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崇一从陈延那里,三年走完一生。
满怀嗔痴到沟壑纵横。褪了一层软壳,一双蒙上阴郁的眼睛迷失尘世,看山看水,山水不复矣。
天堂推落云泥,跌落尘埃。
如果赤诚之心是爱情最初的模样,便也是毁灭的开始。
陈延是崇一见过最不懂伪装感受的人,他会猛然爆发,如一头蛰伏的猛兽,令人心生惶恐,终日不生安。
崇一和陈延开始了半年,半年前,确实把一生的憧憬都描绘了一遍,甚至给那被期待里的儿女唤出爱称。
02
裂痕是在那个冬夜,开始就合不上了,再后来,这个女孩就剥离这个男孩的世界,像从未来过。
崇一大声嘶喊,为什么骗我?你是离异家庭就是离异家庭,可你却拿你婶婶的照片糊弄我,说这是你的妈妈?在你堂妹出嫁的这天,我把她当做你亲妹妹一样去忙前走后,整整一天,水都没敢喝上一口。而你的父母,不,准确的说,是继母,一脸冷淡凝视我说:还没进门,就忙着讨好婶母了…
这一定是一个只有自己不敢笑的笑话,崇一青一阵白一阵的接受刺骨的眼光,她呆住,一眸哀求看着陈延,你知道我有多难受吗?可事情为什么是这样的?
陈延缄默。从揭穿到崇一所有情绪的爆发,他像个没事人,空洞看着这个冷劣的冬天。崇一哭累了,真冷呢,分不清是心冷,还是身冷。
奶茶凉了。崇一找回自己的声音说,陈延,即使你是离异家庭的,我也爱你。我爱你,只是你。你内心的自卑和伤痕,我来抚平,我来暖你。只一样,不要欺骗我,痛苦之所以是痛苦,因为你把它埋藏,交给我,我陪你一起走人生路,好吗?
崇一酸涩看着孩子般的他,心底无限伤痛扩大,傻瓜,你知道吗,如果一个人愿意感受你的冷暖,除非他曾经站在这个世界最底层尝尽人生百态,除非,他和你一般,同病相怜。
我们生了同样的病,一直没人能治愈,我们做彼此的良药,摘了这颗心头毒瘤,好么?
我更爱你了,甚于我自己。
陈延突然夺过崇一手里的奶茶,狠狠摔在地上,溅了崇一一脸,他抓着崇一,我没有骗你,我没有骗你,我没有骗你…
崇一很痛,她不敢言。看着疯了一样的陈延被黑夜吞没,留她在原地。
崇一,选择原谅的那天起,你便选择了一条不归路。从此,阳光再也没有来过。
03
陈延再次把温了的奶茶放到崇一的手中,冒着寒风伫立在她家楼下,就这样跟在她身后,一深一浅的脚步,寒风凛冽,似乎告诉我们,冷了,便找个人汲暖。
陈延说,一一,我身上只剩下五十块钱,这是你爱吃的车厘子,你吃一颗好吗?你吃完我马上走…像做错事的孩子,低着头,拉着她的手,一声声呼唤。
吃一颗好么?他一遍遍说着…
崇一的心像被刺骨寒风凌迟般疼痛,酸胀不已,豆大的眼泪打湿了双眼,她喉咙发紧呜咽着,傻瓜,没钱买这个做什么,饿死你,我不喜欢吃,你把它吃光了,我就原谅你。
后来,崇一不知道,这个成为了她的常态,每一天,每一次。
每个女孩对于男友的前任都有着近乎执念的探究,不受抑制。崇一也如此,她想确认她是唯一是不可替代,可是,你越是去抓紧,就会流失更快。
她嗅到一丝藕断丝连的痕迹,在彼此熟睡的深夜,在静和的散步时光,在温暖的怀抱里,手机不眠不休的响。她要疯了,苛责他处理不干脆利落,哭诉那虚无的安全感…
陈延一下子把车速加到了80时速,在限速40的闹区里,车轮和地面摩擦的刺耳声,突然加减速带来的前倾后仰,陈延一边疯狂变道超车急刹,一边低吼,收起你的晚娘脸,你他妈爱信不信…
崇一闭上眼睛一开始大声说,陈延你疯了,危险!危险!不要开这么快!警察会抓的!停车,停车…
陈延像铁了心放纵,不管不顾,嘴里嚷着:怕了没?问你怕了没?还敢不敢这样!
