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乡村有割不断的联系,曾经有十四年在乡镇工作的经历,近十年虽然在市里工作,但弟弟和父母一直生活在农村,妹妹家去年也从城里回到了乡下,按理说我应该对今天的乡村仍然熟悉,可是随着母亲脑梗,我每周一次回娘家,深入了解农村实情后,还是发现乡村存在许多的困惑。
医疗的困惑
母亲半个身体失去控制,晚上父亲听到母亲说脚冷,用电热水袋帮她焐不会动的左脚,结果烫出了一个很大的水泡。父亲去乡村卫生室去找乡村医生说明情况,医生配了支药膏回家涂,结果不仅没有好转,反而肿胀疼痛更厉害,使母亲彻夜呻吟。父亲病急乱投医,听说邻村有位土郎中有特效药粉可以上痛消炎,就上门买来药粉敷在创口上,烫伤要使创口保持湿润,而药粉有收敛作用,敷上一天就使创口雪上加霜。
我回去时发现烫伤的脚虚肿发炎,立即换上烫伤药膏美宝,并让弟弟去请乡村医生出诊,来家打针或者打点滴。弟弟说现在的乡村医生不出诊,更加不肯打点滴,因为他们都拿固定工资,没有病人来看病,工资也不少,病人越多,他越忙,收入并不能增加,所以他们没有积极性。平时治一些小毛小病,稍有点难度的病,他们通常推托没有药,或者不会治,一推了之。
我说:“把老妈抬到汽车上,我带她上医院。”弟弟看了一下伤口说:“我去找赤脚医生菊菊来打吊针。”菊菊七十年代培养的农村赤脚医生,还有另一位男性赤脚医生叫玉中,是我们大队医务室的医生,通常一人坐诊,一人出该,他俩背着药箱走遍大队的所有自然村,农村大大小小的人都认识菊菊和玉中,打针,吃药,针灸,推拿,基本医疗都会,有效解决了农村交通不便,医疗难的问题,而且收费低廉,还可以记帐,受到农民的欢迎。现在他俩早就退休了,为了应付找上门来看病的农民,俩人都在家里开了无证私人诊所,继续保特原来的传统,只要有人需要,随时愿意出诊,只要付一点出诊费就行。
菊菊来了,已是近七十岁的人了,戴着老花镜帮我妈扎针,打点滴,她说家里有病人在等,她不能久留,只能靠我们自己当心针头和点滴。吊针打了一刻钟左右,老妈不小心挥动了手臂,针头滑脱,弟弟再去邀菊菊上门,菊菊再次赶来重新扎针。菊菊说:“玉中已经专攻中医,在城里药店做坐堂医生了,因为他眼睛老花厉害,不会扎针了。当我也不会扎针时,农村就没人出诊看病喽。”连续打了三天吊针,每天涂四次烫伤药膏,伤口开始愈合了。
文化的困惑
小时候过年时农村都会搭台唱戏,初高中生,基干民兵,共青团员都会到大队里面去排练戏曲舞蹈,学校老师和大队里的秀才们自编自导自演,写身边的人,唱身边的事,还有票友们排练传统锡剧,现代京剧片断。每当锣鼓闹台开始,大人小孩快速吃完晚饭,做完家务,炒好瓜子,扛着长登去看戏。台上唱戏的是村民,内容是农村的事,票友们粉墨登场总能赢得满堂彩,有时候演砸了台上台下笑成一片。那些冬天的晚上,我们在昏暗的煤油灯下搓草绳,母亲一边搓绳,一边轻声哼唱锡剧《双推磨》和《珍珠塔》,觉得百听不厌,我喜欢锡剧、越剧和母亲那时的哼唱是分不开的。村子里的男男女女几乎都能唱戏文。曾经宜兴锡剧团下乡演戏,年老的婆婆,年轻的嫂子,漂亮的姑娘争相追捧男旦小生蔡振华,和现在的追星差不多。
