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野猫爱鱼(王爱民)
我乘坐没有返程的人生专列,穿行于这看不见尽头的“时光隧道”里,记忆“包裹”中不重要的物什,大部分都遗失在人来人往的专列上。可唯独有一个童年记忆中的美味,就像奇珍异宝一样,让我小心翼翼地存放在这“包裹”中。
这个美味,我还时不时拿出来“品尝”,以解人生旅途中的腹饥之谗和孤寂。这就是影响我一生,关于美味和人生思考的一张锅巴。
那是怎样的锅巴啊,竟然有如此的魅力和神奇!
说起这张锅巴,我多么想乘坐可返程的人生专列,将我带回到那没齿不忘的童年时代,再重温一下那幸福快乐的童年。
那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发生的事。那年秋,我还不到七岁。一天深夜,我庄上的叔叔们收割脱粒完最后一坵稻子之后,齐聚集在我家,打打牙祭。当时,我迷迷糊糊从睡梦中醒来,只看见堂屋里灯火通明,口渴的我,摇摇晃晃来到厨房找水喝,一时大意,竟将潲水桶里的洗米水舀起,仰起脖子,痛快淋漓,一饮而尽。
那些正在堂屋里推杯换盏的叔叔们,看见我那奇怪的举动,不禁哈哈大笑起来。其中,阿炳叔,也是当时我们庄上的头头--生产小队队长,连忙朝我招招手,叫我到坐席上。我喝了这舀子如同啤酒味的潲水,竟然清醒了许多,见阿炳叔招呼我,顿时睡意全无,高兴地来到坐在阿炳叔旁边的父亲后背。
父亲扭头看见我,兴奋地站起来,转身,把我揽到跟前,再转身,坐下,和叔叔们一起,一边大快朵颐地吃着那桌丰盛的菜肴,一边畅谈憧憬那美好的未来。
在这里顺便解释一下,我家在庄上的粮食仓库隔壁,正处在庄上的中心位置,我的父亲是生产小队会计。因此,无论大事小情,诸如买一头牛,或购一具犁等,大伙们都会齐聚在我家堂屋商议,再作出最后的决定。
那时我们的童年真快乐,那些年龄相仿的小伙伴们,每当大人要到我家开会时,就屁颠屁颠地缠着父母,跟随着大人,到我家来玩耍,我就和小伙伴们穿梭于叔叔阿姨之间,你追我逐,嘻嘻哈哈,好不热闹啊!
为什么那天晚上,我的家里齐聚那么多人,难道是我家办什么喜筵么?非也,只是大家听说从此以后,每家每户都按人口分得一定数量的田地,自己愿种什么就种什么,只要能完成上缴给国家的公粮任务就可以了。为了庆祝这一影响深远的农村改革,我们的父辈们齐聚我家,吃一顿三十年的集体生活散伙饭。
那天晚上,除做了几桌难得一见的可口菜肴之外,我的母亲在生产队长阿炳叔的要求下,还煮了满满一大锅糯米饭。要知道,要想吃一顿香喷喷的糯米饭,只有逢年过节,才能享受到此美味呢。现在,大家觉得从今以后,日子有奔头了,甚至比过年还要欢喜。
因此,在众多农户户主要求下,在秋收谷物脱粒归仓的最后一天,阿炳叔叫我父亲在国营粮站里称回十几斤刚碾出不久的糯米,并吩咐我父亲,从小队的生产筹备金中,抽出一部分去购买所需的菜蔬和鱼、肉等,安排我的母亲负责做好这几桌的饭菜。
据说,一般人都不会煮糯米饭,要么会将糯米饭烧得糊味很重,特别殃及的是,糯米饭底下的糯米锅巴烧得乌焦八糊,要么糯米饭煮成半生不熟的。我们庄上的人,都不光佩服我的母亲会烧几盘美味可口的菜肴,尤其羡慕我母亲会煮色香味俱有的糯米饭。
那天晚上,母亲在小锅里烧炒各种菜肴,同时,将糯米放在大锅里煮。她为了使这锅糯米饭色香味俱佳,就将晾挂在梁上的几斤腊肉取下来,放在温水中泡了一会儿,再拿出来清洗一番,然后,放在砧板上,用菜刀刷刷地将腊肉切成一砣砣的。将那些切成小块,显得油腻腻的肥肉倒在锅里,再用温火去烧炸,不一会儿,肥肉中的油就“嘶嘶”地出来了。
