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妖怪来也
梁启超还本想借助袁世凯,来施展自己平生的政治抱负,曾做过袁世凯政府所谓“名流内阁”的司法总长,以及币制局总裁的他,最终看清了袁世凯政府的面目,辞官不干了。如果袁世凯不让他失望,不搞独裁统治,国会也不会被当作拦路虎解散掉,国会不解散,熊希龄组织的“名流内阁”也站得住脚,内阁不倒,进步党便举足轻重,成为执政党的局面也是极有可能的事情。然而,老袁搞帝制搞得如此专注,国会被阴谋解散,名流内阁倒台,失掉政党根据,并且还连带着被陷进漩涡,作为内阁成员,无可奈何地副署了老袁解散国会的命令,既推卸不掉重大责任,又明确阐释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涵义。
梁启超还真有些困惑:这就是戴着“妥协派”帽子人们的命运吗?
但事实俱在,推托不掉,梁启超还是为袁世凯实实在在地服务过一段时间。他认为,就算老袁搞一些鬼把戏,其目的也就是达到独裁野心,和皇帝怎么也划不上等号。袁克定以春宴名义将他请到小汤山进行的一席谈话,对共和政体大加诋毁,他由此知道了变更共和国体的阴谋正在酝酿之中。他专门写了一封长信给袁世凯,规劝他在国体问题上“践高洁之成言,谢非义之劝进”,切勿帝制自为。后来,舆论甚嚣尘上,各种消息纷至沓来,政治局面变化万端,梁启超对恢复帝制的传言深感忧虑,约同冯国璋一道北上觐见袁世凯,前往劝阻。袁世凯信誓旦旦,保证决不恢复帝制,梁启超便信以为真了,他认为袁世凯是个聪明人,聪明人怎么会想不到后果如何,决不会做出像小孩子样的懵懂事。直到最后,他才认识到袁世凯是一个拒谏饰非、作伪术巧妙到登峰造极、古今无可伦比的人,才彻底相信袁世凯果然要帝制自为了。
梁启超认得十分清楚,袁世凯早已结怨革命党,之所以仍能站稳脚跟,就凭着北洋系。袁世凯一旦称帝,北洋旧系就会分裂,到那时,革命党就会以一个最好的借口来报昔日之仇,北洋旧人也不会支持。他知道冯国璋、段祺瑞已经对袁不满,并且进一步看出袁世凯所建立的北洋系已经离心离德,内部矛盾日益尖锐,并且他与日本朝野人士多有往来,知道日本人表面上不干涉中国内政,暗中扶持反袁力量,用以分裂中国。梁启超还经常接见各地新闻记者,从他们口中又知道全国人民反帝制、反卖国、反独裁、反迫害的暗潮汹涌澎湃,有一触即发之势。按照正常的逻辑思维,外遇强敌,内遭分裂,袁世凯还不彻底垮台吗?梁启超对自己曾经对袁世凯下的“聪明人”的定义,如今只好用“聪明反被聪明误”和“旁观者清,当局者迷”来作一个合理的解释。袁世凯是个彻头彻尾的“当局者”,梁启超过去做过“当局者”,现在他既然预料到后果,自然不会再为袁世凯继续服务下去了。他要把袁世凯带上正确政治道路的幼稚理想也在同一时间化为泡影。
自古而今,多少政治失意的人物,不是整日长吁短叹就是“好佛”参禅论道,甚至沉湎酒池肉林,对国家及个人均无益。不过从中国文学乃至佛学文化角度来看,也是一个好事情,抑不得志,对酒当歌,激发了无数创作的灵感,为后世留下了许多优秀的作品。梁启超也写了篇文章,叫做《吾今后所以报国者》,却不是宣泄,而是定位,宣布自己的政治生涯中止,准备从今以后只是“以言论之力,能有所贡献于万一”。梁启超自认不是一个凡人,与其做一个借酒浇愁式的失意人,还不如做一个洞若观火的明白人,他用极短的时间转变了自己,头脑更加清醒,他想当一个台下的看客,看那些粉墨重彩、缠裹戏服的戏子们登台演出,心态轻松一些,思想超脱一些。下面的戏文,他准备洗耳倾听、拭目以待,并在这一过程中重新思考前途和命运的大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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