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吴家夫人……”赵白石听到吴家夫人，赶忙从一堆公文中抬起头来，还没来得及询问，就听门外已经传来周莹的声音。
“参见总督大人，”周莹故意做了个大揖，进屋先环视了一圈，一丝冷笑浮在嘴角：“陕甘总督，果然是不一样啊。”一边说着，一边走到椅子旁，提起裙摆，一脚掀起坐垫，就蹲了上去。
赵白石无奈地摇了摇头，冲师爷使了个眼色。师爷领会，转身出去，出门前偏头看了一眼，随手关上了房门。房间里瞬间变得很安静，赵白石也随之放松下来，看着周莹气鼓鼓地蹲在椅子上，不由的有些好笑。
“咳咳……”赵白石清咳两声想要引起注意，周莹听到声音，果然回过头来看他，赵白石还来不及收起满眼欣喜，就猛地和周莹四目相对。
周莹微的一愣，随即便开口奚落到：“都知道您升任总督喜不自胜，自此仕途坦荡了，本来我还想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可看到你如此高兴，想来也是得偿所愿并没有什么苦衷。”
赵白石愣在原地，看着周莹一张因气恼而染上红晕的脸，意识到似乎是自己的表情拿捏得不到位，于是乎狠狠揉了把面皮：“小妹何出此言啊？”
“别叫我小妹，”周莹扭过脸，手指缴着衣襟上的挂饰：“你怎会不知道那王爷是什么人，东院家破人亡，这次又害我入狱，还有沈……”周莹稍作停顿又继续道：“这些种种那个王爷都逃脱不了关系，而你呢，”周莹说着激动，直接从椅子上跳下来，慌乱间踩到衣角，脚步踉跄着摔到赵白石跟前。赵白石赶忙伸手，却被周莹狠狠打开：“别碰我！”
赵白石心下慌乱，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今日我来没别的意思，就是知会你一声，那天的结拜不算，从今往后我再也没有你这个大哥！”
“你听我解释……”
“算了”周莹摆摆手，绕过赵白石就往门口走：“留着解释的力气当你的陕甘巡抚吧。”
“周莹……”赵白石猛地抓住已经走到门口的周莹，周莹用力地甩手，可她越用力，赵白石就俞抓得紧：“我没有办法……”
“没有办法？”周莹索性任由赵白石拉着她，也不再挣脱：“你一个堂堂朝廷大员，你怎么会没有办法，你若是不想，谁会逼你就范，他把刀架在你脖子上不成！”
“他把刀架在你的脖子上！”
周莹从未见过这样的赵白石，他向来严肃刻板，对她更是多有嫌弃，她习惯了面对他的冷峻、不近人情和偶尔忍无可忍不得不悉心劝导一番的模样，及至在刑部死牢，她看到了另一个倔强到让她有点心疼的赵白石，在死牢一别，她不知道是否还能活着出去，她相信赵白石倔强笃定的眼光，可倦意袭来，她又懒得挣扎，似乎某一刻她问过自己，赵白石，对于自己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什么意思……”周莹只觉抓紧她手腕的那只手愈发的滚烫起来：“你是为了我才……”
“也不全是为了你，”赵白石松开周莹，神色竟有些羞赧：“我有自己的打算，这般如此还能救你出狱，我又何乐而不为，你不必放在心上。”“嘿嘿……”
周莹憨笑两声，眼中却忽的透出一丝狡黠，赵白石察觉心头一紧，还来不及反应，就被周莹猛地揽过肩膀。周莹的身量比自己小很多，此时这般，赵白石弯着腰，压低肩膀，周莹的胳膊勾着自己的脖子，一张俊俏的脸的在咫尺之间，而他粗重的呼吸就萦绕在两人的鼻间。赵白石头脑一片空白，凭借本能想直起身子，可又被周莹用力拉低，似乎怕是力气不够般，这次周莹的两只胳膊都环上来，力气大到赵白石险些窒息。
“可不管怎么样，大哥救我不假，小女子无以为报，只能……”
赵白石猛地转头，看着离自己不足一尺距离的周莹，那面上的狡黠透着股天真可爱的味道，让人着迷，心下慌乱间，猛地又想起那天打雷劈的四个字……“你这……成何体统嘛！”赵白石下了力气，拉开周莹环在自己脖子上的手臂：“男女授受不亲……”
“嘁……”周莹理了理衣摆：“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你不是我大哥吗，都是兄妹了计较这些干什么。”
赵白石此刻依旧觉得面皮发烫，羞赧的有些恼怒：“这我就要劝劝你了，这男女……”赵白石只觉自己舌头打结，一口气滞在胸口，憋闷慌乱，不知所措。
“得得得……”周莹捂着耳朵又跳到椅子上蹲下：“我就是不可雕的木头，粪土堆得墙，你也别劝我了，我就这样，反正你也和我结拜了，皇天后土为证，你也赖不了。”
赵白石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长出了一口气，额角也隐隐的有汗渗出，他松了松衣领，快步走到桌边，倒了一杯水，猛喝了一口。思绪稍宁，心思一转，赵白石走回周莹身边，把水杯递过去。周莹接过赵白石递来的水杯，仰起头一饮而尽：“大哥，我要重新办陕西织布局。”
“嗯……”赵白石正望着那只被周莹放在桌上的杯子出神，等反应过来，再抬头，就看到周莹正笑得开心：“你说什么？”
“我说，我要重新办陕西织布局。”
“你……”赵白石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胸口郁结的一口气俞涨俞大，慢慢转为怒火：“胡闹！”
“我怎么胡闹了，”周莹皱着眉从椅子上跳下来：“过去是官督商办，没有办法，现在不一样啦，”周莹兴致勃勃地走到赵白石面前：“变法啦，朝廷允许商人自行办厂，这样一来我的织布厂就不用受这管那管啦，只要我守法纳税，谁也不能把我怎么样，你想想哈，等织布厂一办起来，我挣了银子，你们官府的税收也多了，一举两得的好事啊。”
“幼稚！”赵白石在屋里来回踱步：“我以为经历了这些你能安分下来，怎么……”
“大哥，”周莹无所谓地笑了笑：“不是有你吗，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你都能把我从死牢里救出来，我还有什么好怕的。”
赵白石停下来看着周莹，心里竟涌上一丝甜蜜。最终还是叹了口气：“你可知道变法是什么？”
“民为邦之本，本固而邦宁。”周莹随口说道。
“你见过沈星移了？”
周莹低下头，沉默半晌：“沈星移死了，我从传单上看来的。”
“你的话我帮你带到了，他很好，已经离开陕西。”
“说这个干嘛，”周莹苦笑一声，这回倒是老老实实坐回到了椅子上：“我要整垮沈家，吴家东院的仇，该报了。”周莹语气坚定，神色却逐渐落寞下来，赵白石看着她，久久陷入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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