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明哲保身
我家备有急救药箱,里面不外乎创可贴、眼药水、清凉油、纱布、镊子、剪刀、双氧水……等,除此之外还有好几瓶云南白药,我曾傻乎乎地问老公为什么?
“ 那是治跌打损伤的,哪天……我能帮妳擦。” 他答。
那会儿刚新婚,只觉得无限幸福,自己的老公如此体贴入微,真是前世修来的福,然而……
当老公拿出云南白药想替我上药,我卷曲在房间角落,拒绝他的示好。
“ 媛媛,妳受伤了,不擦药会瘀血肿胀,明天妳怎么上班?” 他好脾气地说。
我反问他这是拜谁所赐?
“ 谁让妳说话不经大脑刺激我?我也不想啊!伤害妳如同伤害我自己。” 他眼露哀悽地跪了下来,“ 乖,让我帮妳上药,如果妳不同意,我就长跪不起,直到妳原谅我为止。”
总是这样,凶狠过后的他温驯的如同一只小猫,喵喵喵地乞求饶恕。
“ 把药放下,我自己擦,你现在出去,我想静一静。” 我气若如丝地说。
他还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吞下。
“ 那好,宝贝儿,我下楼做你爱吃的薄饼,今晚妳没怎么吃,刚好当宵夜。”
我将脸撇向一旁,选择不看他。
他在我的脸上小啄一下后,很快下楼。
听脚步声远去,我将今晚挨揍的画面在脑中倒带:郑之龙将我抛向房内地板,紧接着拳头便像雨点般落下,胸部、腹部、背部……即使我双手合十求饶,他仍像杀红了眼,疼的我满地打滚。
“ 打死妳这个泼妇!竟敢爬到我头上?不要命了妳!” 他恶狠狠地说。
我甩甩头,想把这些不好的回忆都甩开。
郑之龙太聪明了,专挑衣服遮盖的部位打,所以即使我已被家暴大半年也无人察觉。是的,他常打我耳光,但我的“脸皮厚”,经过一个晚上的休养生息基本已消肿,连惟一可以有的“证据”也没有了。
我该怎么办?难道永远如此卑屈、畏手畏脚地度日?
为了老公,我已经杜绝了所有工作以外的社交活动,生活花费也降到最低,但仍然不能让“金主”满意,他总能在鸡蛋里挑出骨头,然后编派我的一些不是,活了二十多年,我才发现自己竟然是如此糟糕的人,简直不配在宇宙间生存。
“ 媛媛,” 郑之龙打开房门小声地说,“ 是妈妈打来的电话,妳接听吗?”
这个“妈妈”绝对不是婆婆,郑之龙称他的母亲“阿母”,而在我们夫妻的平常对话中,他往往以“母后”代称。
知道是自己的母亲打来,一时百感交集,难道她心电感应到什么?我的泪水像扭开的水龙头,哗哗哗地下。
“ 妈,媛媛在洗澡,我让她待会儿打给您。”
听到老公在电话里回绝了母亲,我稍微放下心来,现在这个状态的确不适合接听。
“ 妳看看妳,怎么还是不擦药,这哪儿行?”他收起手机向我走来。
“ 别猫哭耗子假慈悲了。”
“ 妳现在心情不好,我不跟妳吵,” 他将我的衣服褪去,然后在手掌内倒入适量的红棕色液体,“ 疼告诉我,我再轻点儿。”
那人轻轻地擦了我的背、我的胸、我的小腹,在他的温柔抚触下,伤痛渐渐化为烟云,我甚至觉得他不再那么令人讨厌……
没想到我刚原谅他,他反倒欺身而上。
“ 郑之龙你干嘛?!” 我高喊着。
“ 对……对不起,忍不住了,我会很快的。”
我想用力推开他,但仍被他强压在底下。天哪!这是什么状况?刚被家暴,紧接着又遭性侵,而这些都发生在“家”的保护壳下。
在老公的前后抽搐中,我的泪水不由自主地滚落下来。
———————————————
“ 媛媛,最近好吗?” 见我迟迟没回打,母亲又主动打来。
“ 好。” 我答,刚哭过的鼻音很重。
“ 妳怎么了?”
“ 没什么,有点儿感冒。”
母亲似乎接受了这个理由,转而告诉我中国新年想和父亲一起飞来看我。
新加坡一年过四次新年,分别为西洋人的新年(即元旦)、华人的农历新年、马来人的新年以及印度人的新年。除了中国新年放两天假外,其余放一天。
“ 我…我不知道,也…也许会和老公出国一趟。”
郑之龙曾耳提面命过,凡我的娘家人想来访都得经过他的批准,否则一律谢绝招待。
母亲在电话那头很失望,她说原打算做红糖年糕带给我。
我从小就喜欢吃沾上面糊炸的年糕片,软软糯糯还冒着热气,那是童年的快乐回忆。
“ 那……我问问老公,也许度假计划能改期。”
我和母亲又拉拉杂杂地谈了些琐事,因为郑之龙就在身边,我专挑安全的话题讲,省得惹祸上身。
“ 真不心疼钱,讲了超过十五分钟的废话。” 刚放下电话,老公嗤之以鼻。
我很想说又不花他的钱,他也好念叨?但话终究没说出口,今晚受够了,不想再起波澜。
“ 丈母娘是不是想过来?” 没想到老公主动提起。
我答是,距离上次见面已过了七、八个月,他们想农历新年飞过来看我。
老公沉默了一会儿后说爸妈只有我一个女儿,嫁得又这么远肯定会想念,还是让他们来吧!
如果不是心里还有气,我肯定会给老公一个拥抱,他若能天天如此待我该有多好?!我要的不过是一点点儿的温柔与理解,在异乡,这是无依无靠的我仅有的小小梦想与期望。
————————————————
10号病房第三床来了个新病人,刘小弟的个人用品被收了起来,人们好像忘记那张单人床上曾经有个笑脸迎人的患儿,但我没忘,手腕上的红绳手链时刻提醒着我。
“ 刘小弟的父母看样子会起诉医院,所以非必要请别开口,由医院统一发言。” 护士长提醒我。
新加坡的诉讼费用很高,除非有十足的把握,否则没人会提告。我衷心希望刘家最后能与医院达成和解,因为根据以往的例子,医院被判有罪少之又少……
“ Crisha现在怎样了?”我问护士长。
“ 不清楚,妳还是明哲保身吧!”
我能感觉到医院站在我这边,明显想让Crisha当炮灰,虽然后者的确难辞其咎。
“ 谢谢!” 我说。
“ 不用谢,” 她交给我这周的药品使用记录表,“ 听说妳老公想开私人诊所,连地点都选好了,如果……帮我美言几句吧!儿子上高中了,我想多点儿时间陪他冲刺。”
私人诊所的固定薪水和私立医院差不多,虽然少了加班费,但不用倒三班,还能定时上下班,所以还是有不少人前仆后继而来。
“ 好的,我会跟他提。”
现在换护士长跟我道谢。
哎~这世界是追求功利的,讲得好听是你帮我,我帮你;讲得不好听就成了利用,偏偏我正需要这样的保护伞…
“ Miss Cui, Dr.Hill needs to speak to you. You haven't handed in PET-CT reports.” 注册护士Carole对我说。
真是糟糕!昨天答应给Dr.Hill 断层显像,一忙竟忘了。
“ Coming.” 我边答边冲向放射科。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