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真王朝·盛世城·沈判家
印象·司马怀璋 鹭来文/怀山若水
不过是个人质
司马怀璋一愣,忽然像是被火烫着了一样,朝后猛退一步,大喊道:“我不!”
“你以为这是小孩子在玩过家家吗?”沈判站在原地,冷如一座冰山,“獬刀可不是你的玩具,司马家的孙少爷!”
“当不当獬刀卫跟我的身份有什么关系!”怀璋吼了起来,“爷爷五年前把我送到王都,接着父亲就让我拜你为师,两年前你又把这柄獬刀亲自交到我的手里。你们一个个走马灯似地替我作了安排,现在说不让我做就不让我做了,到底是谁在玩过家家!”
“你……唉……”沈判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一脸寒冰瞬间化作万般惆怅。
“五年前,你爷爷之所以送你来王都,那是因为他接受了王命,顶替穹侯燕展元成了北征的统帅。按照大真律法,诸侯统兵必须向王廷纳质,所以,你在王都,其实就是个人质。”
“人质?我怎么……”怀璋感到胸口仿佛被人打了一拳。
“对,就是人质,你先听我把话说完。”沈判重重点头,“至于你父亲让你拜我为师,那也是因为王上的旨意。其实,乌衣巷早在创立之初,就是四贤王专门用来软禁各地诸侯质子的地方,只是后来天下承平,才慢慢变成了如今这幅模样。别说是你,就是我,你父亲,还有你爷爷,我们哪个不是在陪人家玩过家家呢?现在你明白了吗?”
司马怀璋张大了嘴巴,瞪着师父,右手死死地攥着獬刀的刀柄,掌心里一片湿冷。
原来我就是个人质,一个随时都会被杀掉的人质!难怪这五年爷爷和父亲让我待在王都,寸步都不许离开,就是回家探望母亲也不被准许。闹了这么多年,什么家族荣耀、建功立业,原来全都是骗人的谎言!我只是一个人质,是替司马家换取荣耀的一把铜斗,一件替他们向王廷奉献忠心的祭品!
“行了,我明白了。当獬刀卫不过就是个幌子,你们只是为了哄着我,让我能在这儿安心地待着,对吗?如今仗也不打了,爷爷也不用带兵了,所以我也就多余了,该滚回去当我的孙少爷了,是这个意思吧?”怀璋冷笑连连,忽然发现自己的鼻子酸得厉害。
沈判望了他一会儿,然后微微点头,却一句话也没说。
“好、好!”司马怀璋迅速解下腰间的獬刀,朝地上奋力一摔,“拿回去吧,不是小爷的东西,爷还不稀罕呢!”
“混账!你给我捡起来!”沈判似乎没想到眼前的少年会如此行事,顿时发起怒来。
“小爷现在可不是你的人质了,少对我吆五喝六的,你没那资格!”怀璋咬紧嘴唇,狠狠地瞪着沈判。
他忽然很想哭,却死命地憋住。
“我……你……你给我把它捡起来,听见没?否则别怪老子不客气!”沈判踏前两步,因为生气,指着怀璋鼻子的手竟微微有些发颤。
“有本事你就来啊,小爷不怕!”怀璋把心一横,跟着迎上一步,高高地挺起了胸膛。
顿时,两边都成了骑虎难下之势。
“你们一老一小的,这是干嘛呢!”堂屋的门应声而开,鹭来一步踏了进来。
正在火头上的沈判一愣,望望鹭来,又瞅瞅地上的獬刀,随即把举起的手狠命一摔,转身进了里屋。
鹭来没有理会沈判,而是径直走到怀璋面前,盯着他的脸,凌厉的眼神就像两把要杀人的刀。
“你……你这么看着我干嘛?你又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怀璋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
“不管什么事,先把刀捡起来,如果你还是个男人的话!”鹭来一字一顿,说得干脆利落。
怀璋一滞,随即在心里发出一阵冷笑。
如果我还是个男人的话,呵呵,就你会说风凉话。
他想把这一句回敬给眼前的女人,可才张开嘴,却发现舌头已变得不再听话。胸中的胆气所剩无几,横下的那颗心也瞬间破成碎片。
我哪里还有男人的样子,我不过就是颗棋子罢了!
