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的儿子今年高考发挥失常，非要闹着再复习一年，还给老李信誓旦旦的保证,明年一定能考上一个理想的大学。老李万般无奈，只得求爷爷告奶奶，四处托人，最终市里重点高中的校长松口了，同意让老李的儿子下周一进班复读。
周一一大早，老李给部门刘经理发了个请假一小时的信息，就带着儿子，拿着金额不菲的学费去学校报到。忙活了半天，他们终于办完了所有的手续，老李长出一口气，走出了校门。这时他的手机忽然响了，老李定睛一看，原来是刘经理打来的，他赶忙接起电话，刘经理的咆哮声瞬间传出：“老李你是咋弄的？你请假一小时，这都快两个小时了，你还不过来？今天周一事儿多你不知道吗？快点来我办公室！”说完，不等老李吱声就挂断了。
老李赶忙骑上电瓶车，一路狂奔来到单位，刚走到公共办公区的工位，旁边的小王一眼看见老李，快步走过来，附在老李耳边小声说：“李哥，老板刚才吵咱经理了，他正无处撒气，你今天当心点”。老李点头坐下，刚喝了一口水，办公区电话就响了，小王跑过去接起电话：“经理，老李已经过来了，让他去您办公室？好好，我这就通知他过去。”老李长叹了一声，站起身向经理办公室走去。
一进门，他就看到铁青着脸的经理站在办公桌旁边。老李忙点头哈腰地说：“经理，啥事啊？”经理盯着老李看了几秒钟，把老李看得直发毛，他忽然大声吼道：“啥事你不知道！？上周老板让咱部门报的方案你整好没有？”老李忙回答：“我整好发您邮箱了，您没看到吗？”经理又是一声大吼：“你发我邮箱为啥不告诉我一声？害得我一大早让老板狠狠训了一顿！”老李忽然想起来，这一段为了跑儿子上复读班的事儿，搞得焦头烂额的，把邮件发给经理后，确实忘给他发信息了。他连声道歉：“这是我的错，我的错，您先看看内容行不行？要是修改，您再叫我”。经理又停了几秒钟，缓和了一下语气说道：“老李，你也是个老员工了，办完事给领导回复一下你不知道吗？”老李忙说：“知道，知道，下次不会了！”，经理黑着脸说：“你过去吧，我看一下再说”。老李冲经理点点头，走出了他的办公室。但实在感到憋屈，于是，他在心里把经理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一遍。
老李回到工位上，想起几年前的一天：分管领导把老李叫到办公室，他看到旁边坐着一个年轻人，那就是现在的刘经理。领导对老李说：“老李，这是咱单位新来的小刘，你是咱单位的业务骨干，带带他”。老李忙笑着对领导说：“没说的，没说的”。然后老李就带着小刘来到办公区的工位上，这个小刘非常有眼力见儿，他先上前给老李鞠了一躬说：“李哥，我这新来乍到的，啥也不懂，还得麻烦您多费心指导！”老李是个实在人，忙起身对小刘说：“大家都是同事，互相帮助是应该的，你不要客气”。说完，就招呼小刘坐下。这时小刘看到老李茶杯里的水喝完了，就拿起茶杯去旁边的饮水机接满水，双手递给了老李。老李从来没有享受过如此待遇，连声道谢。他让小刘坐在旁边，详细告诉他科室的业务知识和工作流程。小刘很精明，在老李的悉心指导下，几个月后基本了解了业务情况。不久，小刘就成了刘主管，又过了两年，就成了刘经理。老李听同事们私下议论，说小刘有背景，也很会来事，领导们都很喜欢他。
小刘当上经理后，一开始对老李还算客气。慢慢地，刘经理对老李的称呼就变了，从李哥变成了老李，说话的语气也一天不如一天了，直到现在，他训老李就跟训孙子似的。老李有时真想辞职跳槽，但这个念头在脑海中一出就马上又打消了，自己马上奔五了，没有跳槽的资本了。况且现在单位的待遇也还说得过去，自家的房贷还没还完，儿子又该上大学了，父母身体都不好，哪一样都需要钱，他当年的冲天豪气已荡然无存，所以一直忍气吞声。
