夹心饼干

这几天一直阴雨绵绵，路上行走的人也是几张老面孔，不是送孩子上学的就是几个贩卖小菜的人，天冷，这店铺的生意犹如这湿冷的天气一般，让人心生出阵阵凉意。

以前碰上这样的情况我会焦躁不安，现在心态平和许多。一天罩着一地人，大家都照样过日子，谁也比谁好不了多少。

何况我天天捧着手机在网上混，时间也容易流逝。正当我看书入迷时，门口停了一辆脚踏小三轮车，三轮车后面有一口锅。骑三轮车的老头我也认识，以前是菜市场内分肉的老屠户，也是一个算盘顶在头顶上拨的精明主。

他在市场开屠分肉时，也是一土霸王。噪门大，精于算计，是最不愿吃亏的人。他现在年老了，生意也大不如从前，他的儿子就劝他不要再干这种营生了。他却闲不住，七十岁的人了还种了些菜出来兜售。

十多天前，他来我家买锅，他想要一口钢锅。我告诉他钢锅价格贵点，要七十元，铁锅便宜很多，只要四十元。他想也不想地说要钢锅，自家喂了两头肉猪，天天煮熟食给猪吃，钢锅耐用些。

当他拿出那个锅的尺码，却没有他那个型号的钢锅，我劝他买个铁锅算了，再说铁锅划算。他想了想，自己拿不定主意，还是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给家中的老伴商量，他老伴听说没有这个型号的钢锅，就同意买一个铁锅。

我收了他四十元钱，他拿了铁锅放三轮车货厢里，一边走一边对我说“还是你家做生意厚道，下面那家是我亲戚，我刚问她家的铁锅价格，要四十五元呢。平时我也一般在你家做生意。”

我将他送出门，谢谢他一直关照我家生意。

过去了这么多天，现在他又将锅拉来，是不是锅质量有问题。我思衬着，心想和老年人做生意就是麻烦。

我冲他一笑，刚想开口询问是不是尺码买错了。他却一脸严肃地看着我说“你的价格和别人比相差太大了，你说说怎么办？”

我心里一惊，现在铁价上涨，前阵子废铁没人要，现如今废铁涨了不少。这四十元的铁锅我挣不了两三元的利润，难道别人会赔本卖给他。我问道，“别人家什么价？”

“别人家卖四十元，是我要他卖三十八给我。”他的脸冷得连苍蝇都不敢停留。

“哎呀，我也是四十元卖给您的，如果您实在不想要，就退给我吧！”我心想这笔生意不做也罢。

“你说什么，四十元，你收了我七十元呢！”他睁大眼睛瞪着我说。

“您真记错了，铁锅从没有超过五十的，最大的型号也才四十五元！”我仍微笑着对他说。心里却在想，这人老了记性不是一般的差。不过有时候人家记错了，也是要台阶下的。态度好点总没错。

“我记错了，我拿我的儿子我的孙子和你发誓，我怎么会记错，你明明收了我七十元。我要是多要你的，我全家都不得好死！”他鼓着腮帮子，气鼓鼓地回应道。

“好好好，不说了，既然孙子儿子都拿来发誓了，我也无话可说了，行，几十元我还是赔得起的。”纵然我一向好脾气，也有种打掉牙齿和血吞的愤怒，愤愤然准备掏钱给他，和这样的无赖再说也是白搭，不如息事宁人。

“你这个傻女人！”冷不丁在楼上拿货的男人走了下来大声喝斥我。他站在楼梯间听到我们的争辨声，见我拿钱给这老头，有点不甘心地下来了。

前阵子老头儿买锅，他也在场。他对老头儿说“您真记错了，您也不是傻子，又没有老年痴呆症，如果一只铁锅卖七十你会要吗？”

“我怎么不会要，我是来买锅的，你说七十我不就给七十了。”老头儿嗓门很大地嚷嚷着。

“我说钢锅七十，铁锅四十，你开始说买钢锅，后来没有那个型号你才换铁锅的，明明只收你四十元，你还想讹我。”我家男人也是一个大嗓门，而且一句好话到他口中，就不好听了，此刻我真希望他不在家。

看这架式，这是矛盾要升级了。

“我讹你，你去打听打听我几十岁了讹过谁，我多要你的钱，儿子孙子都不得好死！我有见证人，那天有两个熟人都在这儿，我喊他们来作个见证，到时候让你吃不了兜着走。”老头儿一口咬定付了七十元。

我知道无论怎么争，也无法让他改变心里认定的事情转个弯，尤其这样倔强又精明的老人。而我家又没有装监控，这样争下去又伤神又费力。

我扯住我家男人，叫他少说两句，几十元给他算了。

但这个犟驴一样的男人不愿哑巴吃黄莲，硬要一争高低。“你去将那两个见证人找来，如果他们说收了七十元，我给你七百元。”这两人真是扛上了。

“好，你等着，你看我不搞你一个身败名裂，锅破碗响，我有的是时间找你！”老头儿恶狠狠地威胁道。

我拉住男人朝房间里走去，叫他少说几句，和一个老人争输赢有意思吗？何况只有几十元，平时打场牌输几百眼睛都不眨一下。

他瞪我一眼说“这是两码事，我就受不了别人要冤枉钱，他这样乱说，是倚老卖老，他要一千你就给一千，你这个傻婆娘。”

对于这种男人，我真是无语，如果有可能，我真想一脚踹了他，怎么就这么想不通呢。

我迅速从口袋里掏出七十元给了那个老头，希望他快点走，让导火线就此断了。

他拿了钱，还站在门口对我家邻居说我家的货卖得太贵。邻居站在门口不置可否地笑笑。

而我家男人还用手推开我，准备去门口和老头再理论一番，给他钱不是怕他威胁，是因为他将儿孙不当人，为了钱随意发誓。

我拦住他叫他少说几句，他转而将满腔怒火朝我撒来，对我劈头盖脸一顿臭骂，我只能充耳不闻。

等那个老头儿踩着那辆三轮车走远了，我才将悬着的心放下来，心想这夹心饼干真不好当。

男人还是追到门口和邻居诉说刚才的遭遇，说这个老头要起钱来不要脸，动不动拿子孙后代诅咒发誓。邻居仍旧不置可否笑笑说“哎，现如今生意不好做啊！这老头儿是出了名的狠角色。你退财消灾呢！”

我骂我男人，有些事放心里就行了，何必说出来。谁不知道这个老头儿住在集镇的唯一的儿媳生了一个女儿后，后来又怀了一胎，生下一个男宝宝，却是一个死婴。这几年肚子不见任何动静。她对于有这样的公公也是满肚子憋屈。

一场闹剧终于结束了，我才发现我胸口被噎成一团喘不过气来，而且喉咙也隐隐作痛。哎，除了深呼吸，自行消化，我什么也没落下，还赔了夫人折了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