一阵酸到了极致的感觉令他止不住吸了两下鼻子,嘴角跟着抽动起来,视线模糊一片。
司马怀璋终究还是没有忍住,他不争气地哭了。
“我早对你说过,你头上的荣耀跟你没半根毛的关系,这里头都是血和泪,现在你信了吗?”鹭来的语速不快也不慢,既没有同情,也不像是在劝解,倒好似一个素不相识的路人,在提醒,在告诫。
“不过,前人种树,后人乘凉,你爷爷和你父亲这么做,也是为了你们司马家的平安与延续。大道理我不懂,但我想,你今天是儿子、孙子,明天就会变成父亲、爷爷,这是你躲不开的宿命。所以,你要哭,就找个没人的地方去哭。只是走之前,记得把刀先捡起来。男人就该有男人的样子!”说完,未等怀璋开口,鹭来便走出堂屋,把他一个人丢在屋子里。
随着一阵细细的脚步声,怀璋听到师姐在院子里对哥哥苍来说:“哥,天黑了,外头凉,以后就不要在院里等我了。”
“噢,哥不是担心你嘛。怎么样,公子他……没事吧?”
“能有什么事,大户人家的孩子使使小性子,过会儿就好了,我先推你回房吧……”
轻飘飘的话语如利剑穿心,使得此时的司马怀璋面红耳赤却又手脚冰凉。
他看看眼前沈判卧房紧闭的门,又望了望变得空无一人的院子,忽然觉得这个平日里很是亲切温暖的地方竟一下子变得如此陌生冰冷。
都是爷爷和父亲骗我,师父和师姐也帮着瞒我,就连苍来哥也跟我装糊涂。什么前人种树后人乘凉,难道骗人也有理了吗?宿命,我司马怀璋的宿命难道就是该被你们当傻子一样骗啊!哼,不就是把破刀嘛,捡就捡,有什么了不起的。明天一早,我还照样去乌衣巷。小爷倒是要看看,这天底下有谁能做得了小爷的主!
司马怀璋赌气似地从地上抄起獬刀,抬起袖口,一边抹着脸上的泪水,一边把刀鞘上的灰尘擦净,随后利索地把它挂回腰间。
咱们明天走着瞧!他冲着沈判紧闭的房门,在心里赌誓道。
跨出堂屋,怀璋看到苍来的房中人影摇动,还有话语之声,料是兄妹二人正在闲聊。他想想自己虽然贵为侯门之后,却无知心的兄弟姐妹,五年里连个有病的娘都未谋一面,心中顿觉索然无味,便一声不吭地穿过院门,不辞而别。
夜色渐沉,狭窄的巷子里空无一人。
这一片都是平民住户,远不及侯府别院所在的隆昌大街来得规整热闹。老旧的院墙高低错落,无数红砖、青砖和灰砖堆砌在一起,在月色中显得斑驳而又沧桑。
司马怀璋在七拐八弯的巷子里走了一段,忽地,不知从哪里传来一阵野猫打架的凄厉叫声,跟着便引得几户人家的看门狗接连发出狂吠。
怀璋本能地循声抬头,就在他四下里张望的时候,一条鬼魅般的人影突然在他左侧的墙头上一闪而过。
有贼!怀璋心里一紧,未及细想便闪身贴到墙根处,随即提气一纵,跃上了那座墙头。
他蹲下身形,凝目注视,发现那道人影就在前方大约二十步的位置,同样蹲伏不动。
今天小爷心情不好,撞上了算你倒霉,怀璋在心里冷笑了一声。就在他准备起身冲过去的那一刹那,那道人影突然动了起来。
咦,这身影看着怎么有些眼熟啊?怀璋才一发愣,就发现对方一个起落,已经越到了另一道院墙上。他赶忙提气前行,追了过去。
非真的世界·至真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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