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见斯人 85 恍一梦

文/妖怪来也

第二天一早，太阳已升得老高，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入耳际，搅扰了小凤仙的好梦，使她猛然醒转。

“云姐，云姐，快开门，我是玉儿！”

那是良玉楼的声音，小凤仙尽力睁开眼睛。她觉得自己像飘在软绵绵的云朵里，被谁施了定身法一般，想要起身，却发现肢体动弹不得，张开嘴，也说不出话来。

她眼睛的余光扫视四周，发现身边人已然不在，心头猝然发紧，一种巨大的怅然若失的感觉笼罩了她，眼角无知觉随之淌下几行清泪。

“云姐，云姐，你在吗？我是玉儿，我是玉儿。”

“嗯——”小凤仙想要回答，却张不开嘴，只从胸中逼出一股重浊的气流掠过鼻腔。她竭力扭动脖颈，头碰在床板上，发出“哐”的一声响。这声音传到了门外。

“云姐，你在是么？怎么不来开门，玉儿等得好急——云姐，你没事吧？不会是——”

小凤仙能听到门外的良玉楼急忙转身快步离开，一边喊叫着什么，只过了一会儿，有人在用身体力道极大地撞击着门板，随着轰然一声，门被撞开了。

“云姐，你怎么了！”

良玉楼呼天喊地满脸是泪地朝着床铺跑过来。小凤仙模模糊糊看到她后面还跟着几个人影。

良玉楼握起小凤仙的手，泪眼婆娑地望着她那双半睁着的眼睛。

后面那几个人影也过来，先摸手腕上的脉搏，然后好一阵折腾，才端来一杯热水，递到良玉楼手中。

“云姐，我把你身子托起来，垫上枕头，你好歹先喝口水。”良玉楼在抽泣。

“我的儿，你寻的是什么绝路啊！”还有人在一旁呜呜地哭喊，听声音像是领班，“你是云吉班的头牌啊，天下有多少男人想掀你的牌子，去的去了，你又何必自寻烦恼，不好好思量，做那伤你的身、害我们心的事呐！——顺子，你还楞着干什么，快去请大夫，快，快，去同仁堂，顺便抓几付药来！”

良玉楼服侍着小凤仙勉强喝下一口热水，在这一片吵嚷声和良玉楼的抚弄下，小凤仙恢复了知觉，胸廓渐渐变得有力，呼吸渐深，四肢慢慢能够移动，嘴里也说出话来，她张口说的第一句话就是：“玉儿，我的、我的蔡郎呢？”

“云姐，你好些了？真的要吓死玉儿了。”良玉楼欣慰地说。

“玉儿，你刚才见到他了么？”小凤仙眼神怔怔，盯紧了良玉楼。

“云姐，你在说什么？”

“蔡先生，他，他刚才还在这里的。”她的手不住摩挲拍打着蔡锷昨夜偎卧的铺面。

“云姐！”良玉楼晶莹的泪水刚刚止住，又扑簌流下。

“玉儿，快，快告诉我，他去哪里了。他，他昨晚对我说好的，他再也不会离开我了。难道，难道他又走了？”

小凤仙没有听到回答，一屋子的人不是流泪就是叹息。她们都以为小凤仙还兀自在梦里没有醒来，或是思人痛切，失掉了心神。

良玉楼抹了一把泪，说“云姐，你身子虚弱，先躺下。让我慢慢和你说。”

“他，他，真的走了？不要凤仙了？”

看到小凤仙这个样子，良玉楼扭过头，向众人扫视过去，将目光停在领班的脸上，朝她轻轻摇着头。领班点头表示会意。

“云姐，”良玉楼回过脸说，“松坡将军可能一早就离开了，也许是去了总统府，有重要公干。他一定是看你睡觉，不忍心叫醒你，所以才悄悄走的。说不定一会儿就能回来呢！”

“哦，对。玉儿，你说的对，他会回来的。”小凤仙侧过脸，望着那扇房门，嘴里不住念叨着，“会回来，一定会回来。”

良玉楼强自忍住伤心，对她说：“等到他回来了，我约上权哥，我们再一起去吃一品锅好不好？”

“好，好。”小凤仙回答。

“我们再一起品三国，诵诗词，回到从前的岁月去好不好？”

良玉楼看到小凤仙嘴角泛起一丝笑容，眼神显得迷离而神往，红唇轻启，轻轻慢慢断断续续着吟起了那首词：“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羽扇纶巾……人生如梦，一樽还酹江月。”

“云姐，你累了。不要再念了。”良玉楼已是泪眼婆娑。

“蔡郎啊，蔡郎，你，你快，快回到我的身边吧！凤仙不能没有你啊！”

小凤仙绷紧身体，用力嘶喊，眼光穿透屋顶，望向那空虚而渺远的地方，似乎在向苍天诉求。却终因体力不支，再次昏然入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