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楚成城挣扎着从梦中醒来,意外地,头似乎很重,眼睛怎么也睁不开。
他不知不觉又想起了那个梦,梦中好像有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孩在他前面跑着,边跑着边回头叫他,风把她的发丝扬到脸上,他能清楚的感受到她明媚的笑。
他想快跑两步,追上去,问问女孩是谁,可是脚怎么也迈不动,只能看着女孩越来越远。
楚成城伸手在床头柜摸索了几下,拿起手机,手机的强光让他紧闭的眼睛还是感受到了刺亮。
他适应了一下,眼睛慢慢睁开一条缝,凌晨四点。
楚成城叹了口气,他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中的女孩有一种致命的熟悉感,却总是看不清她的脸。
楚成城又在床上躺了两个小时,却怎么也睡不着,六点钟,他爬起来准备去跑步。
洗手间里,他抬起头看镜子中的人,明显瘦了很多,眼睛下面明显有一片阴影,下巴上也有胡茬冒出来。最近几天的睡眠不好,使他有点憔悴。
走下楼去,厨房里已经有亮光,楚成城走到厨房,是母亲在做早饭,看见楚成城起来了,眼睛里是明显的惊喜,甚至还有泪光在闪,随后对他笑了笑,“等一下,早饭马上就好。”
“没事,我先去跑步,回来再吃,您先吃吧,不用等我。”楚成城换好鞋,打开防盗门,走了出去。
不知道是因为心情还是因为什么,平常六点钟时,天早已大亮,而今天却格外阴沉,应该是要下雨了,最近两个月都没下雨了,楚成城边跑边想。
吃完早饭,楚成城换上白T恤,拿起书包,走出了家门。
他今年大二,因为离家比较近,就向学校申请了走读。楚成城戴上耳机,耳朵里放着熟悉的歌,看着这条走了无数遍的路,总是觉得有些不对劲,可是具体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他皱了皱眉,抬头看见公交车从远处缓缓驶来,决定不想了。
和往常一样,公交车上人很多,楚成城站在门口,车门勉强可以关上,车门关上的一瞬间,楚成城似乎听见了旁边人松了一口气,他苦笑了下。
透过车门,楚成城不经意间看见了一个白色连衣裙的女孩,他又想起了那个梦,等他想仔细看看女孩样子时,公交车已经把人行道上的女孩甩了一大截。
二、
刚到教室,铃声非常凑巧的想起,楚成城走到哥们旁边,坐下。
“阿城,你没事了吧。”一个皮肤黑黑的,壮壮的男生碰了碰楚成城的胳膊。
“我没事啊,我能有什么事。”楚成城有点疑惑的看了男生一眼,顺便把书拿了出来。
“没事就好,嘿嘿,”男生见楚成城没什么反映,似乎松了一口气,继续道,“唉,还有两周就期末考了,真他妈快啊。”
“期末考?这不才五月吗,期末考不是六月末吗?”楚成城很不明白。
“哥,你是不是睡傻了,今天是六月五号了,对了,你请了两周的病假。”同桌男生眼睛瞪得大大的,一脸的诧异。
楚成城疑惑的看了他一眼,掏出手机看了下日期,果然是六月五号。那他为什么记得今天是五月二十一号呢,难道发烧脑子烧坏了,算了,管他呢,那就好好复习复习吧。
下午放学回到家,母亲早就做好了一大桌饭菜等着他,父亲看见他,也放下了报纸,走到饭桌上,楚成城觉得今天一切都不对劲。
早上母亲眼里明显的惊喜,还带着泪花,那样子就像是,像是久病卧床的人突然好起来了,掩饰不了的激动;早上自己记错的日期,而且还差了两周之久;今天不是任何人的生日,也不是什么纪念日,却异常丰富的晚餐……
楚成城习惯性的皱了皱眉,“妈,我同学说我请了两周的病假,我怎么不知道。”
“哦,那个,那个啊。”楚妈妈有些不自在的说,“你上次淋了雨,生了一场大病,整整发烧了两周才好呢。没事,多吃点,你这段日子瘦坏了。”
楚成城把母亲夹过来的红烧肉一口吃掉,抬头看了看父亲,父亲照旧对他笑笑,只是眼睛里的疼爱似乎变多了,难道自己真的病了两周,自己的身体什么时候这么差了,看来还要多锻炼锻炼。
