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的年味//吃肉冻

儿时的年味//吃肉冻 儿时的年味//吃肉冻

小时候过年吃饺子自不必说，从小吃到大都没吃厌过。现在随时想吃就吃了，只是吃起来再没有小时候的饺子那么香了。我要说的儿时的年味并非饺子，而是肉冻。

我妈妈是下放知青，我们从小就跟着妈妈吃商品粮。上海的外公外婆时不时还会寄些钱及全国粮票来接济我们，所以，我们的日子过得还可以。

母亲总是把最好的东西给我们孩子吃，至于她是否吃饱、吃好，我那时还小，好像从来就没有关心过。

孩子的世界总是纯真的。也就是长大以后才懂得，那时的自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我那时常端着一碗大米饭偷偷地跟邻居同学换红薯吃。

一到中午吃饭时，邻居同学就端着一碗红薯在门口叫我，我也就端着饭碗出去，佯装同学找我有事。我们坐在大门外的地上，偷偷地交换着吃。吃完后各自回家，神不知鬼不觉的。好像母亲也从来没有发现过。

其实，那时的大米还是很金贵的，我就好几次看到母亲洗锅时还在啃锅铲子上粘的饭粒。当时也没有多想。

平时吃肉的机会很少，偶尔母亲会买些猪头肉回来给我们吃。那种肉红红的，颜色和香味都很诱人。是用油纸包着的，纸头油乎乎的，外面用细麻线捆扎好打个活结。

母亲一放到桌子上我们便呼啦一下子围拢过来，还没看到肉，特别是小弟弟，嘴巴已经叭唧开了。只见母亲优雅地拉开活结，然后慢慢地把油纸摊开，那红红的猪头肉泛着油光出现在我们眼前，我们禁不住欢呼起来!

“去洗手!”母亲话音刚落，就一个孩子也不见了，大家都抢着洗手去了。然后个个又像赛跑选手一样飞奔回来。伸长脖子瞪大眼睛盯着那包红红的肉，咕嘟咕嘟地咽着口水。

母亲总是按照年龄从小到大的顺序发给我们每个人薄薄的一片，她认为大的总归要让着小的，要让小的先吃，我感觉母亲做得对。

我们拿到手后并不舍得马上吃掉，而是捧在手心里，相互比一比谁的大。

肉片毕竟是有大有小的，比的结果总是弟弟的最大，我的最小。但我也并不在意，乡下本来就重男轻女，我毕竟也是有肉吃的。我是家里的老大，应该让着弟妹的。

小弟弟那时显得特别开心，特别得意。谁让他是男孩又是家里的老幺呢!他总是第一个迫不及待地伸出舌头去舔。

现在想想小弟弟当时的馋相，都有些心酸。现在谁家的孩子还会缺肉吃呢!

我其实最喜欢吃肉冻，我心里知道，过年我们就会有肉冻吃了。所以，我最盼望的就是过年。

过年父亲会买回很多肉，也有蹄膀和脚爪。母亲就会做上两大盆。一盆红，一盆白。

红的是用红酱油烧的，放很多酱汁，还放大料桂皮之类，感觉要烧半天，烧得酥烂。那时候天气很冷，盛到盆里的红肉冒着白色的雾气，让厨房里到处都飘着香气，母亲站在锅前，看起来忽近忽远，犹如腾云驾雾般。

那香气，硬是往鼻孔里钻，害得我们不停地流口水。一个个目不转睛地盯着母亲的一举一动。这时，母亲大概看到了我们期待的眼神，她微笑着从骨头上撕下一点点肉，蘸上酱汁放进我们每个人的口中。然后说:“去玩吧!”弟妹心满意足地散开了。

母亲搬个凳子把那盆肉放在院子里凉着，让我看着。等没有了热气，母亲才把盆端进屋子，放在条机上。条机高高的，我们既看不见，也摸不着。

等到过了一夜，第二天汁和肉就冻在了一起，变成了肉冻。肉冻的颜色很深，吃中饭的时候，母亲会用筷子挖一碗放到桌上，假使此时同学再在门外叫我，我是万万不会应的，更不会出去。因为肉冻与米饭是绝配。

我们欢快地捧着饭碗，尽量伸长手，去夹放在桌子正中的那碗肉。夹到以后，我们不是马上送入口中，而是先舔一下凉凉的肉冻，然后用牙齿轻轻地咬下结在肉边缘的褐色的肉冻。再用舌头在口中不停地搅拌，等它变成了温热的汁水后才心满意足地吞下，然后吃一大口米饭。

我感觉肉的味道很香很香，对我充满了诱惑。但肉冻更胜一筹。

白的肉冻是相对于红而言的。其实，它是金黄或者说是淡黄色的。是母亲用蹄膀、猪脚爪，加上自己种的大黄豆熬制出来的。熬好的汤浓浓的，汤汁上漂着明晃晃的油花，大颗大颗的黄豆脱去外衣，沉醉在汁水里，黄豆脱下的外衣挨挨挤挤地漂浮着。让汤看上去更多了几分诱惑。

猪蹄下锅前已经被母亲切成很多小块，母亲说黄豆是益智的，所以放了很多黄豆。说来也奇怪，黄豆本来并不好吃，和蹄膀、脚爪烧在一起就是特别好吃!

白的冻更多，里面还夹杂着大颗的黄豆。晚饭时，母亲会从盆里挖出一大碗白肉冻放桌上。夹到白肉冻的，马上就塞进嘴里，是凉凉咸咸的感觉。先用牙齿把肉冻连同黄豆一起咬碎，边咬边用舌头搜索是否有碎骨头，有的话用舌头顶到牙齿处，然后抬头，用手取出。母亲跟我们说，碎骨头吃进肚子里很危险，会划破肠子的。所以我们吃白肉冻时都很小心。

如果没有碎骨头，那么就用舌头搅拌咬碎后的黄豆和汁水。经过充分搅拌后的汤汁是温的，散发出特别的浓香，最后一口吞下，再吃上一大口的米饭。

夹到小猪爪的，兴高采烈地炫耀一翻，直到让人眼馋，然后才放到嘴里，用牙齿与舌头配合着慢慢咬，感觉皮都咬光了，只剩下难咬的筋了，才吐出来。就像松鼠吃松果一样，用两只小手指捏着，配合着牙齿细细地啃。

确认啃干净以后，再放进嘴里。用舌头顶到大牙处，用力地咬碎骨头，吸干它里面的汁才吐出来。我是连上面的脆骨也不放过的。一点一点啃得干干净净。只吐出一点点吸好汁的碎骨。

到现在我还是喜欢吃脆骨。只是牙齿大不如从前了。

如今，生活条件好了，我们却不那么喜欢吃肉了。不仅仅是因为现在的肉没以前那么香了，还因为健康的关系。所以，肉冻，就成了我儿时年味里最美好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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