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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一起上厕所的姐妹,现在和我不再联系

曾经一起上厕所的姐妹,现在和我不再联系

作者: 吕白White | 来源:发表于2019-01-29 14:01 被阅读182次

    张梦茹是我初中的同床,你没看错,不是同窗。

    我们那个镇子上的学校穷得叮当响,房间里有十几张上下铺双人床,一个班的女生都住在里面。拥挤的程度就是没办法所有人一起洗脚,面积不够。

    晚上大家都睡了,我睡不着,为了躲避宿管阿姨的检查,就打着手电筒在被窝里看小说。

    忽然张梦茹就伸进来一只耳机,耳机里传来一个好听的声音,“神秘北极圈,阿拉斯加的山巅”。

    我从来没听过那么好听的声音,其实我本来也没听过多少歌。

    然后我记住那个名字,张韶涵,我还一度认为是张含韵的姐姐。

    当时我们听歌大都用的是复读机,每个人买的时候都跟家长说是为了学英语,可学校旁边文具店里的英语磁带根本卖不出去。

    能用MP3听歌的非富即贵,张梦茹用的是一款256MB的5号电池MP3,银白色的外壳,我做梦都想要。

    张梦茹家跟我家差不多穷,不是能用得起MP3的阶层,这个MP3是她在外面打工的姐姐买给她的。

    她有一个姐姐一个弟弟,姐姐初中还没念完就南下打工了,弟弟还在读小学,是全家的希望。

    我和张梦茹学习成绩都不错,我们打算一起考到市里的一中,然后一起去北京上大学,毕业后留在北京一起租房子还当床友。

    当时年少,看世界太美好,一辈子那么长,以为想要就能得到。


    每天一下课,我和张梦茹就趴在教室外面的栏杆上,一人一只耳机。张梦茹托走读的同学帮她下了100多首歌,一半都是张韶涵的。

    那个年代追星,只能在文具店买明星的贴画,每次来了张韶涵的我们都会去买,语文课本的扉页都被张韶涵占领了。

    后来,我们在未来的愿望清单上加了一笔,要一起去看张韶涵的演唱会。

    有一天我们照旧趴在栏杆上听歌,听的是《亲爱的,那不是爱情》,唱到“微笑看你送完信,转身离开的背影”的时候,忽然一个男生拍了怕张梦茹的肩膀,手上是一封皱巴巴的信,一看就是从作业本上撕下来的。

    “8班的刘凯让我给你的。”说完就跑了。

    我俩都愣住了,这是张梦茹生命里的第一封情书,我长成大人也没收到过情书。

    “刘凯,8班那个体育委员?”张梦茹问我。

    “对呀,长得高高瘦瘦的。”我眼里燃起了熊熊的八卦之火。

    然后我俩跑到女厕所,才敢偷偷把信打开。

    上面就写了一行字:

    “张梦茹,我喜欢你,今天下了晚自习我在食堂旁边的走廊上等你。”

    食堂旁边的走廊,是我们学校唯一一个“诗情画意”的地方,最主要是够隐蔽,也是早恋的小情侣们约会的圣地。

    “你说我去不去?”张梦茹脸红了。

    “去吧,刘凯长得挺帅的。”

    “那你陪我一起去,我自己害怕。”

    于是,那天晚上我仗义地陪着张梦茹去赴约,还提着暖水壶。

    见了刘凯,果然很帅,张梦茹躲在我身后。

    我大气地把张梦茹推到刘凯跟前:“我去打水了,你俩聊吧。”

    那天晚上,寝室熄灯了张梦茹才回来,手里攥着一块德芙,是那种大块的,我们平时都舍不得买的。

    她翻来覆去一晚上睡觉都不老实,后来钻进我的被子里,悄悄在我耳边说:“我跟刘凯好了。”

    当时寝室里只有一点月光洒进来,可我分明记得张梦茹的眼睛,那么那么亮。


    当时学校抓早恋抓地很严,被抓到的同学要在周一的升旗仪式上念检查,对女生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