楚成城不是个纠结的人,想不开的事情就顺其自然吧,说不定过段日子就明白了。
吃完晚饭,楚成城回到自己房间,打开手机,看看最近有什么新闻,这是他每天的习惯。
翻着翻着,注意到了一场重大事故,五月二十号凌晨四点,一辆货车与一辆小汽车在十字路口相撞,小汽车张氏一家三口当场死亡,大货车司机至今仍昏迷不醒,事故原因是货车司机疲劳驾驶,导致的这场车祸。
楚成城看见“张氏一家”时,心脏狗血似的抽疼了一下,脑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炸开。
脑袋很疼很胀,好像有什么东西一直往脑袋里涌,楚成城抱着头,脸色苍白,他似乎想起来了。
三、
张青青是他的恋人。高一刚开学,楚成城就注意到了班里那个皮肤白白的,总是笑嘻嘻的女孩子,后来才得知,她家本来不是在这个城市,因为父亲工作的原因,才来到这个城市,巧的是,他们在一个小区里。
从那天起,楚成城就明目张胆的成了张青青的“护花使者。”年少的爱恋总是朦胧又美好,他们的恋情在他们共同考上本地的一所大学后,终于见了家长,双方家长本来就熟悉,由此更是乐意他俩的感情。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的感情越来越深,已经打算毕了业就结婚,甚至房子都看好了,还在这个小区,离父母近又方便照顾。双方父母看见孩子幸福也跟着高兴,每次见面都是“亲家、亲家”的叫着。
楚成城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有自己深爱的女孩,开明的父母,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张青青出事的那天晚上,楚成城凌晨四点时被惊醒,浑身冷汗,他隐隐的感到有些不安,果然,天还没亮,就听到了张家的噩耗。
楚成城不敢相信,明明前一天还给自己打电话的女孩子,今天怎么就没了;明明说好了要带来奶奶家的特产的人,今天怎么就没了呼吸;明明已经计划好了这个暑假就去旅行的人,今天就食言了,留下了一个永远也无法兑换的计划。
楚成城去医院的路上,腿一直在颤抖,身上冷汗直流,下车时,他差点就站不住。楚成城人生中第一次去太平间,他感觉这条路好漫长,仅仅几步路,他像是走了半辈子。
张氏夫妇旁边的那张小床上,就是张青青。
楚成城颤抖着掀开了盖在女孩脸上的白布,眼泪不受控制的掉下来,他的女孩安静的躺在那张床上,除了嘴唇发青以外,就像睡着了一样,那么安静。
他的青青怎么这么乖呢,平时总是鬼精灵一样,现在,就像个孩子一样熟睡。听护士说,青青是被扭曲的汽车铁片插进了心脏,肯定很疼吧,平时一点小伤就大呼小叫的,这次肯定特别疼,不知道他的青青怎么受得了的。
自从那天起,楚成城就生了一场大病,一直高烧不退,昏迷不醒。后来医生说,病人只是自己不愿醒来,强迫自己沉睡,楚家爸妈就把楚成城带回家,每天细心照顾。
而楚成城每天都重复做着同一个梦,梦中有她熟悉的女孩,只是他醒来时,却把最爱的女孩忘记了,直到刚才一切才如梦清醒。
楚成城捂着脸,突然明白了为什么走了无数遍的那条路,今天却有些奇怪,因为一直都是张青青陪他一起走的,他们会共同用一个耳机听歌,调皮的张青青会在他手机里下载好多她自己偶像的歌,还霸道的不许他删。
仿佛心口被打开了一道阀门,积攒了许久的悲伤倾泻而出,撕心裂肺的哭声从房间里传出来。
门外,楚家爸爸抱着正在无声啜泣的楚妈妈,泪水顺着脸颊流下来。
四、
世界上最脆弱的就是生命,一个不留意,我们想说的话,就永远没机会说出口了;一不小心,上次的见面就是最后一面。
宇宙间只有一个永远不变的法则,那就是一切都在改变,一切都是无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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