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04 那棵古榕
银溪上,调丰桥南那棵古榕,确是有些年轮了。气根髯髯,直垂地下,落地生根,逐渐形成榕树的家族,宛如一小片树林。
当年我们只要走出知青小屋,便能看见它如伞如盖,婆婆娑娑,四季泛绿,如巨人似的身影。很容易让人联想起那些热带雨林,想到那些鸟雀欢歌,蜗牛爬行,蟾蜍鼓腮,山蚂蝗油滑,蛤蚧上树,蛇鼠出没,山鸡扑腾的种种情景。
当年那棵榕树,可说如亲人一般,与我们是朝见口,晚见面。那时候,我们多少次在榕树下徘徊,思亲思故,流连忘返?
我们每次返城探亲归来,远远地,它就如慈祥的老者,企盼着,注视着我们青春的倩影,带给我们一份亲切,几许温暖。
知青场那钟情的帅哥和怀春的女子,也曾沐浴月光,在树下的背面浓密处,卿卿我我,喁喁私语,想象着,探讨着,将来的生活会如何如何。从不远处看去,那一对亲密的身影,在那棵硕大而直指苍穹的古榕旁,仿如人生最富有诗意的一幅水墨画,何等美丽,让人看去又何等惬意!
从远处看,那古榕只是一团绿。那是因为茂盛的枝叶已将它的主杆遮蔽得太严实。其实呢,三五个人牵手,也未必能将它合抱。
你瞧,它的枝叶迎着阳光,不断向东伸展,与对面的树亲呢,接吻,握手言欢,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宛如一对恩爱的夫妻,生儿育女一般,共同搭起一道绿色的拱门,随时欢迎新人或那昔日的朋友,到他们家作客。
日子在风风雨雨,月柔阳刚中过去了,转瞬间又过了40余年,那古榕越发苍翠。有人或许会重返故土,在这古榕下徘徊,再睹它的芳容。或有些人,许是因为健康上的原因,步履蹒跚,已不方便再来;而个别人,却过早地谢世,却是无法再来的了……

05 蚂蟥塘
水蛭,可恶的蚂蟥!这软体动物,吸血鬼,还有许多怪名字:肉钻子,马鳖,水麻贴,医蛭。
此物伸则如带,缩则如球,雌雄同体,色黑带绿,也有金黄者。其背有5条黑色直纹,口有吸盘,生如沼泽,水田,溪流,湖泊,吸食人、畜之血。中医取其体烘干,作药用,诸种药典,均有记载。
调丰知青场东南面,丘陵环抱之中,有一片水田,俗称蚂蟥塘。
那田水深泥稀,杂草丛生,鲜苔似发,是蚂蟥这怪物孳生的乐土,却是知识青年们畏惧的苦难之地。
阳春三月,或酷暑时节,我们每下田插秧或收割水稻,只要双脚踏进田里,那可恶的蚂蟥旋即就到,粘住你的皮肤,死死不放,用它的吸盘肆意吸吮你的鲜血。乡谚:蚂蟥吃饱了就甩脱。它不吸得胀鼓鼓的,是决不善罢甘休的。
一旦被这可恶的蚂蟥叮上,你用手拔,用镰刀刮,蹦蹦跳跳,顿足,都无济于事,没有生活经验的知青,还真奈何它不得。
青春年少的知青,自城市来,何曾见过这软绵绵,滑溜溜,头前尾后都有吸盘的嗜血动物?这简直就是怪胎!这条刚咬住你的脚趾缝,你还来不及反应,那条就叮住了你的脚背。这条喜滋滋地吮你小腿肚的血,那条在你的大腿上爬行嬉戏,如唐伯虎戏秋香。
我的妈呀,霎那间就有十条八条叮住了你,被它叮得鲜血淋漓,也不肯罢休。没有生活经验的知识青年,这时候唯有呼叫,哀号,惊惶失措,在无救无助中洒泪,流血。
我在调丰知青场那两年,往往被场长安排与几个知青赶一部牛车上山砍柴、挖柴头,或举着一把长柄的大斧劈柴,为饭堂和香茅厂提供燃料,或放牧耕牛,较少与成群结队的知青下田插秧或割稻。他们被蚂蟥叮咬,惊惶失措的情景,是对床夜话的知青朋友告诉我的。
我是在九洲江畔的乡村出生的,从小就在田野、水塘溪流间觅食。后来因生活所逼,曾到化地竹子山村一户姓钟的农家牧牛博粥饭吃。再后来进城读了中学。1968年12月就上山下乡,比1974~1976年湛江那批知青下乡早几年,自然比他们多一点实际生活经验。
我告诉他们,口袋备点烟丝,一旦被蚂蝗叮住,立即掏出烟丝,用唾沫湿润,即塞到蚂蟥吸盘处,既滑又辣,那蚂蟥受不了,必自动脱落。烟丝压在伤口处,还可止血。那时候的烟丝挺便宜,一角钱就有100克,那个知青都买得起。
当然,按照中医的说法,这叫治标不治本。治本,根据当时的条件,得往田里撒石灰,那蚂蝗在石灰水中,连命都保不住,还狠得起来咬人吗?这也是我在化地牧牛时取得的实际生活经验。
那姓程的场长,心地善良,视我们知青如子侄,接受知青的建议,买了石灰回来,先往田里撒,过一两日再派工下田插秧或收割,知青就不用怕蚂蟥了。
许多年过去了,有了化肥、农药之后,田里的蚂蟥已近绝迹。2016年5月我们知青聚会,录制《青春情怀》,想找几条蚂蟥上镜头,寻寻觅觅,了无踪迹,也只好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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