“嘀铃铃! ”，又是一阵电话铃声打断了老李的思绪，他一看是老父亲的电话，立时心里一紧，马上接起电话：“爸，啥事啊？”老父亲苍老的声音从手机听筒传了过来：“李明啊，可能是天气太热了，你妈刚才晕倒了，我也扶不动她，就打了120，现在被市医院拉走了，你去看看吧。估计又是老毛病犯了，肯定要住几天院，你去给你妈办个住院手续吧！”老李连忙答应：“爸，你别担心啊，我这就去”。说完，老李硬着头皮再次敲响了刘经理的门，屋里传出刘经理说的一个字：“进！”。老李进门，看到刘经理正低头看材料，忙说：“刘经理，实在不好意思，我还得再请会儿假。刚才老父亲来电话，说我母亲又晕倒住院了，我得去给她办个住院手续，办完就回来！”刘经理一看是老李，皱了一下眉头，沉吟了半晌，说了一句：“老李，不是我说你，你家里的事咋恁多？你这是在上班！不是在过家家！”说完，又缓了一下，低头不再看老李，说了四个字：“快去快回！”。老李忙道了一声谢，骑上电瓶车直奔市医院。来到医院一问，老母亲病情已稳定，住进了病房，老李这才松了一口气。接着，他楼上楼下跑了好多趟，终于把老母亲的住院手续办好了。这时，老姨迎面走过来说：“李明啊，我刚听你爸说了，你妈这会儿好点了吗？”老李忙说：“好多了，老姨你咋来了？”老姨说：“你快去上班吧，你妈这里有我，你爸说你工作忙走不开，快去吧！”老李忙说：“老姨，你多操心呐，我先去上班了，下了班我就过来！”老姨冲他摆摆手，示意他快走。
老李骑上车，一溜烟回到工位，还没坐下，小王就跑过来说：“李哥你可回来了，经理正让我去医院找你呢！”老李忙问啥事？小王说：“老板明天一早与合作方谈判，要用你写的方案，老板又提出了不少修改意见，估计你晚上又要加班了。经理都快急死了，问了几次你回来没有？这不，我刚从他屋里出来，他非让我去医院把你给拽回来!”
晚上十一点，老李筋疲力尽地骑电瓶车出了单位大门，路过一家小面馆吃了一碗面才回到家。他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去医院替老姨。老婆这时走过来对他说：“你这一晚在医院陪床能休息好吗？你明天赶快打电话让你妹妹回来照护你妈一段时间吧。她整天躲在外地还怪清净哩，乱七八糟的事儿都落到我们头上了。再说，你妈这个病咋治不好了呢？现在一年能犯上几次，又费钱又搭人的，搞得全家不安！”老李一听，立刻就爆发了，对老婆吼道：“你是咋说话的？谁年纪大了不生病？你妈不生病吗？！”老婆一听也恼了，马上就给老李怼回去了：“哎！我说你这人，好赖话都听不出来了？我是担心你，你听不出来吗？不是我说你，像你这把年纪，人家早都混上一官半职了，你这说起来还是个正规大学的毕业生呢，现在还是个平头老百姓。看看你们经理，人家年轻轻的，就当了好几年官了，你咋不学学人家，看人家是咋混的？你看人家一个自学考试的文凭，还比你小十几岁，不是照样领导你吗？你就是个窝囊废，还有脸冲我吼哩？不是看在儿子的面上，我早就不跟你过了！”老婆一席话，句句像刀子一样刺向老李的心，他顿觉血往上涌，眼前一黑，差点栽倒。他一句话也不说出来，直接一摔门，提着收拾好的东西走出了家门。
老李如行尸走肉般地一步步向市医院方向走去，内心五味杂陈。他看着周围的一片宁静，真想大喊几声，却怎么也喊不出来。这时老李听到一声鸟鸣，他抬头看到夜幕中有只鸟儿飞上了枝头，他呆呆地盯着树枝上那只鸟儿模糊的影子，心想：我上辈子是不是做了缺大德的事情？要不然倒霉事咋都让我赶上了？说实话，我自己都感到自己是个窝囊废，一辈子一事无成，庸庸碌碌。他忽然心中生出了一个奇怪的想法：我下辈子要能变成一只鸟儿就好了！没有那么多的糟心事儿，想去哪就去哪儿，无忧无虑地在天上飞，那该有多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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