现在农村没人唱戏了,票友都老了,代替唱戏的是麻将、沙哈、游胡等赌博活动,男女老少齐参加。或者就是大门关上,早早躲在被窝里看电视。由于农村财富的快速增长,而文化生活的停滞不前,给他们造成了许多困惑,使他们转而向传统文化寻找寄托,于是封建迷信沉渣泛起,烧香拜佛光盛起来,仙姑仙婆如雨后春笋般涌现。环保设备厂长的丈母娘脑溢血,脑CT显示大半个脑袋已经死亡,夫妻俩不信医学判断,去找仙姑,仙姑说给二万元钱,一周内可以做法让老太太醒来,他俩半信半疑给了两千定金,余款等老太太醒了一次付清,两天后老太太肚子开始气胀,医生说回天无力,带回家吧!我的妹夫被人骗掉了五百多万元,已经到法院起诉,可卷款人一直未找到,外甥夫妻俩去找仙姑想办法,给了几千元钱仙姑做了几次法,信誓旦旦说年底卷款人会回家过年,他俩天天去他家候,年初一了没见踪影。可是他们不怀疑仙姑仙婆,只怀疑自己心不诚,意不坚。
我的小姑妈前几年也变成仙家了,听说找她关网,测祸凶,消灾解难的人很多。她有三个女儿一个儿子,儿子最小,十五岁时出现脑瘤,到二十多岁就只能坐轮椅,生活不能自理。现在已经五十三岁了,几次病得要死,都是她诚心念经活过来的。五、六十岁的大女儿和小女儿两个人都无法抚弟弟上厕所,八十九岁的姑妈一个人就行。人家问她怎么做到的?她回答:菩萨保佑!姑夫已死十五年,脑瘫儿子一直由姑妈一人照料,生活极度贫困,被列入低保家庭,随着姑妈成仙家,收入逐年增加,现在严然成了小有名气的仙婆,生意兴隆。
饮食的困惑
小时候在农村过年,从起鱼塘开始就热闹了、杀年猪,浸黄豆、磨豆腐,蒸厾粉、扦束粉,做团子,打年糕,变着花样做美食。现在家家户户不养猪了,鸡、鸭、兔、羊养的人家也很少,都是上规模的养猪专业户,养鸡、养鸭专业户,农家吃的食材全是市场上采购。母亲前几年还养几只土鸡给我们姐妹过年吃,近两年不养了,市场上所谓的土鸡也是养鸡场出来的,而不是农村的散养鸡。
农家请客不用自己动手烧了,今年弟弟请客,和周边邻居五家拼在一起,提前和各家亲朋好友约定了日子,一次性请客到位,亲戚大多也是如此,年底就排好日子,今天岳母家,明天大舅家,后天小姨家,日子撞到了一起,家庭成员就兵分两路,既情意到,又有饭店格式。这次共有二十六桌客人,请专业的厨师来掌厨,锅碗瓢盆全由厨师带来,菜定个标准由厨师全包,去年是五户人家分工采购总算帐,这样主人就轻松了,不用心挂两头,既怕冷落客人,又怕菜式太土。家庭主妇更是从繁重的马汰烧中解脱出来,陪着客人坐在桌上尽情吃喝。
弟弟家请客的标准菜吃了两年,怎么吃也吃不出家的味道,我和弟弟说今年我要带着女儿来吃弟妹烧的菜,菜也是通人性的,在自家菜地上割青菜、拔萝卜,用砂锅煨只鸡,烧一锅头菜,炒一盘呱唧菜,家乡特色的年菜就全了,自家人围着八仙桌说说笑笑,有滋有味品尝出美好的生活。
美好乡村建设已经启动,村村通公路,污水纳管道,装修楼房,农民的生活有了惊喜的变化。在这良好的硬件环境下,农村的医疗、教育、文化、体育等服务方面还存在许多的困惑,值得我们的各级组织进一步加强,使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齐发展,使乡村不仅富起来,还得亮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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