直到肥肉里的油全部炸出来了,此时的肥肉变成干果果,才将肥肉果捞出来,放在盘子里。然后,根据糯米的多少,还加了几把红豆,向锅中添入适量的水,再将洗好的糯米倒在水中,大概应加入的水刚好淹没糯米,且水量不超过糯米的手掌厚最合适,只有这样,盖上锅盖,所煮出来糯米饭,不干不稀。当然,在煮的过程中,要不时地用锅铲翻动开水中泡着的糯米,直到开水烧干,再将糯米翻动几次,聚拢在一起,盖好锅盖,直到闻到锅中发出“嗞嗞”响的香味后,就不要再向灶里加柴火了。大概过了半个多时辰后,这时盛出的腊肉煮红豆糯米饭,最令人垂涎欲滴呢。
叔叔们吃完桌上的菜,就陆续地盛上刚煮熟不久的香喷喷糯米饭,回到桌上,狼吞虎咽地吃着。那时的人们饭量奇大,遇上好吃的,特别是一年难得吃上几回的糯米饭,也要吃到撑肠拄腹,才肯放下碗筷。
大家快吃完时,阿炳叔站起来,向大家说:“这些年来,承蒙阿安哥及嫂子的关照,我们在他家开会哦,做饭哦,什么的,给他添了不少麻烦”,顿了顿,低头问我父亲,“阿安哥,你有什么要说的么?”
我父亲连忙站起,双手抱拳向叔叔们拱了拱,说:“大家乡里乡情的,尽管从今往后,我们集体生活会结束,但互相帮助传统不能丢,你们说,是不是?”
那些吃饱喝足的叔叔们,都不约而同站起,回应着我父亲的话:“那是的,那是的”。
最后,阿炳叔叫大家坐下,并说:“为感谢阿安哥和嫂子对我们工作的支持,我建议,今天吃不完的糯米饭和糯米锅巴,就留给他们孩子吃吧,大家同意不同意?!”
那些坐下来的叔叔们,又同时站了起来,异口同声说:“同意啊!”“那好吧,我们现在也吃饱了,就此散伙吧”阿炳叔说。
于是,在阿炳叔的带领下,那些叔叔们一一和我父亲话别,我父亲将他们送出门外,并说:“大家有空常来坐坐哦”。
阿炳叔和那些叔叔们走了以后,勤快的父亲将桌子上的碗筷收拾好之后,就催促忙碌了一天的母亲和我赶紧去睡。
第二天一大早醒来,我就惦记起昨晚未吃完的糯米饭,尤其是那很有嚼劲的糯米锅巴。于是,我缠着母亲要吃糯米锅巴。母亲很疼爱我,生怕我吵醒了哥哥和姐姐们,就揭开锅盖,用锅铲小心地将锅巴铲了起来。
只见母亲把那张又圆又大、亮晶晶、黄灿灿的糯米锅巴,在案板上摊开,很娴熟地“咔嚓咔嚓”手起刀落,将其均匀切成五份,然后分别用纸包好,留给我们兄妹五人。我见到这些包得好好的锅巴,就高兴得手舞足蹈起来,因为我们再不用因分得不匀而你争我夺,吵闹不停啊!
记得我们兄妹五人各分得一块糯米锅巴后,都将它藏在自己熟悉的角落里。那两三天,每当放学回来,家里的饭还没有熟时,怕上学迟到,等不及了,就纷纷找出自己的那块舍不得吃的锅巴,啃了几小口,细细地嚼着,嚼着,顿时满口生香。为了填饱肚子,又咕嘟咕嘟地喝上一碗凉开水,就这样勉强凑合着,算吃了一顿,就匆匆朝学校赶。
上课时,一会儿,肚子就饿得咕咕叫的我,就有点按捺不住,想起了那张又香又甜、又粘又脆的锅巴,竟然不知老师在滔滔不绝地讲些什么,只是巴望着早点儿放学,好回家再去啃几口……
转眼间,我乘坐这飞驰而过的人生专列,驶进了不惑之年车站。在这停留片刻时,我又禁不住打开记忆的“包裹”,将那“一张糯米锅巴”拿出来品尝回味。
不知不觉中,口中唾满津溢,糯米锅巴的那浓郁的香味,仿佛从唇齿间飘逸而出,久久没有散去……
一张锅巴的回忆
网友评论
征文主题是深夜食堂,那一定是说经常在夜里吃饭的事情,本文我没有看到常态,只是一次往事。
是啥?
结尾不落俗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