    我就成了张梦茹和刘凯的“信使”,频繁穿越我们班和8班之间,后来8班的同学都认识我了。

    每天晚上我和张梦茹一起去打热水,经过走廊的时候刘凯在那等她,我就提着两个暖壶回去,作为回报,张梦茹每天早上帮我叠被子,以及把她的MP3借给我听。

    快中考了,张梦茹和刘凯见面少了。我俩开始发愤学习,每天早上其他同学还没起床的时候,我们就早早到了教室,大声背历史和政治,累了就放一首张韶涵的歌,或者一起看刘凯写给她的情书。

    刘凯成绩没有我们好,重点高中估计他进不去,他打算考二中,和一中不远。

    中考如约而至,结束那天张梦茹带着我和刘凯正式见面,我们一起吃了碗麻辣烫。张梦茹这孙子,平时一大碗都不够她吃的,那天愣了吃了两口就放下了,显得我跟猪一样。

    当时我就知道她沦陷了,刘凯长得挺好看的,要我我也沦陷。不过我没打过刘凯的主意,张梦茹可是我最好的姐妹。

    成绩出来那天,我收到了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我俩的成绩都进了一中,刘凯超常发挥竟然也达到了一中的分数线。

    坏消息是,张梦茹她爸不让她念了,让她跟着她姐出去打工。

    张梦茹哭着来我家找我,一直哭。

    她家条件不好,奶奶瘫痪在床,她妈又常年病恹恹的。“咱家的条件只能供你弟上学,你和你姐就懂事点吧。”这是张梦茹她爸的原话。

    我快气死了,想去找她爸理论,张梦茹拉住了我。“我爸也不容易,这么一大家子就靠他一个人。”

    我也哭了,我俩对未来所有的规划都粉碎了,张韶涵的演唱会,连同刘凯,一起消失在那个炎热的暑假。

    成长来得猝不及防,我第一次体会到,那种深深的无力感。

    高中开学之前,张梦茹就跟着她姐去无锡打工了,临走前,她把MP3留给了我。

    “张韶涵要是出了新歌你就下到MP3里,等我回来和你一起听。”

    到了新的学校,学习压力特别大,这是市里的重点高中,优秀的学生太多了,我第一次月考就考到了100名以外。

    我的生活里除了学习什么都没有,我也懒得交朋友,我最好的朋友只有一个,就是张梦茹。

    唯一的慰藉就是那一MP3的张韶涵,《隐形的翅膀》《遗失的美好》《快乐崇拜》,我翻来覆去得听,每次听的时候就好像张梦茹在我身边。

    我见过刘凯两次,刚开始还会打招呼,后来他身边出现了一个女孩子,我们就默契地装陌生人了。

    可每次看到刘凯,我都会想到当时在女厕所,张梦茹脸红地问我:“你说我去不去。”

    慢慢地,张韶涵也不出新歌了,她被亲妈指控弃养、吸毒,还被转移了所有的财产,大好事业戛然而止。

    我只能反反复复听她以前的那些歌,盼着她有一天能复出,盼着张梦茹能回来和我一起念书。

    快过年的时候,张梦茹回来了,来学校看我,提了一大袋好吃的,奥利奥,可比克,香飘飘,对于一个高中生来说,很奢侈了。

    我问她在无锡干啥,她说做手机零件,“你别看苹果手机是美国的,可零件都是我们做的。”她又笑了:“可我们还是买不起。”

    不过她也有手机了,一款翻盖的,彩屏的诺基亚,锁屏壁纸就是张韶涵的照片。

    临走的时候,她把手机号写在我手心里,我看了一遍就记住了。

    至于刘凯,她没问我也没提。

    后来没事我就给张梦茹打电话,那时候我还没手机,用的还是201电话卡,一分钟两毛钱。

    每次电话一打通张梦茹就让我挂掉,然后她再打过来。她说我是穷学生,她赚钱了,话费该她掏。

    那两年我俩都过得不开心,我淹没在书海里喘不过气,她每天在流水线上站十几个小时人都麻木了。

    不同的是,我是有希望的,高考完了就好了。而张梦茹的人生彷佛也成了流水线,一天天重复,看不到尽头。

    高考完,我正常发挥,考得不好不赖,去了北京一所211。

    上了大学的我终于解脱了,一头扎进丰富多彩的大学生活,社团、兼职、旅行、恋爱,日子一天天好起来。

    我和张梦茹加了微信。我的每一条朋友圈下面她都会点赞,有时候会评论一句“真羡慕你”、“大学生的日子就是好啊”。

    我每次都觉得很尴尬,不知道怎么回复,后来慢慢地我们联系也越来越少了。

    有一次去KTV的时候我点了张韶涵的《隐形的翅膀》,被室友笑“你还听这么土的歌啊?”

