的魂,一步步走向他,微笑似喜帕掀起的那刻。
“樱儿,你好美!”
他愣怔,看着她身化万千晶莹的粉红,盘旋飞舞,直上九天!
花在飞,带走全部的痴爱,全部的记忆,归入九天之上,那不属于人世的一方净土。
他伸手,拘住最后的一片粉红的晶莹。
是幻觉!
他看向手中的花,并柢连枝的花,比翼双飞的燕,是谁在记忆深处呼唤。
梧桐相待老,鸳鸯会双死!
是谁在辰起时,细心的输理着秀发,挽起做少妇装扮,戴上灯笼坠,将胭脂纸放唇上,浅浅一抿,红艳艳引人欲尝!
是谁在婉转呻吟中,细细吻他的眉眼,引他迷醉!
是谁?
阳春三月,桃花树下,那无边粉红中的一抹翠绿!
***
“相公,怎么了?”新娘出屋,忧心的看他。
“没事,有些胸闷,出来透口气!”他摇头,下次一定少喝点酒!
“相公……该……安歇了吧!”她低头,羞涩的一笑,绯红了双颊。
他看着痴迷,却手中一痛,他忙放手,并柢连枝的桃花随风飞入夜空,直上九天,再无挽回余地。
他目注桃花消失的夜空,莫明的,一颗心揪痛。
“相公!”细细的呼唤,新娘痴迷的看着他,目中温柔似水。
“我们进去吧!”他微笑,却感觉不到心动,仿佛一颗心已遗失在某处,再无寻回的机会!
梧桐相待老,鸳鸯会双死!
并柢连枝的花,比翼双飞的鸟,还有记忆中,那无边粉红中唯一的翠绿!
“樱儿,我定要与你共白头!”
他脱去她的霞披,吻上她圆润的红唇,胭脂的香味飘来。
这般熟悉的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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