崇一忍着无边恐惧,她怕极了,脑袋慌得无法思考,她口齿不清夹杂着咸咸的眼泪哭喊:亲爱的,我错了,我不该这样疑心,我害怕,真的害怕,求你别这样了,很危险,闹区人很多,我们好好说话,好好解决问题好吗?我真的错了,慢下来,好吗?………
陈延道歉了,没有解释,没有安慰。崇一甚至不敢生气,她把委屈和恐惧流进心里,对着他张开温暖的怀抱,她怔怔的想:他缺少了母爱,他本性是好的,只是不善于表达,宽容他,他最后一定会明白,他会知道的……
只是崇一,你缺失的父爱和敏感不安,谁来包容你,温暖你?他从来都不知道你的脆弱,而你却如一位母亲,无尽的包容。
是的,她想做他的太阳,给他温暖阳光,告诉他,有一个人愿意陪他过好一生。
你在给予,他在挥霍。再后来,再也没人能填补崇一不断裂开的伤痕。
就这样,他们的爱情进入了一个死循环,不断揭穿谎言,不断跪求原谅,不断的隐忍宽怀。
04
爱情是什么样子的呢?崇一不知道,她以为,她经历着的就是爱情全部的样子。
她想尽办法想要解开他的心结,给他正能量,面对真实的自己,过好当下,一遍遍,她说了很多很多的话,她总以为,她能感动他,让他积极面对一切,不再逃避隐瞒。
可她错了,各种声音充斥进来,别人告诉她,陈延谎报工作进度,私自使用公司车辆,甚至冒充签字开收据,还有他家只是普通家庭,并非他口中的,有几栋房屋和车辆………
越来越多了,她们嗤笑。崇一已经没有力气去求证,也不需要求证。或许,她们说的都是真的,可又能怎样?
陈延面对她时的落寞,烙在心底。她感同身受他的不自信,自卑,和想要得到关心和认可……
他只是一个想要吃糖的孩子。
陈延啊,你知道吗,你的方法用错了,可是不怕的,我会一直在你的身边,帮你颠覆整个世界,就算你真的错了,我也要把你从路上扯回来……
崇一每次尝试和陈延谈及这些问题,陈延都如受伤的野兽咆哮,对着她张牙舞爪。最开始,他摔东西一室狼狈,关机飙车暴走,一走就是关机大半天,崇一无力的盯着车子消失的方向,哭不出声音。
盯着无人接听的手机,一遍,十遍…担心着他的安危,似乎,她自己从来不需要关怀一样。
她一遍遍告诉自己:你不管他,就真的没人管他了,你抛弃他,他会变得更加面目全非,人生已经如此艰难,你舍得吗?
不舍得的,就连陈延第一次对崇一动手,她闪躲在房间里,看着被他拧了淤青的手,又怒又恨又害怕。剧烈的拍门声震得她全身发抖,她对着门外的人大喊:你不是男人!竟然打我……
崇一软软靠在门上,好想家呢,好想妈妈呢……那个虚设的爸爸,你知道你亲生女儿被自己心爱的男人打了么?
怎么办?该怎么办………
她绝望了,找不到坚持的理由,为什么?她付出不够多吗?已然搭上了可笑的自尊心。却换来了什么?她第一次考虑这段感情是否真的可以延续。
太累了,她一个人活成两个人的样子。
05
陈延跪下的时候,她心如止水。
陈延紧紧握着奶茶等一天一夜的时候,她心如磐石。
陈延写下保证书的时候,她心无波澜。
直至,陈延说,一一,我想妈妈了…
一下悲伤漫天铺盖,淹没了她的理性,瓦解她的伪装。这是她的致命伤,陈延像是捏住了她的七寸,知道这个理由能击破她的一切,得以重生。
崇一哭得更凶了,她说,我陪你去找你妈妈,告诉她,你想她需要她,是她的错,陈延,不关你的事,我不会离开你的……
感情从来不论胜负,只论谁比谁多爱一点。
崇一已经不知道何为爱情,她只知道,一个人背负很多东西前行。
她的生活变了,从前纯真嗔痴。如今,陈延说的每句话,她都要思量三分,暗中求证。周而复始,机械式复始。
他们是一对不愿放手却不敢说爱的恋人。他们都是孤单的,某种意义而言,都是缺失的。天真的以为,在一起,可以拼凑成一个圆,
实则,残缺并不是不美,而是你把残缺变成残废,去堕落。
崇一真傻。是呢,她是真傻,捧着一颗心被人践踏。但是,会不会在谁的心底,也有一抹忧伤,不曾示人,不曾触及。是一个伤口,治愈了,却留痕。
06
在为结婚的房子争论了一年零一个月后,崇一崩溃了,一个男人,一件事花了一年的时间都不能处理好,还有什么稳定可言?她猛然发觉他就像一个长不大的孩子,不断闯祸,不断的逃跑,而你,永远在后面跟着追,跟着跑…
一年前是这样,三年后还是这样,或许一辈子都是这样。要和这样一个人渡过余生吗?崇一陷入无边的衰败里。
她不愿意了。
她提出分手时,陈延觉得是意料之外却情理之中。他可能以为和前面三年一样,一会就好了。
可是陈延,这一次,一辈子都不会好了。
后来,她依稀想起陈延最后一通电话,他说,你还想我怎样?为了你,为了房子,我和家人亲戚都反目成仇了,还不够诚意吗?你到底要逼我到什么地步?……
她挂了,陈延,我并不需要你为了我和谁反目成仇,也没有逼你。我只想要一份爱情,仅此而已。
07
后来,崇一不再彻夜无眠,不再惴惴不安,不再,永远认错。
看相的人说崇一:情路虽坎坷,终得好归宿。
她理解的爱情是这个样子的。
没有欺骗。
没有冷暴力。
没有无尽眼泪。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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