    于是我也慢慢不听张韶涵了,我开始听陈奕迅,听泰勒斯威夫特,听民谣。

    张梦茹,跟随着张韶涵,一点点消失在我的生活里。

    去年过年回家的时候,我又见到了张梦茹,她胖了一点,但还是很好看,比我好看,不然当年怎么刘凯只给她写了情书。

    她拉着我听我讲大学的生活,眼里的光一点点亮起来,又一点点暗下去。

    我劝她也可以自考本科,她摆了摆手:”算了,我可能很快就要结婚了。“

    她这次过年回来就是相亲的。

    我想劝她不该这么早结婚的,但我说不出口。

    兵荒马乱的四年转瞬即逝,毕业后我留在北京找了一份文字编辑的工作,每个月赚的钱交了房租刚刚够花,我甚至连一张张韶涵演唱会的门票还是买不起。

    我和四个女生合租,除了交电费水费的时候平时几乎不说话。

    小小的房间里只有一张1米的床,我没有床友,没有朋友。


    前阵子我妈住院了,我请假回去呆了一段时间。

    张梦茹知道我回来了,来医院看我妈,抱着一个孩子,她已经当妈了。

    我妈挺高兴的,我在老家也没什么朋友。

    我却有点尴尬,张梦茹现在在家带孩子,兼职做微商,卖面膜,一个劲儿给我推销,说给我代理价。

    我说好,给我拿五盒,不用代理价。其实我根本不敢用微商的面膜。

    我想聊聊工作,文字编辑,也是张梦茹以前喜欢的事。可我说了两句她就没耐心了,孩子哭闹着,这不是一个适合和妈妈聊的话题。

    她还在听张韶涵,哄孩子的时候也会放张韶涵的歌,那大概是我们唯一的一点关联了。

    回北京之后,我们就联系过一次,她托我找国外的同学代购奶粉。

    其实那段时间我工作压力特别大,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可我什么都没说。

    前段时间张韶涵上了《吐槽大会》,我连着一个礼拜加班没顾得上看。

    还是张梦茹发给我的:”你看张韶涵一点儿都没变,唱歌还那么好听。“

    那天我11点才下班,坐在出租车后排,身后的写字楼依然灯火通明。

    我点开了最新一期的《吐槽大会》,张韶涵开场唱了《欧若拉》。

    ”神秘北极圈,阿拉斯加的山巅“。

    一开口,我彷佛就回到了那个躲在被窝里和张梦茹共用一个耳机的夜晚。


    那还是没有手机,没有电脑,抱着一台电视机看还珠的年代。

    是满大街跑着跳皮筋,买复读机以学英语的名义听歌的年代。

    是一块钱可以买很多东西的年代,是单纯简单的年代。

    那时候房租没有那么贵,爱情没有那么稀薄,我们对生活还充满期待。

    那时候张韶涵的歌是元旦晚会的必备曲目。

    那时候我身边还有张梦茹。

    我们趴在栏杆上听着歌晒太阳,约定好要一起考一中考大学然后留在北京。

    我们以为读书就能改变命运,努力就能一辈子不分开。

    我们以为15岁爱上的那个男生就能一辈子。

    后来才知道,我们以为的都错了。


    时间的洪流裹挟着我们去往不同的地方。当我站在大晚上的北京街头打不到车时,她正躺在床上给孩子唱着摇篮曲;当我凌晨三点还在为写不出的稿子发愁时,她正在睡梦中为明天的晚餐做打算;当我在光棍节的下午一个人去看电影的时候,她正在和老公为孩子的奶粉钱争吵。

    我们渐行渐远,我们形同陌路,我们再也没办法用耳机分享同一首歌曲。

    可那又怎么样呢?

    我们一起听过张韶涵的所有歌曲,那些歌里面有我人生最不真实的快乐,最闪亮的真心。那时候的张梦茹是全世界最棒的女孩,我得好好记住她。

    我生命里最亲密的朋友,我青春里唯一的姐妹。

    作者 | 寒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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